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寒假,小张下班后草草地填了一下肚子,就风风火火地往我家里跑,一补就是两三个小时。然而,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了,竟不幸被小张言中,女儿果真还是原来的老样子。
我问小张,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小张说,主要是逻辑思维比较薄弱。一般来说,形象思维强语文成绩好的孩子都是这样。就比如你吧,是靠文学吃饭的,我相信数学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说,这话算让你说对了。我是参加工作以后,补习的高中。那个班里,年龄参差不齐,大的大小的小,就数我数学学的最差。这么说吧,整整十八个月我没记住一个公式,没独立完成过一次作业。毕业考试的时候,数学老师为了达到“满堂红”,领一等奖金,特意把数学拔尖的几个同学,安排在了我的前后左右。监考老师是那位数学老师的校友,不仅对我的作弊行为视而不见,有时还故意做我的保护伞。即使这样,我还是以三分之差未能及格。气得那位数学老师直到现在见到我,还横眉冷对如临大敌似的。
小张听后,禁不住哈哈大笑道,这是遗传基因作怪呀,你以后也就别再难为孩子了!
我说,我也不想难为她,可不难为她高考这一关可怎么过呢?
沉默了一会儿。小张说,当真人不说假话。我上学的时候也偏科,语文成绩怎么使劲儿也上不去,若不是被这一科拉了后腿,我高考的结果可能就不仅仅是县级状元了。其实,很多文科,上了大学就不开数学课了;很多理科,上了大学也和语文拜拜了。高考,真没有必要再考这些。就社会而言,语文也好,数学也罢,只要你不是靠它吃饭,掌握了高中的基础知识也就足够用了……
我说,就是呀!何必再把它列为高考的一个科目,难为考生和家长呢?
他说,难为了考生和家长还算小事,更主要的是也有碍于人才的发现和培养。就拿我来说吧,如果高考时不考语文,我上清华、北大之类的名校一点问题也没有;如果读了这样的学校,我可能就在数学上有了更深的造诣。实际,类似我这种情况的,在整个国家不知有多少,对整个民族的发展也很不利。
我正在为女儿的数学发愁着。就拦过他的话头说,你先别忧国忧民了,快替我想想办法吧,你毕竟是正儿八经上过大学的人。
他说,当初我不就跟你说了吗?我给她补习一个月,如仍毫无起色,只能听之任之顺其自然了。
我说,你最好是说得具体些。
他说,基础部分抓住分,深奥的题型就放弃吧。要把节省出来的时间和精力,用在其他几科上。套用过去样板戏里的一句台词,也就是说“堤内损失堤外补”。否则,就会芝麻没拣到,也丢了西瓜。当年,我就是这样做的。
我觉得小张的话绝对是经验之谈。以后,也就不再为女儿的数学跑前跑后坐卧不安了。
高考,考数学的那天上午,由于牵挂,我和妻子给女儿送饭,特意提前去了十几分钟。一进校们,我就惊讶地发现,她们那个考场的孩子,几乎都兴高采烈地提前退了场。
还没等我来得及询问原由,女儿就主动汇报说,那些深奥的题,我们整个考场没有一个会做的,与其坐在那里活受罪,还不如提前出来,准备一下下一科。
我说,既然都不会做,为什么出来的时候还都那么高兴呢?
解放了!只要不重读,以后我们就彻底跟这些可恶的数字告别了!女儿手舞足蹈地说。
望着兴奋的女儿,我却郁闷地想,这些可怜的孩子,本来就不应该受这份罪呀!
阅读题
女儿估计的分数比实际分数高出10分,就是这看似微不足道的10分,不但让她与“一表”擦肩而过,也与“二表”里的第一志愿失之交臂,还险些前功尽弃名落孙山。
痛定思痛。我问女儿,这10分究竟高在哪里呢?
