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四月份以来，从省城相继传来永泰、永平两家保险公司准备在滨城设立分支机构的消息。听到消息后，姚东风马上找魏经纶询问是否知道此事，魏经纶说前不久好像听我舅舅说起过此事。姚东风试探性地问魏经纶有没有什么想法，魏经纶以开玩笑的口气反问姚东风是不是有想法。
办公桌上的电话叮铃铃地响了起来，魏经纶拿起电话问是哪一位，很大一会儿才听清楚是宋珂打来的。
魏经纶问：“宋总，您电话噪音怎么那么大？”
宋珂说：“我刚配了个‘大哥大’，可能信号不太好。”
魏经纶说：“啊哟领导，配上‘大哥大’了？祝贺祝贺！”
宋珂说：“有这东西是方便，但就是信号不好。你们领导是不是也都配上了？”
魏经纶说：“陈总好像配上了，其他领导配没配不太清楚。领导找我有什么指示？”
宋珂笑呵呵地说：“岂敢指示。晚上有安排吗？没安排的话一起坐坐？”
魏经纶说：“单位里倒没什么事，就是今天感冒了，有点发低烧，正准备去医院看看，这不您领导的电话就来了。”
宋珂说：“发低烧那可不能大意，快去医院看看，以后咱再约时间吧。”
魏经纶说：“可能是昨天晚上着了凉，应该没什么大碍。”
说着说着，宋珂那边又没信号了。
过了好长时间，电话终于又接通了。宋珂自嘲地说：“这破电话，真把自己当‘大哥大’了。找你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问问你，听没听赵市长说起永泰、永平两家保险公司来滨城设机构的事。”
魏经纶说：“前几天听他说起过，具体情况我也不太了解。”
“随便问问，过两天我再跟你联系吧。”宋珂说完就把电话挂断了。
永泰、永平两家省公司的领导相继到滨城拜会赵明，表达了在滨城设立分支机构的愿望，并请求当地党委、政府在各方面给予支持，当务之急就是尽快推荐几名懂管理、有魄力的干部。
赵明代表滨城市委、市政府对两家公司到滨城设立分支机构表示欢迎，并承诺马上跟组织部门打招呼，请他们帮助物色一批干部，确保两家公司年内完成筹建，并正式开门营业。
争取成为永泰、永平两家公司筹备领导小组负责人的竞争愈演愈烈，先后有十多人加入了竞争者的行列。
竞争者中有市政府部委办局的干部，保险行业的从业人员，也有厂矿企业的负责人，他们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有找市五大班子领导说情的，有找税务部门的负责人推荐的，有找两家省公司领导自荐的。宋珂和姚东风两人都加入了竞争者的行列，并且是具有一定实力的竞争者。
宋珂和姚东风跟赵明本来就认识，加上跟魏经纶这层同事关系，有比别人更容易找赵明“汇报工作”的机会。赵明答应在两家公司设立机构时，以当地党委政府的名义，对两人进行重点推介，至于结果如何他也不能保证，因为市委市人大几位领导都很“关注”这件事。
在保持与赵明“汇报”频率的同时，宋珂通过省政协的一位处长亲戚，找到了省永平公司的总经理马驰骋，多次“沟通交流”后，马驰骋答应把宋珂作为永平滨城公司筹备领导小组负责人第一人选。为保险期间，宋珂又通过其他途径做通了省永平公司的两位副总经理的工作，大有势在必得之势。
