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被踢出左家大门的王二虎,迅速被两个看不清面貌的人影劫持进了街角。
“两、两位大哥饶命,小人上有七十——靠,怎么是你们!?”
剑三桐受不了的道,
“你这家伙的求饶速度也太快了吧。”
“武功太差游走江湖这是必备的本事,我都习惯了。”
肆之卿和剑三桐暗暗想着这小子说不定真是只打不死的蟑螂。
“但你们昨天去了哪里?昨天府里出了大事,你们两个又不在。”
剑三桐肃容赶忙问,肆之卿却不发一言。
“我正要问你,夫人怎么了?为什么刚才不见她?”
“这就是我说的大事,夫人病倒了,一直昏迷不醒。”
“昨天仍见夫人神采奕奕,怎么一夜间病得无法起身?”
“医师说这是一种罕见的热病,这病来的极是猛烈,恐怕会有数日神志不清。后来大家商量,都怀疑是中毒。”
肆之卿和剑三桐同声道,
“中毒?!”
“医师说夫人的身子一直很健康,从来没有什么病痛。这种突如其来的热毒,不会是自己得的。何况其他人都没事。”
肆之卿着急道,
“那么夫人现在怎么样了?”
“服下药以后好多了,应该不会有大碍。”
听到这话,肆之卿紧绷的表情不禁舒展了些。
接着又摇摇头,像是要将这种关心的情绪从脑袋里赶出去一样。心里反复的重复着,我不该管,我不该管这里的事。娘一定有办法的。
王二虎又问道。
“回鹿帮的人在全城搜捕你们两位,迟些打算张贴榜文。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肆之卿察觉到王二虎的目光注视在自己身上。
“你干嘛看着我?”
“肆之卿你对这里最熟悉啊,当然是你想办法。”
肆之卿忽然一阵不自然的干咳,再开口时,声音变得十分沙哑。
“······要是听我的话。”
说着陷入了沉思。说起回鹿帮的行动,肆之卿直感到一阵头皮发麻。这件事说大不大,却牵连甚多。自从知道浑沌国插手,肆之卿不止一次的设想其中情形究竟如何。但最后也是一无所获。当务之急是找到那臭和尚,洗清左家人的嫌疑。可那臭和尚来去无踪。就是找得到他,一百个肆之卿也留不住一个正因和尚。左夫人委托的案子早已解决,这件事再往下深触,是一条无法回头的绝路。
这件事,自己已经不该再管了。可是左家人现在如此状况,自己可以抽身不管吗?忽然脑海间闪现过左夫人高华贵重的印象。接着,仍是不可自拔地想起了那仿佛是嘲笑自己一般的怜悯的笑容,还有自己其实只是个小混混的事实。
肆之卿冷静地开口道,
“那我们就走吧。”
“去哪里?”
“南城门。”
“好。”
剑三桐却没有回应附和两人的对话,也没有否决。他默默地盯着肆之卿。要看肆之卿究竟打算做什么。
但看样子仍是打算一起行动。
三人正准备离开,此时一只雪白的鸽子从大宅里冲上天空,向北方笔直地飞去。
只见这只白鸽扇动翅膀,一下,两下,三下。将将扇到第三下,一支羽箭嗖地破空而上,与鸽子的身影重合。鸽子就那么保持着扑扇的姿势,停顿下来,接着在半空掉落回原地。院子里同时响起一名男子悲哀的叹息声。
“······”
“······”
“······”
“那个······应该是白尹文想跟外界联系的鸽子吧?”
“是啊······被那两个小兵射下来了呢,他又失败了呢。”
“好、好缺心眼啊。”
白尹文的地位在这三个少年的心中狂跌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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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的阳光笼罩在林木之间,即使已感到了炎热迫人,却丝毫不闻虫鸣鸟叫。可说少了几分夏日的风味。但却十分切合此时肆之卿一行人的气氛。安静的表面下,藏匿着炎热的气息。
肆之卿带领着剑三桐、王二虎,一路上尽挑着鲜有人知的小路,终于到了南城门。
才开始走了一会,王二虎已经隐约觉得不对劲了。
这三个人在一起时,向来是连说带笑,热闹不已。但这一路上肆之卿和剑三桐却一句话也没交谈过。纵使现在有追兵搜捕,依着他认识的这两人的脾性,也不该是这个样子。
肆之卿也就算了,他向来不喜欢说话时就不说话。可一向脾气温和的剑三桐也是同样的闭口不言却让他相当的不安。平时喜欢微笑的剑三桐一旦面无表情的沉默着,感觉比肆之卿还要恐怖的多。
而离南城门越近,剑三桐的脸色就越发铁青。脸上已经不是带着凝重的气氛,而是带着杀气的了。
而且脸上的杀气随着迈动步伐而递增,一步重过一步。走到城门口时,似乎他已经变成了一头沉默着的狮子。虽然不发一语,却随时都能吞噬猎物的样子。
依着肆之卿的指点,一路上无惊无险,连一个追兵也没看见。
出了城门再走了一小段路,三个人停下步来。谁都没有讲话。静默中只能感到太阳的炎威比早上时更加强烈,加上一点凉风都没有,分外让人透不过气来。
肆之卿此时举手遥指远方。
“从这里向前行,不到百里,就是跟回鹿相望的双角镇。会有人来接我们。”
剑三桐保持着沉默,不发一言。肆之卿继续道,
“那里目下不属于任何一方的地盘,到了那里想来应该不会再有事。”
听到肆之卿话锋不对,连王二虎也有些慌张起来。
“不会有事最好不过了,可是我们当然也能在那找到方法助夫人她老人家脱险吧?”
