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毒的莽古龙蟾!便是屏住呼吸……”
月下,白衣男子背手卓立,整个人飘忽若无、又好似宛如山岳般厚重。
蓝衫华裙女子全身一震,愕然转身,只见身后十步外的枯树上立着一白衣童子——明亮月色下,那童子头戴一顶雕龙紫金嵌玉冠,一身着束身绫罗锦缎华衣,外披着极其考究的金线刺绣的龙纹白雪华袍。
“什么人!?”
男子缓缓转身。
那是一张宛如十一二岁的童子般俊秀的脸庞,嵌着一双比宛如深海、夜空般的眼睛,那眼睛盯着蓝衫华裙女子一会,缓缓开口道:“怎么失了神木王鼎的五仙教竟还敢如此嚣张?”
这人……
这……这人便是师傅至死也不忘的——那位让他视为今生奇耻大辱的武林前辈么。神木王鼎,原南疆五仙教重宝,此鼎乃教主修炼毒功抓捕毒虫的之物。鼎天生带有一股特异气息,只需于鼎中点燃香料,片刻间便能诱引毒虫到来,方圆十里之内,什么毒虫也抵不住这香气的吸引……只是,在前代五仙教主舍毒尊者手中遗失。
相传,毒龙尊者当年于昆仑南麓欲捉天地奇毒——千年冰蚕。与人相斗,败北,便是那随身携带的神木王鼎也被人抢去,传闻夺鼎之人便是明日。回到南疆不久后,毒龙便郁郁病死。
法灵浑身一震,眼中光芒大盛,盯着明日。
法灵闭上眼睛。
明日,或许这个人对于南疆诸派来说鲜为人知,但作为五仙教却深知此人的可怕——这位自己幼年时便已闻其大名,六十年前,为夺回神鼎五仙教前后近四十名高手名宿死于其手,五仙教一度势力大减,被拜月教压的抬不起头来。
此人师从武神,生性古怪实力高绝。这人一出娘胎,任何事便都欲争个第一。家中第一长子,四岁启蒙,此后琴棋书画,医学机关术数,无一不精,全都第一。论武功,他六岁习武,一年后已超越其师;十岁,京中无人可教他武艺,武神喜他武学天赋,亲自来京将他收录身边作亲传弟子。只身挑战中原武林八大派,横扫中原各派武林高手,他的刀比“北冥神刀王”绝,剑比“九州剑皇”好。他自称武神第二,偏偏夺了个天下第一的称号,最后更是连姓都改作了第一。
此人狂傲却不自大,聪明绝世,且生性谨慎。她深悉第一明日乃为求成功不择手段的人,任你娇美如花、或老弱病残只要挡了他的路便都会被毫不留情的除掉……是故,一见那人,法灵便整个人都紧紧绷起,唯一值得庆幸得便是他未带兵刃而自己则有莽古龙蟾护身,也许便是他也会忌惮吧?
劲风狂起。
第一明日一拳重击法灵胸前檀中要穴。
砰!
胸口像给万斤重槌轰了一下,法灵抑天飞跌,整个身子就像狂风卷起的一片落叶。狂劲由击中处闪雷般窜往身体的每一道主脉和支脉当中,连叫也叫不出来。
砰!
轻飘飘的身子缓缓落在身后的扶栏上,足尖轻落之处一声空气爆破的闷响,整个竹楼精舍便在这声闷响中土崩瓦解。
只是一拳,便让大名鼎鼎的南疆法灵婆婆重伤!不顾掩去嘴角的血迹,蓝衫华裙女子脸色微变,脱口道:“好霸道的拳劲!这便是师傅至死难忘的明日神功?”
然而,等来的却不是回答,而是第一明日的绝世身法,那身形宛如移形换影般赶到自己面前,四面八方的拳影、犹如龙虎凶兽择人而噬待自己凑上去。
拳未及身,法灵只觉身体中便被注入了一道阴细之极的气流,瞬息间融入了早先刚猛的气劲里,扩展的气劲,蓦地收缩。不好!阴阳并汲破天关!他要在这一拳里将自己制服!两股截然不同的真气,在全身经脉内有若波涛潮浪般,这些真气化作的乱流,冲破一道又一道经脉穴道盘踞的护体真气大关,冲破后,难些乱流将千川百河般的经脉中那些被击散的真气尽纳其中化为一体,顺藉背脊的督脉,向丹田下的气海冲去。
轰!
法灵只觉心神巨震,全身失去了力气,只感一阵虚飘无力,更加不妙的是气海中积纳的毒素竟隐隐有些反噬,只是被那外来的真气霸道的压制住!
哇!
法灵大叫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死蛇般瘫在地土,也不知是生是死。
第一明日凝立不动,宛如暖玉般英秀的童颜透出了一丝异样的红潮,不过瞬息便回复平时的白皙。
第一明日平静地道:“你可知,我若杀你不过三招?”