在宋珂密集公关的同时，姚东风也在马不停蹄地忙碌着。对于姚东风来说，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成则皆大欢喜，自己不仅可以成为能够与陈醒目平起平坐的地市级公司总经理，而且对自己来说也是一种解脱，因为两人关系一开始就没处好；败则地位不保，不仅可能会被扣上不安心工作、对公司不忠诚的“罪名”，而且可能会因此失去现有的位子，造成既得利益不保。姚东风认为，要想在永泰滨城公司筹备领导小组负责人的竞争中占据有利位置，关键的一点就是如何想方设法取得永泰上级公司领导的赏识，最好是总公司领导的赏识。经过多方努力，姚东风终于跟永泰总公司车险部的赵经理挂上了钩，又通过这位赵经理找到省永泰公司总经理徐国栋，徐国栋答应把姚东风列为筹备领导小组负责人名单。为确保成功率，姚东风多方疏通、答谢宴请，一个多月的时间，家里的积蓄就花掉了大半，为此，老婆徐凤一睹气回了娘家。
永平、永泰公司相继公布了滨城中心支公司筹建领导小组组成人员名单：永平滨城中心支公司筹备领导小组组长宋珂，副组长韩东洋，成员中还有牛山歌的名字。永泰滨城中心支公司筹备领导小组组长是原滨城市建委副主任刘苏，因刘苏同“留苏”谐音，有人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大洋人”。“大洋人”多年来一直在城建系统工作，仅在滨城市建委副主任的位置上就干了七八年，但在干部知识化、年轻化的大背景下，实际只有高中文化程度的刘苏想在建委系统更上一层楼已无可能，市委市政府极力推荐对金融知识几乎一无所知的刘苏担任滨城永泰中心支公司筹建领导小组的负责人，除了发挥他本人工作能力较强的优势外，更多的是考虑给刘苏一次机会。
拿到永泰滨城中心支公司筹备领导小组人员名单后，姚东风万念俱灰。为争取成为滨城永泰公司筹备领导小组负责人，耗时耗财不说，更重要的是陈醒目多次对自己进行“善意的提醒”，在许多方面给自己设防，工作中已不把自己当公司的人了，可最终的结果仅仅是个筹备领导小组的副负责人，而另一位副负责人却是资历和从业经历无法跟自己相提并论的魏经纶。姚东风开始后悔自己当初做出的决定。
筋疲力尽的姚东风回到家，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就懒得起来，感觉自己像得了一场大病似的，头昏脑涨，浑身酸痛，一点气力也没有。
妻子徐凤做完饭后，连喊了三声吃饭，姚东风都没有应声。
徐凤从厨房里气呼呼地走出来，大声呵斥道：“你耳朵聋了？吃饭还得请你八百趟？”
姚东风眼睛瞪得跟牛眼睛似的，大声说道：“谁让你请了？你别没事找事！”
徐凤把围裙往沙发上一摔，气愤地说道：“是我没事找事还是你没事找事？在单位里干得好好的，不愁吃不愁喝的，你安稳日子不过，非得去筹建什么永泰公司。这倒好，腿也跑断了，钱也花光了，人也得罪完了，到头来什么也没捞到，净让人家捡了个大笑话。有多少能耐你自己不知道？”
姚东风正要发作，可转念一想，人家说得没错，自己在公司里已经是副总经理了，只要自己不主动犯错误，谁也不能把自己怎么样，要车有车，要地位有地位。如果现在答应去当永泰筹备领导小组的副组长，新公司筹建完成后，刘苏不可能把总经理的位置让给自己，跑来跑去，自己还是个副职，而且是一个吉凶未卜公司的副职。如果现在主动找陈醒目认个错，请求他的原谅，副总经理的位置可能保住了，但脸面是保不住了。是要官还是要脸，姚东风陷入了苦闷中。
苦思了一夜的姚东风决定第二天再去一趟省城，找徐国栋谈一谈，问一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徐国栋热情接待了姚东风：“你不来，我也想明后天去趟滨城找你呢。你来了，就省下我再跑一趟了。”
“徐总，我这次来省城，主要是为了处理个人的一点私事，顺便过来看看您。”姚东风说。
