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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之四:十王萌萌哒,就爱吃南瓜

读过西游的人都有个体会:这本宣扬佛教的小说,却很少提到佛家因果报应的思想,你看里面的妖魔鬼怪(包括少部分坏人)不管怎样的丧尽天良穷凶极恶,最后的结局要么是被招安,要么直接被打死,没有因果轮回呀!如果硬要找反例嘛,倒也不是没有,例如第十回《二将军宫门镇鬼唐太宗地府还魂》里就讲了个这种风格的故事。

为了更好的讲述,先来了前情提要:泾河龙王与袁守城打赌下雨,泾河龙王为求胜作弊,犯了天条,该地槽官魏征处斩。泾河龙向袁求情袁让他找唐王李世民求救。李世民答应拖延魏征行刑,把魏征宣入宫中下棋,不料魏征途中打瞌睡时在梦里把龙王斩了。龙王冤魂揪住李世民魂魄到阴曹地府三曹对案,十代阎君将泾河龙王喝退,又查看生死簿上李世民阳寿,但生死簿上的寿命被原大唐故臣崔判官加了二十年。十王看李阳寿未尽,决定助其还阳。临行前,李世民为讨好十王表示要送礼,然后十王说地府缺南瓜,于是李世民就送了一堆南瓜给十王。

这真是个奇特的故事,十王啥都不要,就要南瓜……品位好诡异。而且,李世民送瓜的方式异常残酷,是直接让一个大活人自杀,带瓜进地府的。因妻子施善被自己误会自缢的闲者土豪刘全因悔恨冤枉妻子,生无可恋,光荣地承担了这个任务,最后情感天地,还阳与寄魂于御妹身体的妻子李翠莲再续前缘。这就是前面说的西游里极少的以因果报应为中心思想的故事。

道理我都懂,可是十王为什么啥都不要,就要南瓜呢?

网上对此有很多观点,我梳理了下,大致有以下几类:

1)物以稀为贵说。据李昕升《南瓜进入中国时间考》一文研究,南瓜原产墨西哥,进入中国的时间为元末至16世纪中叶(明朝),而《西游记》作者一般被认为是吴承恩(也另有其人之说,因情况过于复杂,这里不探讨),其人生活时间为1550年至1580年,其实南瓜进入中国不久,应该尚属于较稀有的物种。而西游的故事发生在唐朝,当时中国没有南瓜,吴承恩将自己所处时代的珍惜物“穿越”到唐朝,因稀少贵重,因此也成为李世民拿得出手、震得住场的送礼首选。

2)宗教抢地盘说。这种说法认为,东西南瓜分别对应东西南三大洲,因大唐正处南瞻部洲,而东西两大洲都信佛,故而十王让送南瓜其实是要求其臣服于宗教的暗示,而李世民果然守信送了南瓜来,就表示同意。这种说法有个硬伤是,十王属于道教系统而非佛教,而我们知道,李唐从建国起就打着自己李姓是道家李耳后裔的大旗,所以有唐一代一直都是尊道的,并不需要送礼,所以说不通。按照这种说法,处于道教系统的十王应该是到佛教势力的东、西大洲去拉人才对,地府里缺的也应该是冬瓜(小说里作“东瓜”)、西瓜才对呀!

3)八卦五行说。首先,地府里的东瓜、西瓜是哪来的呢?如果也是要人死后带去,那没道理没人带南瓜过去。所以,地府里的东西瓜是种的,那为啥地府不能种南瓜呢?因为啊,南瓜的“南”向,在先天上是“乾”位,在后天上是“离”位,但无论先天之天还是后天之火,都属阳,跟地府的至阴环境相违。所以,地府能种东瓜西瓜,但却无法种南瓜,只能由人死后带去。

4)不明觉厉说。其实在西游之前的元杂剧和另外版本的“刘全进瓜”的故事里,“瓜”并非“南瓜”,而是“北瓜”,这个名字南辕北辙的物种是否就是从美洲传入中国的南瓜,存疑。

……

凡此种种,不胜枚举。

个人觉得,探究作者这样写的目的,首先还是要回归文本本身。我们后先看下李世民和十王是怎样提起送礼这事的。

太宗又再拜启谢:“朕回阳世,无物可酬谢,惟答瓜果而已。”十王喜曰:“我处颇有东瓜西瓜,只少南瓜。”太宗道:“朕回去即送来,即送来。”从此遂相揖而别。

看到没?并不是十王(本文以十王做代表)先提到送南瓜的,而是李世民先就提到只有瓜果可送,直接把范围限定了,只能在这个框架里面挑,而从这一章节来看,十王对李世民是相当客气的,人家说为了感谢你想送瓜果,难道你还会挑三拣四说不行这个礼太LOW不够我逼格?十王只得默默答应呀!

至于说李世民为什么不提送金银啥的,不少人理解为抠门,笔者表示一万个不、同、意!李世民绝不抠门。

且不说他是万乘之君,要知道,当时可是关系到生死啊,而从李世民的整个表现来看,我们知道他可是非常爱惜自己生命的,绝不会在关系自己性命的事上随意开玩笑。

更能证明李世民并不抠门的事情是,最后为摆脱地狱冤鬼的索命,崔判官建议他预先支用相良存管在地狱的一库金银,并表示还阳后就归还其主,而后来他也果然守信还钱。要知道,李世民要是赖账,作为凡人的相良是根本不可能知道的,就算知道了,他老百姓一枚,能拿天子奈何?

所以说,李世民童鞋在对待鬼神和自己性命之事上,人品还是相当靠谱的。

那为什么他说只有瓜果可表谢意且十王欣然接受呢?

首先,十王对他逼格很高,不像鬼魂们一样只要金银,而且他们对李世民相当尊敬,李世民说送礼,并且还明说只有瓜果送,十王不仅没不愉快,反而“喜”,再次证明其逼格高。

其次,可能瓜果在唐朝确属赠送、祭祀的不二之选。要知道,古代的牛羊马都是很珍贵的生产资料和财产,并不会随意宰杀,只有在重大祭天或祭祀祖先时才会用“三牲”,平时的祭祀啥的多以瓜果居多,而十王作为阴间主宰,赠以瓜果并未显得轻慢。且李世民作为一代明君,在西游里形象相当正面,体察民间疾苦、重视百姓生活,才是其应该扮演的角色。

三,以十王为代表的地府一族可能真的爱吃南瓜,李世民一开口说只有瓜果送,歪打正着正中十王下怀,于是“喜曰”东瓜西瓜俺们这嘎达都吃腻了,正馋南瓜呢,你看着办,于是李世民喜滋滋地答应了。

至于吴承恩笔下的南瓜,到底是北美南瓜,还是是吴承恩根据冬瓜西瓜附会出的还是别的品种,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倒是被十王萌了一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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