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扁舟,沿着滚滚江水顺流而下。
萧睿负手站在船头,迎着江风,看着两岸连绵不断的高山和湍急的江水,感叹道“天门中断楚江开,碧水东流至此回。两岸青山相对出,孤帆一片日边来。”
萧满就站在萧睿身后,闻言笑道“少爷,这诗真好!”萧满听了这诗,便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感受,毫无遮掩。他一听此诗便觉得好,但又说不出哪里好,细品之下便越发的觉得好。他从未听过这首诗,便心中认定这诗是自家公子所作。
萧睿也不理他,只是笑笑,感慨道“谢康乐言天下才共一石,曹子建(曹植)独占八斗,他得一斗,天下共分一斗。而今我大燕士人又分多少?我又占几分?”
萧满听了,不信道“谢康乐又怎能知道百年之后的事,这话说得太过自信了吧”
萧睿摇摇头,却是崇敬道“古往今来,能保持真正的自我,率性而为的又有几人?千百年来敢如谢康乐这样直言的又能有几人?这才是真性情呀!”
一旁的萧满,懵懵懂懂知道萧睿是在诉说自己的志向,但也知道此言不过只是自家少爷的憧憬罢了,终究不可能实现。故聪明的低头不语。
荆州,江陵郡
城门外,萧睿出神地盯着城门上的篆体的荆州二字,默然不语。萧满恭敬的站在萧睿身后,也是默然不语。
人间五十年,如梦亦似幻。五十年前,萧睿曾祖由江陵奔赴长安,上表称臣,西梁国除,此后五十年间萧琮一支再无人重归故地。五十年过去,物是人非,故国早已化作尘埃。
孩童之时,萧睿曾问萧铉当年为什么不称帝,萧铉只是摸摸萧睿的头说“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萧氏的福祉作两朝皇室已经够了,若是再续皇朝,非萧氏之福,是祸呀!”
江陵自古便是好地方。西控巴蜀,北接襄汉,襟带江湖,指臂吴粤,是中原沟通岭南的交通要冲,号为“东南重镇”,“亦都会也”。盛世则为繁华都市,乱世则为四战之地。
江陵城门口的守卒看到萧睿主仆二人在江陵城外一站便是半天也是纳闷不已。但见萧睿衣着华丽知道是世家公子,故没有上前驱逐二人。若是换了两个平民,恐怕早已当做窥探军情的探子收监了。
良久之后,萧睿才回过神来,长长的叹一口气,挺胸收腹,脚步轻松地望江陵城门而去。这一次萧睿茅塞顿开,想通了很多事情,只觉全身上下一阵舒爽,又回到了从前自信的自己。
萧满站在萧睿身后,眼神一直留在萧睿身上,也察觉到了刚才萧睿身上发生的巨大变化。眼神中充满疑惑,知道刚才萧睿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此刻见萧睿动身,连忙跟了上去。
江陵城,不现在应该称作荆州城,萧睿扇着扇子带着萧满漫步城中。
南来北往的客商停留于此,文人雅士驻足于此。街上人流川流不息,好不繁华热闹的景象。萧睿自长安而来一路所见皆是皆是繁华富足的盛世景象,可见燕朝如今的强大并不是没有道理。至少在中原腹地百姓生活富足,人民安居乐业,这便是盛世景象。
见前方热闹,围了好些闲来无事的百姓,萧睿便走了过去。店门口或站或蹲着数十个昆仑奴,各个身强力壮。只见这些身强体壮的昆仑奴正分批上前一一举起百十斤重的石头,看着一旁的民众轰然叫好,有几个买家考量着这些人正与店中管事商量买卖之事。萧睿见状便好奇地停了下来。
这时店中掌柜见萧睿身着不凡,便出门迎了上来,笑眯眯的,带着文人的儒雅,道“鄙人正是店中掌柜,不知这位公子可是看上了哪个?”
萧睿没想到他会过来,很是奇怪一个商人身上怎么会给自己这种感觉,摇头道“萧某只是路过看看。”
那掌柜闻言也不以为意,便站在了萧睿身旁,看来是要陪着萧睿了。见萧睿对这些昆仑奴起了兴趣,便自然而然的介绍道“昆仑奴自海西而来,体壮如牛,性情温良,踏实耿直。咱们大燕豪门世家都会买上一二,很是抢手。如今京诚世家子弟出行若是没带着一两个昆仑奴侍卫那都不好意思出门。”
闻言萧睿脸上一乐,他也知道京中子弟很是喜欢带上昆仑奴,没想到却是成了一种风尚。
说话间,那边交易已经成了,那名富态的买家竟是将这些昆仑奴全部买下。随后只见店中伙计又从店中领出了数十名昆仑奴。
萧睿暗道这店中竟是货源充足。那掌柜倒像是说着平常事“我家每月都有船队自广州出海运送这昆仑奴,货源上很是充足。这荆州城每日从我家出去的昆仑奴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店中主顾遍布全国,有本地缙绅世家,也有南来北往的行商。就是京城长安也有我家的店铺。”
萧睿听了笑而不语,心道这倒是个大奴隶贩子了,只是不知背后是哪家。
那掌柜似是见萧睿对门口的这些昆仑奴并不满意,便推荐道“店中还有从新罗运来不久的新罗婢女,不知公子是否有意?”
萧睿这回却是笑了,连连摆手,说算了算了,便告辞走了。心中却是暗道新罗的公主我都见了,若是我愿意现在她恐怕早成了我家的婢女,哪里还会看上你这里的新罗婢。
萧睿走了后,一位店中管事凑到目送萧睿的掌柜身边,疑惑道“掌柜,他又不买同他啰嗦这么久干嘛?”
那掌柜转身往店中走去,头也不回的对跟在身后的管事说道“我们在外为家中经营商事,南来北往的总要有个眼力见,知道哪些人能惹,那些人不能惹;什么时候该精明,什么时候不该精明,不然早晚为家中招来祸事。固然这些世家大族嫡系出身的公子身边都有自己家生的奴仆,但也会买些训练用的好了也是利器。”最后加重语气道“经营钱财固然重要,更重要的是为家中广结人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