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娓娓道来，莫顺浑浊的眼睛渐渐有了些光芒，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眼睛在不断地闪动着。
“她，她竟如此执着。”声音抽了抽。
“我只想知道，你可曾对她动过心，哪怕一丝丝的心动？”收回目光，直视着莫顺。
望着那双和白鸢相似的眼睛，他竟想起了那个每日微笑的女子，纤瘦的背影，辛勤劳作，为他洗衣，为他做饭，无微不至地照顾他……这些已经尘封在角落的记忆，此刻被风一张张翻阅，历历在目。
“当时，当时应该是心动过……”颤动着眼睛，嘴巴动了动。
“母亲该安心了。”这是他的心里话，她知道。
沉醉的眸子立即一闪，回到现实中，怒道：“你，你！”
半天没有后文，突然他又是大笑，“哈哈哈！王要灭我，可天不亡我莫家！你是我莫顺的女儿，莫家不会绝后！竹院祠堂供奉的不仅是李家的牌位，也有莫家的牌位，以后清明记得给祖宗烧柱香，你始终都是莫家的人。”
他的反应很是奇怪，似乎是想明白了一些事情，笑声也轻扬了许多。
“我只是姓莫而已，我是白鸢的女儿。”她冷冷道。自他抛弃白鸢起，她便只是白鸢的女儿。那个姓，是白鸢对他的一点念想。
“哈哈！你果真是我的女儿。”他不气，反倒笑得更开。
莫缓归微微一怔，她还从未见过他笑得如此开心，看着竟是如此和蔼慈祥。她梦想中的父亲就是这个样子的。
身旁的默璞却也跟着淡淡一笑。
笑声渐渐停止了，严肃的脸松懈下来，好像放下了重担，平和道：“回去把她的牌位也放进祠堂吧。此刻想起她的笑容，竟奢望她是不是还在下面等着我，此刻追去，会不会太晚……”
她的身子一颤，眼眸深深望着安坐在囚车中的人，卸下所有的浮世繁华，褪去所有的恩恩怨怨，他不过就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此刻一无所有。权势金钱蒙蔽的双眼睁开时，能够想起的是最初的开始。
既然你已经睁开了眼睛，那么也该让你好好看看这个世界。
决定给他一次机会。母亲也是这么认为的吧。
“爹，你罪孽深重，要好好活着把生前的债还清了再去找母亲。”她扯下面纱，看了一会莫顺瞪大的眼，将一瓶药放在囚车上，慢慢转身，轻轻道，“她会一直等你的。”
沧桑的眼中含着浅浅的泪光，张了张嘴，轻轻唤了一声：“缓儿……”
卫苍生进了花摇城，便直接朝着王宫走去。莫顺的话对他没有造成一丝的影响那是骗人的，他想要知道真相。而结果无论如何，也不会改变他对春城的忠心。
正和殿上，只有春王和丞相卫苍生在。
“微臣参见吾王。”他轻轻作揖，恭敬道。
“苍生，你回来了。夏王早已来信，说你们助莲池解了无水之灾，是莲池的功臣。在他有生之年绝不侵犯。捉拿莫顺的计划也很成功，朝中一举推翻了大半野心之人。春城的太平之日就要来临了！”春王自大殿上下来，扶着卫苍生，凤眼中带着笑意。很是满足的笑意。
“回吾王，微臣想知道八年前的真相。”他后退一步，低头问道。
微抬的手臂停在半空中，凤眼一眯，语气和气道：“苍生，你在说什么，本王如何能知道八年前的事？”
“回吾王，微臣自那场大火逃生便有一身的疾病，微臣想着那是大火所留下的创伤，近日才知道，微臣是中毒了。此时除却身边的人，无人知晓。而莫顺说的毒，便是微臣中的毒。”他再次作揖，声音温润语气清冷。
“你中毒了？御医为何查不出来？”春王面有惊讶，望着卫苍生，十分着急。
他微微抬头，脸色苍白。在莲池一个月，也没见他被太阳晒黑半分，反倒更消瘦。
“回吾王，此乃世间绝种之毒，已无药可解。微臣的命活不过二十一，微臣早已将其认定为命的终点。微臣只想知道八年前先王是否也参与了其中？”星眸直直望着凤眼，没有畏惧，也没有犹豫。
他眼前的王，是他认可的春城的王。他只想要知道真相，从他信任的王口中说出，那么他会毫不犹豫地继续跟着王，守卫春城。
凤眼被盯得颤了颤，春王何时被人无谓直视过，恼怒道：“卫丞相，你这是质疑父王的贤德！父王怎么会加害你的父母，父王怎么会嫁祸叶界，父王是如此贤能之王！凭贪污勾结之人的一面之词，便让你动摇了心？”
收回星眸，心中泛着失落。因为王的眼睛闪躲着，出现了犹豫。
但他还是坚定道：“回吾王，微臣对春城的心不会动摇。微臣只想知道真相，不管结果如何，微臣始终都是和王站在一块的，一心守卫春城百姓。”
春王定了定神，发觉刚才的失控，凤眼一如之前泛着笑意。
“苍生，本王知道你的忠心，本王会将此事调查清楚。”伸出手臂，轻轻扶起他的手。
他微微抬眼，映入瞳孔中的丹凤眼含着笑意，温和道：“谢吾王。”
花似火，月如玉，青石板上映树影，带着点点惆怅，散落一地的银白于院子中。一袭黑衣，一壶清茶，望着无际的天空，安静地好像隐于黑夜中。
莫缓归进院子的时候，以为自己看到的是一个幻影，愣愣地站了一会儿，才见那个幻影的卫苍生伸手拿起了茶杯，轻轻嘬了一口。这才缓过神，提着一盏新灯笼走了过去。
“这灯笼不错吧，下午跟着小进现学现做的。”她将灯笼放在石桌上，瞬间照亮了他略显悲情的脸。
“嗯。”卫苍生看了一眼灯笼，轻轻应了一声。
“上午你去见过春王了？”为他的空杯倒上茶，径自倒了杯给自己，有意无意地问道。
“嗯。”依旧望着天空，有意无意地回答。
“他怎么说？”她直接问了。
星眸这才收了回来，望向她，认真道：“王说不知情，调查清楚自会告诉我。”
她倒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异常真诚道：“他毕竟是我爹，若他真的害了你的爹娘，你可以找我报仇。”
早上莫顺爹爹说的事合情合理，看着也不像是撒谎骗人。莫顺爹爹已经醒悟，虽然他从未做过一个爹爹的责任，可她见了莫顺爹爹眼含的泪水后，突然想着要尽一点做女儿的责任。
“你不过是他的养女，跟你有什么关系？”他喝了一口茶，微微一笑。
“你明知道我是他的亲生女儿，不必这样强忍着。我知道八年前的事给你留下很深的伤害，我也明白失去亲人的痛。”靠近他的身子，严肃道。
他倒是很少见到她这模样，放下茶杯，轻轻叹了口气，望着她的眼睛，语气又是无奈，道：“我只想知道真相，不想怪罪任何人。一切罪恶的源头是‘玉神人’，而我就是那个人，还需再找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