女儿想了想说,填空题我都用橡皮抄了下来,一点儿没错;拐弯抹角的古怪题,我也没敢高估;作文我取的是“中档”分数,估计也不会“冒”。可能问题就出在“阅读题”上。
接着,她又说,在估这类题上,我还是属于“保守派”的呢,那些“自信派”估的更高。
我忍不住笑了,一个估分,怎么还像文化大革命似的,整出这个派那个派了呢?
女儿说,保守派就是不太相信自己,估分时竭力往下压;自信派就是对自己的答案非常自信,总是把分往高了估。我们班有个同学属于典型的自信派,这回可吃了大亏,竟估高了五十多分,他报的是浙江大学,结果连普通大学都没进去。
我说,你们普遍把这类题都估高了,是看问题角度不对,还是深度不够。
女儿说,都不是,而是判卷老师用早就制定好的标准答案去衡量,有时苛刻得多一个字少一个字都不给分。
原来如此。
实际,阅读题是不应该有“标准答案”的。我们看一座山,还横看成岭竖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呢,何况是阅读一段“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文字了。其实,《语文课程标准》早就指出:“阅读是学生个性化行为”,要珍惜学生的独特感受、体验和理解,一千个读者要有一千个哈姆雷特。美国心理学家加德纳也认为,“教育如果以最大程度的个性化方式进行,那么必将产生最大的功效。”可我们的“教育”不知为什么,非要一厢情愿地制造出个“标准答案”不可,似乎不把孩子禁锢在同一个思维模式里就有渎职之罪、失职之嫌似的。女儿的高考试卷我没看过,不晓得都是什么样的阅读题。所以,我也不便说长道短。现在,我随便举个例子就可说明这个问题。这是发表在《读者》2005年第14期上的一篇文章,名字叫:《语文教学个案》,作者是张心阳先生。张先生一开篇就用气愤地口吻说道:看过上初三的女儿的语文作业,禁不住恼了——如今的一些教育内容,不是教导学生掌握知识,开启智慧之门,而简直就是搞歪门邪道,教人如何同垃圾知识搏斗。接着,他举了两个例子。其中,有一道还是某地的中考题。
例子一:贾平凹的《读书示小妹生日书》,有这样一段文字:“而今桌上、几上、案上、床上满是书籍,却常读十不能记下四五,这全是年龄所致也。”出的题目是:这段话可以用一句俗语概括,这句俗语是什么?其中的两个字型相同音不同,请写出这句俗语。
例子二:《人类需要梦想者》一文讲述的是居里夫人献身科学,不图私利的品德,其中有这样一段,美国记者到居里夫人实验室采访,居里夫人说出了世界上每一零星镭的所在地。
记者问,“法国有多少呢?”
居里夫人答,“我的实验室只有一克。”
记者又问“你只有一克吗?”
居里夫人又答,“我,啊,我一点也没有。——”
题目要求从下面四句话中挑一句填入横线处。这四句话是:
A、这一克是属于人类科学事业的;
B、这一克是属于法国的;
C、这一克是属于实验室的。
D、这一克是属于比埃尔、居里夫人的。
上面两题的正确答案是什么呢?作者是个很较真的人,专门找了所在单位里的五个文学硕士和博士及两位老报人回答。结果,第一题没有一个人能回答出来,第二题五人回答A,两人回答B。遗憾的是都得了零分,因为标准答案规定的是C。也就是说,这一克是属于实验室的。
作者很不解地议论道,无论依据全文的主旨,还是我们一向对孩子们进行的所谓思想教育,回答A才似乎更加合情合理,可是这一回却偏偏不是这样。这除了让人去“蒙”还能说明什么呢?话说回来,回答A到底又有什么错?我们出土一尊青铜鼎,发现一块动物化石都属于全人类。全世界仅有的几克且正在进行科学研究中的稀有物质,怎么不可以说属于人类科学事业呢?如果不是,“科学无国界”这句话又该如何理解。
至于第一个例子,作者评价道,贾平凹的原文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我们为什么一定要找一个俗语去代替呢?如果我们写文章不是鼓励用自己的富有个性的语言表达,首先想的是如何用成语、俗语、套话,大家千篇一律,这样的文章还能看吗?
