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气如水,盈若衣甲,先天护身真气之大成——天流甲!”白衣祭司的眼中略过一丝异色,而那些应召而来的鬼降恶灵愈发的多了,便是连那光亮的天色也有些暗了下来,围在第一明日真气护身进攻的恶灵却是没有歇止的迹象。
天流甲,乃先天真气大成护体神功,体内真气灌入周身三百六十五周天要穴,运功之时,真气升腾而起,宛若流水,悬附于身体皮肤之上,阳光下可见散出莹莹玉色,薄如蝉翼,坚韧异常,水火不侵。
那个人在如雨点般袭来的恶灵,衣袖挥动间洒下片片枪影将那些鬼降邪灵迫开,白衣祭司眉间神色却是有些复杂和游移的。然而,还不等他继续施法驭使鬼降邪术,却听得那片鬼影邪灵中传来一声暴喝。
“滚开!”长衣当风,发丝如缕,一枪迫开那些密如云雾的恶灵,第一明日负手站在长街之上,上呼者苍,下俯者莽。天地之间,仿佛万物皆空,只剩下他孑然一身。
霸气如斯,宛若神明。
那一身的雪色华服,玉冠束发,两缕长发垂在肩上,晶莹通透的皮肤上散出阵阵淡淡的紫气,与寂夜迎面相望,卓立路心,便若一座没有人能逾越的高山。
宛如电光的眼神,像看透了人世间的一切般,似是没有任何一点事物能瞒过他的眼神,此时满是浓浓的战意。
两人目光相触。
第一明日仰天长笑,大喝道:“寂夜今日便是汝之死期!”
寂夜向着数十丈外马不停蹄向他奔来的第一明日微微一笑,傲然道:“第一明日,吾之头颅在此汝若有本事尽可来取!”
第一明日一声长啸,手中长枪虚指向寂夜,胯下“玉龙雪驹”昂首怒嘶,似是感受到主人心中的战意般蓦地增速至极限,化作一道白色的电光向负手而立的寂夜冲去。
数十丈的空间转瞬便已至。
纵横交错的枪影迎面罩住白衣祭司周身,形成千万道的光影色线。
第一明日手中长枪虚点,‘十绝真劲’透体而出,虚空满是纵横繁杂的枪影,伴着所向披靡的丈八黑色长枪枪头颤震,发出嗤嗤尖啸,疾若奔雷……
一直凝立不动的寂夜全身袍服无风自动,法衣披风向上卷起,银色长发飞扬,双脚轻踏地面,整个身子缓缓离地升起,那红如鲜血的月魄宝石发出耀眼的光芒。
第一明日眼中神光暴现,丈八黑色长枪忽地炸开,变成满天枪影,宛如一朵黑色菊花。
寂夜四周的空气纷纷扭曲向外挤压而出,树叶、尘埃散飞。
漫天枪影散去,那一杆一丈八长的黑色长枪点在红如鲜血的月魄宝石上,两人相隔两丈、离得这般近。
长枪点在鲜红如血的宝石。
一点淡淡的白色印迹留在那千百年一脉相传的至宝——月魄之上。
寂夜负于背后的手忽地分了开来,左手成指,缓缓转身,一指点向第一明日。然而却未完,右手上一柄血色的长剑,凌厉的血色光芒宛如流星向着对面那人刺去,寂夜眼中带着阴冷的光,那一剑划出雪亮光芒,时间仿佛陡然间凝固成静止了般,一指点在横在胸前的枪杆,那血色的剑则狠狠的斩下……
一击过后,白衣祭司顿住了手身形急退,静静立在街道中心,仿佛从未拔剑过。
这样猝及不妨的袭击,偏偏在第一明日面前都做了无用功,只见他反应快得惊人——在血色剑光流出的刹那,他已经点足掠起,身体擦着剑尖向外飘出,飘忽诡异不可言表。
“好!”第一明日明亮的眼珠里闪动金属般冷厉的寒芒,在避开剑锋后,不退反进,手中长枪却是接二连三刺出,枪尖上吞吐出奇异的淡金色的光芒,寂夜手腕一转,将血剑横挡在前——嚓的一声轻响,那柄由鲜血灵力凝结的长剑似是受不了长枪上的霸道劲气片片碎裂。白衣祭司眼神也变得冷肃起来,手指一动探入袖内,袖内隐隐可见白绫袖袍包裹中破空而出的血色的冷光。
“怎么,分血大法么?”看到了对方的动作,第一明日忽然间冷笑起来,手中的长枪愈发的凌厉、霸道,更不容情、招招夺命,“早该如此了,若是拜月教大祭司仅有如此我才失望呢——所谓拜月教的禁忌之咒,我正想见识下一一破之!”
