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第二天的正午,她还没出房间。
睡过头的理由太勉强了,撑不住。
于是,早朝回来后本就有些烦躁的泠王坐不住了,脸色不佳地推开了她房间的门,脸上依然是戴着韧人皮面具,似乎不想让别人知道他恢复了容貌。
却见她纹丝不动地躺在床上,只留浅浅的呼吸声。
“祁乐……”他坐在床沿上,低唤道。
奈何床上的人雷打不动,毫无动静。
“高信!”他突然转头大喊了一声,这一转,致使他没看到被他这一声大喊吓了一跳的凤倾城微微动了动眼皮,只是挣扎了半天,眼睛还是没能睁开。
“爷,出什么天大的事儿了?”高信头一回听到自家主子那么大声地喊自己的名字,急急忙忙地就奔了进来。
溟落似乎也觉得自己太激动了点,沉默了会儿,将无由来的心浮气躁生生压了回去。
他半眯着眼瞟着还睡着的某女,淡淡道:“你去请慕容奉来一趟吧。”
高信走近看了看床上的人,惊讶地问道:“她还没醒?!”那还真要请二庄主来一趟了,猪可都没那么能睡。
“嗯,你且快去请慕容奉吧。”
“是,属下立刻马不停蹄去天下第一庄。”
“他不在天下第一庄。”
“额,”才刚踏出门的高信愣了,“那我要上哪儿去找?”
“他应该还在溟都,你先去慕容府找他。”
高信点头,然后急急忙忙地跑了。
他马不停蹄地奔至慕容府,敲开了大门:“我找你们家公子。”
被他吓了一跳的家丁缓过神来,道:“你且稍等一下,小的先去禀报一声。”
高信哪还有心思等他禀报,一脸抱歉地从门缝里挤了进去,道:“不好意思,我有急事就不劳您跑一趟了。”
家丁愕然地看着他溜了进去,大声喊着:“哎,你不能进来,你这人怎么……”
人已经不见了。
“慕容公子,高信有急事求见!”那么多房间,他也懒得去找,直接在院子里大吼了一声。
果不其然,只一转头,慕容奉朝出现在了他身后。
“何事?我很好奇,为何每次你来找我都这么一副十万火急的样子。”慕容奉似乎对他的这种用噪音污染环境的行为有很大的意见。
高信扯着嘴角赔笑道:“您此言差矣,那都是因为我家主子急啊。”
“又怎么了他?”他扬眉问道。
“人命关天,你去了不就知道了?赶紧的呀。”他急地直跳脚。
慕容奉极其淡定地看着他:“你们主子终于要断气了?”他很开心地笑着,一副很可惜的口吻继续道,“可是我不是大夫啊,你不是应该找大夫去吗?”
“…………”高信有种想把他揉成一团的冲动。
“哎——你上哪儿去啊?”见他转身离去,高信急了。
“再不快点去,你家主子可又得给我摆脸色了。”他悠然的嗓音从不远处传来。
高信面上一喜,立马跟上。
慕容奉来到泠王府,轻车熟路地拐弯拐弯拐弯。
“慕容奉!!!你死哪去啊??”高信一急,大喊一声。
慕容奉回头瞪了他一眼:“高信,你骨头痒了是吧?”说完,他看了眼自己走的那个方向,疑惑道,“泠王府的路我不可能走错啊,溟落那家伙住在落泠院没错啊。”
高信很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谁跟你说我家主子现在在自个儿院子里了?”说着,他指了指相反方向,“主子在琼院等你呢。”
“没事跑偏院去干嘛,还那么远。”他抱怨了声,往回走。
当初泠王安排凤倾城住琼院,是因为那够偏,路七转八弯的,一来想要整她,二来,因为她身份不明。
慕容奉不情不愿地跟在高信后头,拐弯拐弯又是拐弯。
“咦?你怎么还没死?”看到溟落完完整整,安好地坐在床边,他毫不留情地奚落起来,细看,他虽换了张脸,但却不再以面具遮面,想起他以前说过如若脸好不了,一辈子都将以面具示人,他大惊之下,喊道:“你脸治好了?”知道内幕的他自然是知道这毒可不是好解的,要不然泠王又怎会戴了那么多年的面具,从不拿下,即使是睡觉。
泠王冷瞥了他一眼,讽刺道:“你还好好的,本王又怎会死?怎么,本王脸好了,你不开心?”
“积点口德会死吗你?我怎么会开心,你的脸治好了,我就成你的绿叶了。”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估计说的就是他。
“对你积口德又有何用?”溟落不紧不慢道,直接略去了他口吻中浓浓的戏弄。
“真怀疑我上辈子是不是抢了你妻儿,你竟如此待我。”慕容奉目光幽怨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如入自己家一样,随意地坐在凳子上,喝起茶来。
“赶紧给本王过来看看她究竟是怎么了。”
他瞥了眼躺在床上半死不活,呼吸极其平稳的人,淡淡道:“你未来的泠王妃吗?”
