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卢局隐在九洲池后的一片浓荫之中,因为是处治犯错宫人的地方,所以人们都对这里颇为忌讳,平时走路都绕开这里,所以到这里的路曲折荒芜。尽管抬辇的太监已经很小心了,喜鱼还是感觉到了颠簸。
华仪娘娘的突然到来,让素卢局的太监们措手不及,又不敢拦着,只得打开大门让华仪娘娘与随从进来。
喜鱼一进门,就见好几把沾着血迹的皮鞭乱放在台阶上,皮鞭上的血迹是层层叠叠的,红的黑的绞在一起。院子里有几张桌子,桌子上放着散落的铜钱和色子。
院子中间还横着几条铁链子,链子上斑驳着红锈,还挂着一些从衣服上带下来的布片与线头……
在院子地西面有一口井,井边颇多污渍,井边有一堆干枯的稻草,上面躺着一个面色蜡黄衣服褴褛的中年人,他在不停地咳嗽,四肢抽搐……离他不到半丈远,就放着两个木制大桶,放着米饭与黑乎乎的酱汤之类的东西,想必是给囚禁在这里人的饭食……
相从一见这情景,忙拿起帕子,盖住喜鱼的口鼻……
喜鱼皱着眉头继续往里走,此刻颇能体会永安公主为何会心急火燎地求自己前来,想来她此时的煎熬可能比身在素卢局里的人更甚。
等到华仪一行人快走到囚室门口了,素卢局的掌事太监才不知从何处慌慌张张地跑了来,帽子都没带正,见到喜鱼赶紧跪在地上磕头。犹泫用衣袖掩着口道:“华仪娘娘前来探望志念大师,快来带路!”
掌事太监一听,忙点头哈腰地走在前面,从腰间掏了串钥匙,打开了东面厢房的大门。
走进厢房,是一排拦着木栅的阁子间,每个阁子间里都有一名囚禁的宫人。厢房里道路狭窄,光线昏暗,冯安与犹泫自觉地留在了外面,相从坚持要陪喜鱼走进去。
掌事太监走到了厢房尽头,停了下来,恭敬地回道:“娘娘,志念大师在此。不过,因此人武功高深莫测,老奴不敢打开他的囚室,请娘娘体谅。”
喜鱼点点头,命他到厢房外候着。
他走后中,喜鱼来到囚室近前,只见志念正侧对着自己盘腿打座,面目看不清楚,但能看出他笔直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呼吸很轻,平静而缓慢,从破窗中透过来的阳光,加杂着囚室中飞舞的灰尘,投射在他身上,形成了一道模糊的光晕。
见过志念很多次,第一次,喜鱼从他身上看出了高僧的气韵。
相从在旁道:“志念大师,永安公主托华仪娘娘前来看望你,她已被禁足了。”
志念听到了这话,缓缓转过头来。
喜鱼见此,便长话短说:“本宫正在想办法救你出去,只是一时理不出头绪,大师可知何人能帮上忙吗?”
志念听完,摇了摇头道:“不必救我出去。”
相从在旁一听就急了:“你这人怎的不知好歹,娘娘为了救你连这种地方都来了,你怎么一点都不领情!”
志念听罢又摇了摇头,接着打座去了。
相从喊了他几声,他也不理。相从见他如此无理,便道:“这人是个木头疙瘩,也问不出个什么,娘娘还是先回去吧,这里空气污浊,别伤着玉体。”但这厢房的过道真的很窄,两个人并排走十分拥挤,喜鱼便让相从在前面先走几步。
相从一走,志念忽然转身,对着喜鱼道:“小人有愧于公主。”言罢,恭敬地叩三了个头。
他声音不高,但可让喜鱼听得清楚,相从听到声音回头来看,见志念在叩头,便说:“还算你有良心。”说完便拉喜鱼往外走。
喜鱼跟着她走,心里暗自庆幸,这里光线不好,相从没有发现她脸上惊骇的表情。因为,这是除了马仙儿,第二个叫她公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