两句话之间,白衣祭司已经接连被逼得退开三丈,长枪的劲气连续三次刺破他的衣衫,逼得他不停步的踏着石板后退。他的眼里已经凝聚了杀气——从来没有人…从来没有人,能够这样压着他打、逼着身为拜月教大祭司的他这样连退十步!
然而,再一次擦着锋芒退开时,看着那近如眼前那柄宛如寒铁般的枪杆。
好厉害的枪法!好霸道的真气!
“嗤”,一声轻响,心神微微一颤,寂夜行云流水一般的身形一滞,玄黑色的枪锋终于在他左肩上划出一道伤,血染红了白衣。
肩上的创口上飞快的躺出一串血珠。那些鲜红色的血液从嫩白的肩头滑落,却并不坠下,而是化作一颗颗赤红如血的宝珠静静的悬浮在寂夜身前。
虚空中那些看不见缠绕着的恶灵闻见血腥味,陡然激动,发出嘶喊,那些苍白的光显得更盛。
“分血,去!”控制着血光,操纵着那些无形的鬼降,寂夜额环下的眼睛是冰冷的,手上丝毫不缓,一道血光疾刺第一明日左胸,“那你便去死就好了……”
那是一道血宛如毫光、细线的似光、似剑、似鞭又宛如灵蟒怪蛇般的东西,那血光沿着某种特定的轨迹慢慢向着第一明日缠去……
“铮。”一阵金铁交击的声音,看似缓慢的血线竟让人生出根本无法躲得开的念头,第一明日忽然出手,似是根本未来得及回枪防御般,,那苍白的一指蓦的点向那道血色。刺向颈中的血光陡然震了一下,反弹开来。血光上萦绕的恶灵似是被指风所激,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嘶喊,有几缕瞬间飞散消弭。
“好厉害的分血大法!”身子退了几步后,看着似是被什么东西腐蚀的指尖,第一明日由衷叹道,声音里有按捺不住的激动,在手指与那血光相接的那一瞬间便感到体内的气血像是受什么牵引了般,便是他这样的修为也禁不住吃了个亏,“好阴毒的术法!这分血大法的根本想来便是驭鬼之类的术法吧?!”
说话之间,血光、鬼降又已经接二连三的袭来,血光如剑、恶灵凌厉的扑噬逼得便是有天流甲神功护体的第一明日血气也不禁有些翻涌,然而,他的一只手在袖中,却始终未曾出手——
这样的修为,这样的比斗便是再过三千招也不会有胜负!
对于这样的对手,只能伺机而动,一击必杀。他要等的便是这样的一个时机!血光对于第一明日而言确实形成了很大的压力和威胁,那只掩在袖下的手心甚至渗出了微微的冷汗,然而,便是在血剑招招逼人夺命下,那只在袖中的手却始终不动一毫。
又是退出三丈,这次便是连手中的长枪也舍了去,第一明日已经连遇险境。
“唰”的一声血剑刺破空气的声响,凌厉的剑风擦着他的脸颊过去,在苍白的颊上划出一道血口,血流覆面。
然而,那袖下的手仅是紧了紧,尽管手心已经满是温热,他却依然不曾出手。
“第一明日,劝你还是拿出全部实力与我一战,若是在这般藏拙只怕便要被我斩于剑下了。”眼里微微透露出恼怒之色,看着左支右绌的对方,寂夜忽然冷叱:“你当真不出手?好!——休怪我胜之不武了!”
“哈哈……胜你本座单手便已足矣!分血大法不过如此!”凛冽的剑风中,勉强迫开的那些虚空阻路的恶灵鬼降,第一明日脸色苍白,说的话都有些断续,足尖连点,避开血芒,然而第一明日接下来的话却是一字一句不容置疑,“我欲下一招杀汝!”
这样狂傲的语气便是那血剑也不禁一颤,流利凌厉的血色的光芒顿了一下,寂夜眼色终是大变,划出的血剑上光芒的剑陡然间大作,时间仿佛凝固静止了般,天地间,仿佛只剩下那一缕凌厉、诡异的血色……
那一剑快到了极点,似是超越了空间、时间束缚了般,那样迅捷的一剑偏偏划过虚空的轨迹都能清晰看得清、这样的剑快么?