实际作者讲的这两个例子,只是发生在初中阶段,高考试题可能与之相比,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更要荒唐不经、滑稽可笑得多。
女儿他们高考试卷中的阅读题的标准答案是否也这么荒唐,我没做过调查不敢断言。仅从他们估计的分数这一点来分析,起码也有很多人偏离了标准答案。高考是孩子生命中最重要的一次经历,受到如此重创之后,不要说“保守派”的会变得更保守,恐怕那些“自信派”的也很难再自信起来了。能否考个好学校,或者是否落榜,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这些孩子以后还敢用自己的思维去思考问题了吗?
我想,关于这一点有关部门绝对不会预料不到。那么,为什么还要偏偏这样做呢?据说,一是,为了让考生间拉开档次;二是,为了方便计算机阅卷。我要说的是,这样一来,考生间的档次不一定就真的拉开了,却把我们的孩子都不幸地逼成了机器人。
从前,我曾听到过一种说法,说是外国的教育是让人飞,中国的教育是让人爬。那时我还觉得此话过于偏颇,有失公允。现在想来,何止是让人爬,简直是想把人培养成木偶。
近日,我又听到了一种说法。说是未来的文盲,不是目不识丁者,而是不会独立思索的人。按此说法推断,我们的孩子即便拥有博士后的学位,不也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的文盲吗?
遭遇尴尬
高考期间,让我感到非常尴尬的一件事,就是给女儿送饭。
女儿的考场,设在她就读的那所高中里。起先,女儿不但不允许我们像很多家长那样顶着烈日去陪考,因为住在寝室还要吃在食堂,一切的一切都不用我们管。后来,经过再三地做思想工作,她终于答应我们,一天送午、晚两顿饭。
送饭对我本人来说,可谓轻车熟路了。进入总复习以后,我就每个星期都风雨不误地给她送两次。那时侯,给孩子送饭的同道很多。中午时分,这些家长都事先约好了似的集聚在学校的大门口,等待着放中午学的铃声。相互点点头,彼此笑一笑,甚至偶尔打打招呼,也是常有的事,至少谁也没有瞧不起谁的意思。
不曾想高考这两天,诺大的考场竟一个送饭的家长也没有了,仿佛突然间从人间蒸发了般消失得一干二净。我和妻子一下子便成了孤家寡人,也就不幸地陷入了十分尴尬的境地。
每当我们一人手拎一只太阳一样火红的保温饭盒,很耀眼、很显眼、也很刺眼地,从熙熙攘攘的陪考大军中穿过,都要磁铁般地吸引来一群莫名其妙的目光。那目光里,有问号,有删节号,但更多的是惊叹号;有好奇,有疑惑,但更多的是蔑视。
我们知道,赢来这些目光一点也不奇怪,陪考的家长们,除了平时站在外面,像拉拉队般为孩子默默助威外,另一个使命就是饭时领孩子到饭店大吃一顿犒劳一番。有公车和私车的直奔“星级”,借车和打车的开赴“中档”,就是什么车都没有的也去了附近的小吃部。据有关部门调查,每年高考期间,考场周围五公里之内的大小饭店都座无虚席,有的甚至还浩浩荡荡地排起了长队……只有我们夫妇还拎着饭盒招摇过市,不是太不识时务,太大杀风景了吗!
大概实在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了”,高考的次日中午,一个早已熟识的家长悄悄地把我叫到了一边,把声音压得低得不能再低地对我说,领孩子上饭店撮一顿吧,一辈子她不就参加这么一次高考吗?吃不穷的!何必让人家指指点点说三道四的呢?