法灵道:“五仙教与足下本就是生死大敌。死在足下手上法灵无法可说。”娇柔地语气中透露出壮土一去不复还的坚决。
看着守在一旁地上莽古龙蟾,这畜生倒也义气,明知对手太过厉害不敢上前,却也不逃,只是守着法灵不肯退去。明日皱了皱眉,接着道:“五仙教于本座眼中也无甚大不了的……汝师舍毒教主,一身毒功倒也让在下钦佩。只不过因那冰蚕于我有大用……不想,汝师太过纠缠惹怒了我,才取了你教中至宝神木王鼎……”
法灵细柔好看的眉头一皱,她是老江湖怎会听不出明日话中有话,只不过她此时对这英雄盖世的白日宫少尊主心存敬畏,心神为之所夺。一时间不敢出言相问,唯有沉默不语。
明日道:“滚!这鼎今日便还于你,而接下来我的话你要一字不漏地听着。”
当!细小的事物掉在地上。
那是一个雕着蜘蛛、蜈蚣、蝎子、毒蛇等五毒事样的六寸来高的小小木鼎,颜色深黄。木鼎雕琢的甚是精细,木质坚润似玉,木理之中隐隐约约的泛出红丝。
神木王鼎。
法灵连忙去捡,将那物事牢牢护住。
明日的声音传来道:“立即召回毒虫,由此刻起,五仙教于灵鹫山附近人马全部退去,退避回五仙教总坛无心岭,除非听到本人第一明日北归方可再出山,否则五仙教就危险了。”
法灵大震,想了良久,终是跪倒拜伏道:“好!谨遵前辈之命。”
灵鹫山上,
有些昏暗的天心宫内,那雕着极端繁复的曼珠沙华的花纹银色额环的中央闪着血红色淡淡的光华,那是额环正中一颗形如血滴的红色宝石——月魄。
低矮的伏案上三盏罄心散花状的玉盏,那方寸大小的玉盏中琥珀色的灯油,只有一团橘红色的光华轻轻跳跃在油面上燃烧着,一缕淡淡白色烟气从灯上飘散而出。
四方显正的天心宫的正中央却并无屋顶,而是一个略些小于大殿的圆形空顶,透过空顶可以看见无边的星空。
沐浴着月色,灯光下那人一袭白衣,也不知那袭白衣是用什么织成的,皎洁的月色照在白色的衣袍上,竟仿佛活了一样,有清冷的光辉缓缓在衣襟上流动。
灯影下,一个青袍法衣装扮的男子躬身大礼后,方才开口禀报。
男子金发蓝目,身上一袭青色法衣长袍——那是一身绣有北斗星辰的法衣,袍子中央正前、后背绣着月牙的图案,袖口、领口则是些桫椤树叶的纹绣式样。却正是扶光护法。
扶光道:“五仙教法灵婆婆失手被擒,所有毒虫都已散去,五仙教的人马也都……明日此人不简单。”
寂夜缓缓合上手中的教中典籍,微微一笑道:“这是自然,武神的弟子自然是不简单的。五仙教败了倒是更好……咱们不能胜但也不能败,这事只能这样。”
扶光细嚼他的话意,好一会,忽地全身一震,霍地下跪,连叩二个响头才起立道:“属下明白了。”
寂夜道:“不愧是九星圣护法的领军人物,明白就好,白日宫不说有武神这等庞然大物,便是其门下高手,遍布大景一十三道的庞大势力这些都绝非我拜月教可以承受的,我们只需不败不胜让他们知难而退这便好。拜月教的根基便是这南疆大地只要对方不染指这里咱们也由得他们去。”
扶光问道:“白日宫这些年来东突西进……便是教皇他老人家也十分不满意呢。只怕……”
寂夜仰天哈哈一笑道:“波斯、西域历来便被明教视为禁脔,自然容不得他人染指,想那明教教皇明辉自号“大日明尊”一身修为震古烁今,功力赶超当年波斯山中老人霍山不服气也是自然的。不过,明教与白日宫交恶,你等与星宿海大光明宫修行之人断不可参与,你明白没有?”
扶光道:“是!”
寂夜微微一滞,接着又道:“事不可违之时,你等便尽数回我灵鹫山。教中势力已大不如前了……”伸指顺着虚空中的烟迹轻轻一划,那些烟雾仿佛受到了什么牵引般,指尖停处,虚空之中一轮弯弯的月牙儿的图案稳稳停滞在空中,月牙儿两头一般大小,不多一分,不少一分。
“虽说我教中历代教主多为女性,但也不是没有男的。”说完,寂夜如同水晶一般通透眼睛,静静的看着扶光透露出一股莫名的意味。
扶光全身剧震,感激涕零地叩首道:“多谢大祭司栽培!多谢大祭司栽培!”
寂夜道:“别辜负了背上我赠予你的斩鬼剑,那可是第十五任教主连山教主初出道时横扫南疆武林的随身兵刃。”
连山教主(拜月教为数不多的男性教主之一,细数历代唯连山、怀饮二人。)连山在位十年(是教中在位最短的教主之一),教中大兴图治。下山游历,后消失于南疆诸山中。传闻苗疆神剑老人于山中得遇仙缘——仙人遗蜕、遗刻,得其佩剑一柄、传承。后神剑老人又铸诛神剑与斩鬼剑二剑合一,行走闻名于南疆大地。传闻,那仙人遗蜕便是连山教主,这也可以解释为何苗疆神剑老人将二剑与《神鬼剑法》共同传与拜月教弟子手中。
扶光摸了摸背后只影形单的那柄青色符文长剑——斩鬼,心道我扶光定要寻到另一柄神剑,做一贤明的教主重振我拜月教。应道:“扶光拜谢大祭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