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亭一战,她名声大噪,响彻整座楚王府。
府中人人皆知,那一晚于落雪亭中,殿下与五个女人恩怨纠葛长刀沥血尘埃落定,四位侍妾三废一死,可谓元气大伤,而偏偏身为乞丐的她,却是超卓拔群大获全胜,不仅一连挫败深受爱幸的四位姬妾,更是一举得了殿下的青睐,殊荣甚重。
为何有此一说?
因为落雪亭那晚,各方闹剧收场之后,已醉得不省人事的她是被殿下给亲自抱回漱玉轩的。
这份恩典,实为楚王府第一人。
即便是之前最受疼爱的绿痕夫人,殿下也未曾如此待她。更何况,绿痕已死,紫陌毁容,碧落被废,朱颜吞声,以后这楚王府,谁的天下,不是明摆着的吗?
下人们本就聪觉,落雪亭一晚过后,便将她认作了那飞上枝头的凤凰,而萧澈更是做了一件事,使得下人们越发地羡慕起这位丐女的幸运来。
萧澈,给她起了一个名字——
温无双。
既然她始终想不起自己叫什么名字,那他就直接赐给她一个吧。
而为何偏偏要起名为无双?又为何偏偏姓温?
嗯,据说当时起名的情形是这样的。
那晚萧澈自落雪亭将醉酒的她抱回漱玉轩,然后立在榻边垂眸凝视她沉静的醉颜。那张脸娇灼妩媚,眉间风情几许,让些微薄醉的他移不开眼。
萧澈怔怔望着,忽地便伸手抚上了自己的脸。右眼下方,是一条细细的血痕。
拜她所赐。
他怔怔摸着那道血痕,回想起落雪亭中惊心动魄的一个个场景,那些女人的尖叫与惊恐映衬着这个女人的狠辣与从容,他内心激荡,久久无法平复。
四个女人,三废一死,呵,这女人还真是……不温柔呢。
如削指尖轻抚那道血痕,萧澈眸中一抹讥诮笑意。
何止是不温柔,她简直凶狠泼辣!
既是如此,那就赐名为无双吧。
温无双——温柔无双。
她既是那般的狠辣无情,他便偏偏要赐她名为无双温柔。
对,他就是有意嘲讽,故意讥刺,专门找茬。
气死,活该。
萧澈想到她醒来时得知自己被赐名无双时的窒郁之境,他心情就莫名地愉悦了起来。
唇角,微微勾出一丝笑意。
她穿越到异世近一个月后,终于有了自己的名字。
温无双,真是怎么听怎么土鳖……
第二****醒来后知道自己被赐了这么个名字时,脸色一黑,第一次涌入脑中的,就是这个想法。
明明女子的闺名有很多别致动听清新脱俗的,可萧澈偏偏就为她取了这样一个不别致动听也不清新脱俗的名字。
呵,无双两个字,扔到大街上定能砸死一片吧……
昨夜她虽醉了酒,可今日一早醒来却是精神奕奕,丝毫没有宿醉的头疼与不适。她醉酒后的清醒情况就如同醉酒时的情况一样,莫名便有一种诡异的感觉。
明明她上辈子是千杯不醉,可到了这一世,她就变成了悲催的一杯即倒。并且这一倒还倒得极为彻底,简直一杯就可清明不再,两杯便要天地混沌,三杯……直接烂醉如泥五体投地了。
她趴在桌子上,郁闷地记起昨晚萧澈按住她的脑袋狠灌酒的事情,越想越是生气,这男人真是阴损的可以,明明看出她一沾酒就废,还专门拿酒来治她,真是混账。
一想到昨晚萧澈的所作所为,她脸色骤沉,冷冷哼了一声。
连自己最喜爱的侍妾都能眼也不眨地杀掉,这种人,想想便觉恐怖。
她薄唇紧抿,暗自凛了凛神,转眸望向窗外,此时正值上午,阳光和暖,冰雪消融,窗外一片春意盎然草长莺飞,她心中定了定,忽地便起身朝外面走去。
既然天气好转,那么她便终于可以出去打探一些情况了。在王府中憋闷了几日,她也是时候出去透透气了。
她刚刚走到门口,便有好几个丫头端着金丝燕窝等物笑吟吟进屋来,一看她要出去,便奇道:“温姑娘,这是要去哪里?”
温姑娘?
她闻得此言眉头便是一皱,不悦地道:“不必叫我温姑娘,还是和以前一样,只叫‘姑娘’二字就好。”
几个丫头沉吟了一下,见她面容不悦态度坚硬,也就从了,恭谨笑道:“姑娘要出门吗?这是厨房刚炖好的金丝燕窝,姑娘要不要用一些?”
她将眉一挑,目光在托盘上一扫,心中轻哂。
果然身份不一样,待遇也就不一样了。
以前她只是萧澈捡来的乞丐,所以她被人断食断水,厨房那里也没送来一粒米。如今她怒惩四妾风头无敌,厨房的人便立马送来燕窝巴结。
世道,不分中外无论今古,果然都是一样的炎与凉。
“不用了,我现在要出府,你们端下去吧。”
丫头们闻言低低应了声是,她脚步已经走出,可忽地想到了什么,便又将脚步顿住了,回头无甚表情地道:“怎么我原来的两个丫头不见了?”
她原来的两个丫头,的确是不见了。此时站在她面前伺候她的,是萧澈新派来的婢女。
那些丫头见她发问,便老实地回道:“这个我们也不清楚,我们只是听主子吩咐过来侍奉的。”
她点点头,面上淡淡,转身离去。
面上虽淡淡,心中却是很有些激荡的。
她清楚得很,原先侍候她的两个丫头,是绿痕的人。她们虽然表面上是萧澈的丫头,专门分到漱玉轩伺候,可照之前绿痕悬人头藏毒蝎的节奏看,这两个丫头分明就是她的人无疑。
她是最受恩幸的侍妾,收买两个丫头,实在是太平常的事。
其实从一开始她便开始怀疑那两个婢女了,后来事发,她便更加确信了她们就是绿痕的人。不然那人头毒蝎,怎可能那么顺利地进入到她的屋子?
丫头之事,她本没想到要告诉萧澈。毕竟那些都是下人,都是听吩咐办事。主子已死,她们以后便可安分伺候了。
可她不告诉萧澈,萧澈也知道了。
萧澈那个人,将一切事情都不动声色地看在眼里,然后不声不响地就换掉了那两个婢女。以他那狠辣的手段,只怕那两个丫头早已是两缕幽魂了。
心中一声轻叹,她无奈黯然。王府这种地方果然是非冤魂多,她若想过平淡正常的生活,还是快些出了这里的好。
思及此,她便越发加快脚步,一径出了王府,直接便朝着长安大道行去。
此时大街上的雪已化,碎玉玲珑不过是一抹雪的残影。而春的气息已越来越近,熏风拂面,燕舞低徊,一片缭绕春情风华正好。
她驻足,眼瞧着四处飞花飘柳新燕呢喃,这可是穿越而来的第一个明媚春日,她面容宁然,深深吸一口气,顿觉身心愉悦舒畅。
“站住!不许跑!”
正陶醉于这浓郁春情,忽地一声叫喊自不远处传来,随即她便被人一撞,身子一歪,脸朝下一倒,稳稳的扑街节奏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