那种时间上的矛盾,使人看着也忍不住胸口夺闷,想喷吐鲜血。
血剑在短短一段距离里不断变化,剑上蕴着强大的力量!
便是在那血剑将要透胸而过的一瞬,第一明日动了,那袖中的手忽地绷紧,握成拳状宛如一道流光迎向血剑。
这样的交击,其中没有丝毫的时间缓冲。
拳头、血剑宛如两道闪电,轰然已击在一起。
生死胜败,决于刹那之间。
气劲狂旋。
咔嚓!
多棵粗如儿臂的树不堪压力,朽木般被摧折。
拳剑轰击。
一股气流由拳剑交击处掀起滔天般的气浪往四外涌泄,两旁树木、残壁断痕纷纷瓦解,断枝、石屑卷舞天上,遮盖了烈阳的光辉。
第一明日一声狂啸。
“玉龙雪驹”马蹄一滞,带着第一明日凌空跃过寂夜,往其身后处落去。
三尺血剑缓缓撤回。
白马落地,第一明日双手垂下,握拳的手轻轻颤震着,并没有回头望那位在这南疆地域中宛如神明的白衣祭司。落叶、枯枝雨点般落下。缓缓催马前行,马蹄缓缓,奇怪的嗑嗑声,仿佛有什么在寸寸断裂开来!那声音是从身下神驹体内深处传来的,那是一种枯木遇到火,毁灭前发出的脆弱之极的声音。
第一明日策马飞驰,“玉龙雪驹”不住加速,转过弯路,再奔上直道上时,已出了万山镇。
蓦地座下的“玉龙雪驹”忽地静止不前,鲜血由它的眼耳口鼻直喷而出,一声响亮的嘶鸣,接着那个洁白的马身陡然一缩——那是极为诡异的变化。远远看去,像是整个躯体陡然间萎缩下去了般!然而却没完,就在那一个刹那,那个蓦然萎缩的马躯复又膨胀起来,接着似是终于走到了尽头了般轰然碎裂、化为千百片四散开来!就宛如有极烈的火药在体内蓦然爆发,整匹马转瞬就消失在空气里,只有零落的血雨洒在空中……
第一明日俊秀的面容上古井不波,整个身子高高拔起,跃离座下的爱马后,一刻也不停留,头亦不回,继续往前掠去。
“好厉害的武道意志!”寂夜额环下的眼里,陡然掠过说不出的复杂神色,似是悲凉,又似欢欣,带着这种悲欣交集的神色,祭司莫名叹了一口气,抬手扶着额心上那颗血色的宝石,“终是…我终还是败了。”
刹那间,原先那些阴寒的杀气竟在不知不觉间已完全不见,拜月教大祭司取下月魄小心置于身前地上,双腿慢慢盘起坐下,将身子转向灵鹫山方向。
他在那一瞬想起了一个人的眉眼……可惜,那人已不在。
昏昏沉沉中,穿过无边无际的画面,看到的是遥远的往日。
灵鹫山山下凤凰花盛开,如同红云绕山,花树下落英缤纷,是被剑气搅起的残花。两人和一个女孩的影子在那些昏暗的记忆中鲜亮起来。白衣术士和青衣术士,那是以往二人较艺的日子。
一头乌发的女孩坐在凤凰树上,手指绕着头发,笑吟吟地看着。
他慢慢记起来了……是在和霍胤练习剑法吧?那时他们是义气相投的朋友,经常聚在在一起交流、比试和修行。
那样的比试里互有胜负,然而每次终是自己的好胜之心强些总是想要在她的面前赢个一招半式,乌发女孩则会总是笑盈盈的看着也不言语,安静的如水,偏偏牵动了自己与霍胤的心。
后来,随着三人修为越来越高,终于有一天三人合手杀了前任的老教主分别得到了更加高深的术法,自己选了分血大法,霍胤修了分神化劫,琉珞选了噬魂术,自己做了大祭司,霍胤则当了大司命,琉珞则做了教主……
再后来,自己和霍胤合手罢黜、逼死了琉珞——那个两人心爱的女子。
感受着照在身上暖暖的阳光,看着愈发模糊的灵鹫山似是累了般,寂夜终是缓缓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