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回京
帝都
“爷,快到王府了,可要先回去请个大夫来看看你的伤势?”马车外墨寒恭敬地问道。
“我没事,直接进宫。”萧弈淡淡答道,神色疲惫。这样日夜兼程地赶路,即使是坐马车,身上的伤口也裂开了不少,然而这些还奈何不了他,毕竟已经习惯了。
马车在宫门口停下,守门的侍卫已前去通报,萧弈从马车上下来,看着这座壁垒森严的宫殿,神情冷漠。
当初离宫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那年,母妃刚刚离开人世,父皇就把他赶去了边疆,从此不管不问,这对于一个还不满七岁的孩子来说,是何其残忍?如今,父皇却突然召他回来,是终于想起来还有他这么一个儿子么?呵呵,十一年,整整十一年,这十一年来他不曾踏进宫门半步,也不曾见过父皇一面,哪怕是母妃的祭日,他都不能在她的灵位前上一炷香!至今他都不明白,为什么父皇偏偏对他这般残忍,不过现在这已经不重要了,十一年的时间,已足够他变强大,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任人摆布的男孩了,既然父皇已选择召他回来,那么这一次是走是留,得他说了算。
有些故人,已经十一年没见,如今他回来了,这往后的日子,想必精彩。
御书房
“陆贾,老四今儿该回来了吧?”皇帝手里拿着奏章,头也不抬地问道。
“回皇上,按理昨儿就该回来了。”这位从皇帝登基那天起就一直伴在皇帝身边的内侍不卑不亢地答道。
“为何朕到现在都没看见他。”皇帝放下手中的奏折,转而看着立在一边的他问道。
“这个……奴才不知,许是路上耽搁了罢,不若奴才差人去安王府问问?”
“也好,朕就怕他还记恨着朕,不肯来见朕呐。”
“当初您也是迫不得已,况且,那也是静妃娘娘的意思,不怪您。”
“这么些年,真苦了他了,”皇帝叹了口气,“是朕亏欠了他,他怨恨朕也是应该的。”
“父子俩哪有什么隔夜仇,皇上多虑了,您的一番苦心,日后他会明白的。”
“但愿如此罢!”皇帝站起身来,看着窗外,负手而立。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也渐渐晚了,皇帝却不知道在想什么,失了神似的,陆贾正考虑着要不要传膳,外面的侍卫进来通传,
“启禀皇上,安王求见。”
皇帝似是没反应过来,呆了几秒,才转过身来,大喜:“快宣!”
萧弈进得来,一掀衣摆行了个大礼,
“儿臣叩见父皇!”
“好好好,回来就好,快起来!”皇帝将他扶起,掩不住脸上的喜色。
“弈儿,你脸色很不好,可是生病了?”皇帝关切的问道,不等萧弈回答,他又对陆贾道:“宣太医。”陆贾忙应了,退了出去。
萧弈也没多加阻拦,他这伤是该治治了,真的很疼,他又不是铁打的。
皇帝拉着他坐下,又道:“这么大个人了,一点都不会照顾自己,你手下的人怎么办事的。”
“与他们无关,只是路上遇了刺客,受了些伤。”
“刺客?可查到是什么人干的?”
“躲过一劫,已是万幸。”
看来有些人已经坐不住了,不过这一次他不会再让别人伤害他了,若是有人不肯安宁,那他只有除掉他们了。这一次他一定要好好查查是谁人指使的,就算查不到,至少也给他们一个警告,让他们安稳些。
“弈儿,这些年你怪父皇吗?”皇帝突然开口。
怪吗?怎能不怪,只是他当然不会让他知道,而且他已经不在乎了。
“父皇那么做自是有父皇的道理,儿臣又怎敢怪父皇。”不冷不淡的回答,在皇帝听来确是多了几分怨恨。
闻言,皇帝苦笑:“朕知道你一定是怪朕的,有些事你日后会明白,都是朕的儿子,朕又怎么舍得……”
“皇上,何太医来了。”父子俩的谈话被打断。
“嗯,快来给安王瞧瞧。”
何太医忙应了,走过去给萧弈把脉。
片刻之后,他抬眼看了下萧弈,神情担忧。
“王爷身子很虚,倒是没什么内伤,身上可是有什么伤口?”