徐国栋笑笑，说道：“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如果有的话，不用客气，我们都是一家人了嘛！”
姚东风说：“一点小事，我自己能处理，不麻烦领导了。”
徐国栋说：“滨城公司筹备领导小组公布前，本想派个工作组跟你们三位组长谈一谈，可你们市委市政府的领导要求跟永平公司的筹备班子一起公布，省公司人事处的张处长突然生病住院，另一位副总在外地封闭培训还没有回来，所以省公司没来得及进行集体谈话，只让刘苏同志一个人来省公司简单地交流了交流，交代了一下工作。工作组成立后，近期我想亲自带队去滨城，坐下来跟筹备领导小组的每一位同志聊一聊，分析分析市场，看看下一步应该怎样开展工作。”
看到姚东风没说话，徐国栋接着说：“滨城是个沿海港口城市，具有较强的区位、港路和资源优势，下一步国家和省市肯定会在滨城加大投资建设力度，经济发展潜力很大。永泰、永平两家公司之所以同时在滨城设立分支机构，就是看中了滨城巨大的保险业发展潜力。姚总你在保险行业干了多年，公司现在缺少的就是像你这样有专业知识、有实际管理经验的人才。所以在公司发展初期，省公司总经理室还是很仰仗像你这样年富力强的同志的。”
姚东风微微一笑，说道：“徐总夸奖了，我可不是什么人才。再说我现在还不能算是咱们永泰公司的人，因为手续还没有办到永泰公司，能不能办过来还很难说。听我们公司的陈醒目总经理讲，各地市公司申请去永泰、永平公司的人不少，省公司正在研究哪些人该放，哪些人不该放。即使以后调到我们永泰公司了，我也只是能起到一个辅助作用，大主意还得刘苏同志拿。”
徐国栋说：“关于滨城筹备领导小组负责人人选问题，起初省公司是把你列为第一人选的，可你们滨城市委市政府坚决要求把刘苏列为第一人选，特别是你们滨城市政府的赵市长，还亲自给我打了两次电话，表达了滨城市委市政府的意见。你知道，在滨城设立分支机构，如果没有当地党委政府的支持，那是寸步难行的。刘苏同志虽然工作经验丰富，在当地有一定的影响力，但专业管理知识相对缺少一些，且年龄也五十多岁了，滨城公司的未来还得靠你们这些同志，尤其是你姚东风同志。因此，省公司和我本人都希望你尽快把手续办过来，集中精力投入到公司筹建和管理工作中。”
姚东风平静地说：“我本人非常理解领导的难处，也尊重组织的安排。回去后我会尽快办理调动手续，好好配合刘苏同志工作，争取赶在永平公司开业前开业。”
在从省城返回滨城的路上，姚东风暗暗地想：“按说个人在赵明身上没少下工夫，他也承诺把自己作为第一人选推荐，为什么到了关键时刻却把劲用到了刘苏身上了呢？是市委市政府的意见还是他个人的意思？如果是组织上的决定，那也应该由组织部门跟公司商谈，如果不是组织上的意见，赵明也应该不会打着市委市政府的旗号三番五次地给永泰公司打电话。”
走了一路，姚东风想了一路，他最后认定在滨城永泰公司主要负责人人选问题上，一定是赵明从中作了梗，否则的话，省公司不会选择一个不懂业务、快要退休的人去担任这么重要的一个职务。
“这个老王八蛋！”姚东风心里恶狠狠地骂道。
滨城市区不大，方圆不过七八平方公里，政府各部委办局和主要商业区都集中在滨城大道两边。筹建工作一开始，永泰、永平两家公司第一时间就在滨城大道最繁华的地段选择了一处办公地点，且两家办公地点相距不过二百米。其中，永泰公司租赁的是滨城市建委的一栋旧办公楼，因刘苏曾在建委系统当了七八年副主任，市建委为了表示对刘苏工作的支持，象征性的收了点租金。