“······到了双角镇,我可以替你们安排一个住所。凭你们的本事,应该不难马上找到工作······”
“住口!”
剑三桐青筋暴现,也不担心是否会被追兵听到。此刻的他根本无暇去顾及那种事。只是发出自己所能发出的最大音量来喝止住肆之卿的话。这一声怒吼,令原本不断升温的气氛一下子炸裂开来。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这吓到了一旁的王二虎的近乎恐吓的怒吼,肆之卿仿佛没有听到一般,继续自说自话。语气之间却充满了苦涩。
“一开始肯定会不习惯。但为了糊口这也没法子,你们也别太挑了。收拾心情,把回鹿城的事忘了······”
剑三桐的手以要握碎的力气紧紧握住了腰间匕首的剑柄。
“你信不信我就是只剩下一只手,照样能杀了你!”
“······找到工作之后,我们就该分道扬镳了。这段时间多谢你们的照顾······”
“肆之卿!”
短剑带着一路压抑着的怒气雷霆万钧地激射而出,擦过肆之卿的脸颊,斩断了一截头发,发出一声空响,钉入了身后的大树身上。
此时鲜血才伴随着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从肆之卿的脸上流下。
肆之卿一动不动,连眼神都没有变化过的直盯着剑三桐。
似乎丝毫没有感觉一般,他举手拭过脸颊,将鲜血就像是拭去汗水一般地随手擦去。对着剑三桐充满杀气的眼神,冷冷地说道,
“你这是做什么?”
剑三桐也没有为差点一剑将肆之卿钉死而感到丝毫不安,反而发出更加有恐吓性的声音。
“我只问你一句话。你真的要走?”
“你既然跟来了,难得没有猜到?”
“我没猜到!没猜到你会在夫人生死未卜的时候离开她!没猜到你是狼心狗肺,临阵脱逃的懦夫!”
“我本来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你今天才知道?”
“夫人是多好的人,不用我说你也知道。她现在有性命之危,连我这个外人也打算回去救她。你身为她的义子,却要在这个时候逃走?”
肆之卿看着地面,只靠着仅剩余的理智回答道。
“我跟左家只是雇佣的关系。我是我,他们是他们······我为什么要管他们的死活?”
话没说完,一阵大力的冲击已经让肆之卿整个人都飞去了一边。
剑三桐的眼中,已不单止是充盈着杀气,还充满了鄙视。
“你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吗?!”
肆之卿强忍住全身上下的像是要散架似的剧痛,勉强支撑着站起来。
“你打也打过了,骂也骂过了······没别的事,我先告辞了。”
肆之卿强自装出行若无事的模样,但手足仍然由于剧痛不受控制地颤抖。他转过身去,背对着两人,颤颤巍巍地迈步走开。
剑三桐喝阻道。
“慢着!”
“还有······什么事?”
“你不是自称能从表情看到别人的想法吗?你就看看我在想什么。”
肆之卿一怔,却没回头。
“······你想我从你面前消失,我不用看也知道。”
“你真的这么想?你给我回过头来!”
“······没这个必要。”
“好!”
剑三桐旋风般地转过了身去,与肆之卿相互背对。面向通往回鹿城的大道。炎阳高张下,留下了两道细长如剑的影子。
他背对着肆之卿,发出像是对敌人的怒吼又像是对朋友的规劝的喊声。
“替我告诉那个狼心狗肺的所谓魔童。他错了,从头到尾全都错了。看错了我,看错了所有人。”
他提高声音大喊道,
“我心里想的,就只有我的朋友可以别犯下遗憾终生的错误!我只想他能去救救他的母亲和妹妹一家人!”
“······”
面对背后的沉默,剑三桐如低吼一般说道。
“假如他这个魔童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就当做我什么都没说吧!二虎,我们走。”
剑三桐带着王二虎径直走向了回城的路,脚步虽因行动不便而缓慢,但那义无反顾的背影却隐约散发出英雄战士龙行虎步的气概。
肆之卿始终没有回头。
他不能回头。事情是他决定的,他就没有回头的资格。他更没有资格让那两人看到他现在脸上的表情。
迟到的凉风,拂过绿叶。
送来清爽的凉意。
但需要清凉的人们,却已经不在这里。
烈日底下只剩独自一人的少年,背对着光明,脸上满是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