自从上次在家里撞见儿子跟叶南姝在一起后,贺家珍心里一直不放心,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挑了个周末约杜英出来。周末杜英要到教堂做礼拜,贺家珍只好陪她一同到教堂去,她自己不信基督,只远远地坐在角落的一片阴影里,看着他们虔诚祷告,内心一片平静。礼拜后人潮散去,杜英同姐妹打过招呼,这才来到贺家珍旁边的空位子上坐
下,“你还是不信主?”贺家珍道:“我比较信自己。”杜英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拧开杯子喝水,大的玻璃杯里面沉了一层黄色的
茶渍子,不知用了多少年,她这人一向简朴节约,对自己近乎于苛刻,贺家珍难
以想象那样的生活,她自己是过不了。喝完水,杜英重新拧上杯盖,“你找我有什么事?”贺家珍嗔道:“难道非得有事才找你?我就不能没事找你聊聊?”杜英一笑不语。贺家珍在她脸上瞧了瞧,“管理一帮孩子很累吧?我看你脸色不大好。”杜英道:“孩子多,又都是顽皮爱玩的年纪,哪能省得了心呢,不过大多数
还都挺懂事的。”贺家珍笑了笑道:“顽皮倒是其次,最怕他们将来不争气,让你白费这份了心。”
“所以我鼓励他们考大学,上了大学,受过高等教育,人总不至于坏到哪里去。可你也看见了,穷乡僻壤不比城里,村妇们思想古旧,送孩子来上学大多只为了能认得两个字,不做睁眼瞎,能让学生上到高中已是仁慈。半大小子,毕了业正好可以帮家里干活,姑娘呢,十六七岁,再熬两年也好嫁人了,如果要考大学,又得再浪费四年时间,花钱不说,还要赔一个劳力,很多家长打心底里都不赞成。”
贺家珍道:“是啊,阿夜这个班上,一共二十多个学生,也不知最后会有几
个坚持考大学。”杜英摇头表示不确定。贺家珍说:“阿夜来了这里后身体有了明显的好转,我真后悔,该早带他回
来的。”杜英道:“也不全是搬家的原因,大概人心情好了,也就不生病了,我见那孩子现在精神挺好的,不像刚来时,一脸的菜色。”
贺家珍笑了笑,说:“或许也是因为刚认识了两个投缘的朋友,上个周末还邀同学到家里玩呢!”她故作神秘地冲她眨眨眼,“我家阿夜,可不常带人回家的。”
杜英颇感意外,“哦?”
“就是你之前说过的那个叫叶南姝的女孩。”
杜英倒觉奇怪,“叶南姝的性子也是轻易不肯让人近身的,她能跟阿夜成为
朋友,我也是没有想到。”贺家珍脸上笑意稍敛,顿了顿道:“那个女学生,家世好像挺复杂的……”
杜英叹了口气道:“她是个苦孩子,打生下来就没见过父亲,跟母亲两个独自生活。她母亲你也见过,在岛上开了一家小酒馆,就是那么一个人,名声不太好,不过小地方人就是这样,一条舌头能勒死人。叶芬未婚生子,长得又漂亮,被人说三道四的也正常,只可怜了那孩子,从小跟着她被人说闲话,其实是个很好的孩子,又能干能吃苦,那家店有大半都是她一个人在操持。”
“哦?这倒是看不出。”贺家珍问,“那她父亲呢?”杜英道:“没见过,听说是个外乡人。”“那……女人怀了孕就没有去找他吗?总该负责任的。”杜英叹了口气道:“这些事都过去好多年了,当事人不提,外人哪能知道。
叶芬也是红颜薄命,从小在‘天使之家’长大,就是从前岛上那个孤儿院,前两年拆了,那时候我还在教堂做义工,所以知道一些。她长得漂亮,不少人追,但她心气高,谁也看不上,后来有一年她自己偷偷跑出去到了镇上,再回来时就带了个孩子,过了不久,她在岛上开酒馆,渐渐稳定下来。”
杜英注意到贺家珍的眉头越皱越紧,便说:“你不必担心。”贺家珍疑惑地看她。杜英笑着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是怕叶南姝跟夜永在一起受影响,其
实南姝这孩子,性子倒比别的女学生清高些,一般的坏事她也不屑做。”贺家珍想起那天撞见她时的情景,确实是个有几分傲骨,这么一想,她不由得又想起了冯宝珠,宝珠跟她性子可算是千差万别。见沉着目光不言语,杜英笑着在她肩上拍了拍,似是安慰,又像讽刺,“你信我一句,她未必瞧得上顾夜永。”等贺家珍反应过来,她已经走远了,“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