“哪来的那么多废话?”溟落不耐烦地瞪了他眼。
“如若不是,是死是活都与我不想干。”慕容奉表情极为淡然。
“慕容奉!”溟落怒吼。
慕容奉瞅见他满脸怒容的样子,倒也不装了,撇撇嘴,起身走了过去。
“怎么是她?”他有些意外地看了眼边上没什么表情的溟落。
“嗯。”溟落轻轻嗯了声,可不就是她,那个不知死活的大夫。
慕容奉忍不住笑了起来:“呵呵,让我这个伪大夫给一个大夫看病?溟落,你脑子进水了吧?”他话虽然说的不客气,可手却不自觉地伸了过去,又是掰眼皮又是诊脉的,还真煞有其事的样子。
溟落静静地等着结果,等了很久,却愣是没听到他说半句话。
只听他闷笑了好一会儿,道:“你们这是存心玩我是吧?”
“此话怎讲?”溟落轻轻地皱了下眉头,不知他到底什么意思。
“她只是在睡觉。”慕容奉一脸认真道。
“……你确定?”一旁一直不吭声的高信瞪大着眼,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溟落也蹙着眉没说话。
“骗你们干嘛?一群疯子,才多大的事呐,还劳师动众,小爷我是抓鬼的,可不是什么欺世盗名的江湖术士!”慕容奉义正严词地说着。
“嗤,有区别吗?”溟落不屑地笑了声。
慕容奉大怒:“老子要跟你绝交!”
溟落鄙夷地瞥了他一眼:“你早干嘛去了?”
“…………”慕容奉气极,怒瞪着他好一会儿,才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当他转头的时候,发现床上的人正睁大着眼睛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喃喃着:“你们好有基情……”然后又无语望床底,“我是不是来晚了?”
这句话,或许只是在问自己。
“你的确睡得有够久了。”他如是道。
“原来真晚了。”凤倾城情绪有些低落地半垂着头,嘀喃了句,遂又抬头,问:“你可知道我是谁?”
溟落轻轻皱起眉头,竟亲昵地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道:“没发热啊,怎么脑子就糊涂了。”
“…………”她抽了抽嘴角,很想抽自己一巴掌,怎么就那么嘴贱呢。
“祁乐,你确定你没事?”他神色凝重地看着她。
凤倾城微微一愣,是啊,在他眼中,她就是祁乐啊,还能是谁,她不就是祁乐么……想着,她带笑浓浓笑意的眼睛眯起:“我很好。”
这表情落在他眼里,未免有些莫名。
“那你问我你是谁做甚?”他拧着眉,不解。
“我随便问问麽,不成?”凤倾城冲他眨了眨眼,起身伸了个懒腰又做了几个扩胸运动,“啊……真累,差点睡死过去了。”
“高信,吩咐厨房做点吃的,清淡些的。”
凤倾城瞪眼,不满道:“等等,我既不是病人又不是大病初愈,凭啥啊?”说着,她转头冲着停在门口的高信喊着,“高信,我要好酒好菜,大鱼大肉!”
高信犹豫地看了眼泠王。
泠王则用冷眼端睨着他,一副你看着办的样子,让他顿时寒从脚起,撒退就跑。
“老师,冒昧问一句,您是怎么穿过来的?”既然老天给她安排了这段姻缘,那她也可以考虑一下要不要接受看看。
溟落非常非常不解地看着她:“老师?”
凤倾城有种不好的预感,难道她想了一天一夜的结果还是错的?不是穿过来的那为何同名同姓同个脸蛋?灵魂附体?失忆了???
她用怪异的眼神瞅着他,小心翼翼地问着:“你……是不是伤过脑袋?”
溟落猛然一震,大惊失色后却又悄然掩盖起来。
“你如何知道?”三年前他带兵讨伐缅国,被卫冕背叛,失手被擒,不仅脸被毁,头部也收到了严重的撞击,差一点就没了命。而这件事知情者鲜少,连高信高明他们都不知道。
原来真有其事,三年前的话……岂不跟她来的时间也相吻合?
“你还知道些什么?”他的声音有些冷硬。
而她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推算中没有注意,只是轻声问道:“你……是不是失忆了?”她来的时候也失忆了,但很快就连带着这个世界的记忆一起想起。
他的表情有些难看,似乎在做着挣扎,努力地想将那荒谬的想法丢出去,可惜结果却与之大相径庭。
“哎……你怎么走了啊?先回答我的问题啊!”凤倾城莫名其妙地看着他面色不善地拂袖而去,忍不住骂了起来,“就算是失忆了,脾气还是那么臭,脸还是翻地比书快。”她宁可自欺欺人地相信他就是魂穿过来的美男老师,也不愿相信这一切都只是一个巧合,这样,她起码还有留在这个世界的理由,好好生活的理由。
他当时被救后,确实是短时间失去了记忆,但是他很快就全部记起,想起了自己是莲国的泠王,想起了缅国人的卑鄙,也想起了新仇旧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