永泰、永平公司筹建工作紧锣密鼓地进行着。两家公司几乎同时在《滨城日报》刊登了公司筹建信息和员工招聘启示，正式挂牌开业的时间都确定在元旦前。
魏经纶很快办妥了调动手续，但姚东风的工作调动却遇到了麻烦。
一天，姚东风又一次找到了陈醒目：“陈总，我工作调动的事领导们研究得怎么样了？我报告都打上去一个多月了，公司怎么也得给我一个明确的说法吧？人家那边今天还催我呢！”
陈醒目说：“你工作调动的事省公司可能还没有开会研究，但我个人觉着难度很大。”
省公司领导没开会研究的说法显然无法让姚东风满意：“我和魏经纶一起提交的调离申请报告，他的申请已经批了，我的怎么可能到现在还没开会研究呢？”
陈醒目说：“你怎么能跟魏经纶相提并论呢？你是党委委员、副总经理，而他魏经纶只不过是一个业务科室的科长，在公司中的分量不一样，审批的难易程度能一样吗？”
看着姚东风闷闷不乐的样子，陈醒目劝说道：“老姚，我始终不明白，在公司里干得好好的，为什么非要去永泰公司不可呢？如果永泰公司是一个比咱们强的公司，或者是一个有着相当实力的大公司也就罢了，而它仅仅是一个成立没多久、全年业务收入不过几个亿的新生公司。退一步讲，如果你去永泰公司当总经理或者是主要负责人我们也容易理解，可你去那里还是干副职，而且可能是手下无兵无卒的‘光杆司令’，你不觉着有些让人费解吗？”
姚东风不自然地笑了笑，说道：“陈总说得没错。一个人一生中可能会做出许多决定，有些决定可能是对的，因此改变了一个人的人生；有些决定可能是错的，一个人因此迷失了前进的方向，人活在世上，就是在矛盾和不断取舍中度过的。说句心里话，在公司我也算是老员工了，对公司是有感情的，但既然已经选择了离开，那就请陈总网开一面，早日放行，这样对公司好，对我个人也是一个支持。”姚东风双手抱拳，使劲地在胸前晃了晃。
陈醒目摆了摆手，说道：“能不能放你老姚走，什么时候放你走，是省公司领导决定的事，不是我陈醒目所能决定的，因为你是省公司管理的干部。但从公司目前的状况和发展的角度出发，如果你是省公司的领导，也一定会慎重考虑的。一招不慎，公司不仅可能失去了一个培养多年的人才，而且可能树立了一个强劲的竞争对手。”
姚东风说：“陈总说笑了。永泰刚开始筹建，发展前景如何，谁也说不准。况且我去永泰还是干副职，决策权在主要负责人手里，不会对公司造成什么大的影响，更谈不上丢失了一个人才或者是树立了一个强劲的竞争对手。”
陈醒目说：“在是走是留这个问题上，我请姚总再慎重考虑一下，别急着做决定。在省公司正式决定做出之前，我建议你还是先不要去永泰公司上班，更不要参与永泰公司的决策和筹建工作，免得以后被动。”
姚东风说：“我还是请陈总在省公司领导那里帮忙做做工作，都到了这个份上了，如果留下不走了，咱公司的人不仅笑话我，永泰公司的人也会说我言而无信，这无论如何对我来说都不是件光彩的事情。”
陈醒目说：“公司的人笑话你什么？”
姚东风说：“他们肯定会认为我没干上一把手，所以不去了。”
陈醒目说：“是公司不放你走，又不是你自己不愿意去。别那么多顾虑了，还是留下来踏踏实实地干工作吧！”
因为省公司一直不放行，姚东风无法去永泰公司上班，滨城永泰公司筹备领导小组一开始实际上只有刘苏和魏经纶两个人。刘苏负责外部事务协调，魏经纶负责人员招聘、管理制度制订等工作，幸亏市人民银行干部管理科科长于为民没多久就加入筹备领导小组，否则的话，刘苏和魏经纶两个人还真跑不过来。
招聘启示发出去后，来公司报名的人不少，但真正适合公司管理或一线销售的人员并不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