萧弈微一颔首,见状,何太医又道:“还请王爷把衣服脱了让微臣看看。”
萧弈解开了上衣让他查看,却在下一刻想起了在衡州的那一天,不知道她回去了没有,上官芊……
哎,他在想什么,不过是一场萍水相逢,往后谁也不会再见到谁,他想这些没用的做什么。萧弈有些懊恼,为自己片刻的失神,眼下是最重要的时候,什么事都不能左右他,哪怕只是一时的慌神。
见了他的伤口,何太医很震惊,何人有这么大本事将他伤成这样?他看着萧弈,似是在问他。
萧弈却不看他,垂着眼帘,神情自若。他眼底的心疼一闪而过,快得让人捕捉不到,仿佛只是你的错觉。
“如何?严不严重?”皇帝问道。
“回皇上,只要坚持换药,好生调养,一个月内便能好。”说完他开始给萧弈上药,上好药之后又对萧弈道:“王爷,接下来的一个月内切忌动武,不然只怕不容易恢复。落下了病根就不好了。”
“本王知道了,多谢何太医。”萧弈一边说着,一边穿衣服。
“微臣不敢,此乃微臣的本分,王爷言重了。”
“下去吧。”皇帝摆摆手。
“微臣告退。”
何太医退了出去,父子俩一时无话。
“父皇,天色已晚,儿臣也该告退了。”萧弈起身淡淡道,语气依旧波澜不变。
“明日便是你母亲的祭日了,你身上还有伤,今晚就在宫里歇下吧,省的来回折腾。”皇帝对他这种不即不离的态度很无奈,但他也知急不来,如今他还能唤他一声父皇已是不易。来日方长,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闻言,萧弈有一瞬间的错愕,他记得,他竟记得!一个连自己亲生儿子都不甚在乎的人,竟然记得一个已逝世多年且不受宠的妃子的祭日,这倒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了,难道他和母妃之间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么,如果是这样的话……如果真是这样,他的计划就乱了……许是有心人提醒的吧,他怎会记得?他也没有必要记得的……看来还是自作多情了,不过,这样更好,他不必再多费脑筋。
“父皇说得是,不知母妃生前住的茯雨阁可还空着?一别十多年,儿臣倒是想念的很。”万年不变的脸终于有了一丝期待的表情。
见他这个样子,皇帝也是心疼的很,忙令陆贾带他去茯雨阁歇息。
每年静妃祭日,皇帝都要到茯雨阁坐上一阵子,个中缘由,她最了然。今年自然不会例外,是以茯雨阁早已打扫干净,他此时住过去倒也方便。
随陆贾来到茯雨阁,里面的东西都没变,一如往昔,只是住在这里的人早已不在。原以为能再回到这里会很开心,不想却是这般坦然、淡定。物是人非,当真凄凉。
“王爷,哀而不伤,当心身体。”陆贾在一旁轻声道。
“无碍。”萧弈沉吟了片刻,道,“对了,这里为何这么干净?”
“回王爷,近几日派人打扫过,每逢娘娘祭日,皇上都要来这里坐一会。”
萧弈不解,陆贾又补充道,“这些年新进宫的娘娘不在少数,皇上喜爱的也有不少,这茯雨阁虽说僻静,可确是不比皇后娘娘的寝宫差,但皇上没有让任何一位娘娘入住进来,个中心意,王爷您可想而知。”
陆贾顿了顿,又接着道:“跟在皇上身边这么多年,虽不敢揣测君心,然有些事奴才心里明镜似的。王爷,您真的不要恨皇上,即使身为君王,也有他的无奈,却不能说与别人知道,他心里也苦。”
陆贾的一番话,让他有些动容,说不惊讶是骗人的,可是他还没有单纯到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地步。不要恨?他恨他恨了十一年,如今一句简简单单的“不要恨”就想把一切都一笔勾销,不嫌好笑么?这份恨,从他七岁就已开始,到如今早已根深蒂固,怎能因别人说一两句就化解,他也不允许它化解,陆贾说这番话的目的很简单,可是他不用别人来多嘴。
“陆贾,你好大的胆子,你不敢揣测皇帝的心意,却敢来揣测本王的心意吗?谁给你的胆子来教本王该怎么做!”凤眸染上了薄怒,清冽的眼神也变得犀利起来。
陆贾忙跪下:“王爷恕罪,是奴才逾越了,奴才该死。”这位年轻的主子是个厉害的角色,不可得罪了去。他自是知道刚刚的话不可能让他立马改变心意,但他相信,那些话也不是白说的,自有它的作用,这就够了。
“罢了,本王也累了,以后不要再让本王听到这样的话,退下吧。”萧弈按了按眉心,疲惫地说道。
“多谢王爷,奴才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