我只是淡淡地笑了笑,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没有出声。
我不做声,不是我不懂得他的一片好心,更不是我理屈词穷,而是我想跟他说的话实在是太多了。
首先,我想告诉他,近些年考生因吃饭店吃出毛病而影响考试的事情,几乎在全国各地都有发生。我深居浅出甚至足不出户,竟也亲身经历了一起。
三年前,我有一个非常要好的老乡之子上大学,我们一家应邀前去祝贺。席间,我发现老乡夫妇的情绪都不是很好,孩子的脸上也不是阳光灿烂。总之,与这喜庆的氛围极不相符。一打听才知道,原来在高考的次日晚上,他的一个朋友听说孩子当天考的非常好,就抑制不住激动之情,非要在一家豪华的大饭店,请他们全家撮一顿不可。盛情总是难却的,何况又是多年的老朋友。他们只好按时赴约了。这一赴约不要紧,大人们都安然无恙,这孩子的肚子却翻天覆地地闹了一夜革命。带着重疾参加次日的高考,后面几科的成绩也就明显地受到了影响。那孩子本来是清华、北大之类院校的材料。结果,被一所比它们低了一个档次的重点大学录取了。
老乡夫人说,朋友本来是一片好意,谁知出了这样的事?反倒弄得人家很难为情的,已经赔了好几次“不是”了!
我说,没找饭店说道说道吗?
老乡说,说道啥?就餐的人有六七个,只有他吃出了毛病,人家饭店也不会认账啊!我是这么分析的,可能这个饭店有的菜卫生确实不够达标,再加上孩子经过几个月起早贪黑地备战高考,身体的抵抗力也严重下降了。
最后,他千叮咛万嘱咐地告戒我,你孩子高考时无论如何也不能下饭店。有人说,考生考试时只要犯错误就无法改正,家长何尝不是如此呢?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这是古人说的。大饭店尚且如此,何况小饭店、小吃部了。实际,大饭店也好,小吃部也罢,萝卜快了都不洗泥!更何况,身体已经十分脆弱的考生,是经不起丝毫病菌的侵袭的。
其次,我想告诉他,我们给女儿送饭。一是,早已深谙她的好恶,按照她的口味烹调出来的食物,她吃起来愉快舒畅;二是,省去了在饭店等厨和在食堂排队的时间。节省下的分分秒秒,既可以为下一科临阵磨磨枪,也可以好好养养神。
对孩子有了这么多好处,我们当家长的即使再尴尬一点又有何妨呢?最后,我想这样对他说。
生理周期
高考时,孩子的心态是好是坏,往往与家长的心态密切相关。家长的心态平和,孩子不但在考场上能正常甚至超常发挥,即便遇到一些特殊情况也能应付自如。
按照平均28天一个轮回的普遍规律来推算,高考那两天恰是我女儿的生理周期。
生理周期,又名“月经”。顾名思义,就是指一个女人从成熟后到衰老前这段时间,在身体正常的情况下,除了孕期之外每月都要经历一次。由于这如约而至般的血色朋友,常常伴随着头晕腹痛、浑身乏力、情绪烦躁、大脑迟钝等症状出现,所以,高考期间就让很多女孩家长如临大敌,也导致很多女孩惊慌失措。
为了促其提前或迫其拖后,人们像躲鬼子、避瘟疫般采取了各种各样的防范措施。土的、洋的、迷信的、科学的,道听途说的,有理有据的……凡是能沾上一点边儿的都企图要尝试一下。近几年来,最走俏、也公认最有效的就是“孕酮”。据说,每到这个时候,各个药店孕酮的销售量都会成百倍成千倍的增长,几乎成了很多女考生的必备药了。
面对这种情况,如果做父母的无动于衷稳如泰山也不是负责任的表现。怎么办?是用还是不用?于是,我认真地听取了妻子的意见。
坦率地说,我不仅对医学知识一窍不通,由于受封建思想的影响,对女儿这方面的事也从来没过问过,总以为这不是一个父亲应该关心的事。
妻子从事医疗工作多年,虽然称不上专家学者,对一般的药性也都有较深刻的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