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别离
半晚，天边红霞宛若泼在画布上的朱红，妖艳而美丽。
一辆深色却华贵的马车停在京秋客栈门前的一棵大树下，十名表情严肃的锦衣男子同时翻身下马，其中两人跟着领头的进了客栈。
“叫房间里所有的人都出来。”领头的那人语气还算温和的对掌柜的说道。
掌柜的见他们一身肃杀之气，也不敢怠慢，赶紧吩咐小二逐间客房去请客人下来。
“这位爷，您请稍等一会，马上就下来了。”掌柜的陪着笑脸道。
半盏茶的时间，人们陆续从楼上下来，交头接耳，不明白搞什么名堂。
那人的眼光慢慢地在人群中扫过，最后停留在其中的一对男女身上。
那姑娘歪头跟身边的男子说着什么，气得那男子狠狠瞪她，那姑娘随即不顾形象地大笑起来，而他，却没有动怒……
他们的关系看起来似乎……很亲密，这倒是让他有些费解了，这位姑娘他从未见过，王爷这唱的是哪出？不是说遇到刺客了么，他看他现在挺春风得意的啊。美人在侧，在不知情的人看来，真是好一对碧人啊！
察觉到萧弈朝他看来的视线，他一惊，冷峻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表情。
“属下来迟，爷请恕罪。”墨寒上前一步行礼。
“比我预料的早，”萧弈摆手，“其他人呢？”
“都在门口候着。”
萧弈颔首，“对了，是这位姑娘救了我，若不是她，恐怕你已经看不到我了。”
原来是这样，墨寒顿时明白了，心中对上官芊大为赞赏，看她的眼神也多了一份尊敬。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墨寒由衷地感谢她。
“没什么，举手之劳而已。”上官芊笑着说道。
“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处理，关于给你的谢礼，留下我的一个手下与你交谈可好？”萧弈同她商量。
“算了算了，我说了是举手之劳，姑娘我就不跟你计较那些小事了，快走吧！”她什么都不缺，要不要谢礼无所谓，哎，她就是这么随性的人。
萧弈不由得一笑，看得上官芊心神荡漾的。“大恩不言谢，若是姑娘日后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来找萧某，绝不推辞。”他取下随身佩戴的玉佩，递给上官芊，“记得，拿着它，到京城来找我。”
墨寒见状，心下一紧，那是王爷戴了十年的玉佩，就这么送人了？不是说不舍得一块玉佩，而是这玉佩背后的意义匪浅，它是静妃娘娘在王爷六岁生辰的时候送他的。如今娘娘早已不在，她生前的每一件遗物王爷都小心珍藏着，这会儿将玉佩送给这位姑娘，到底是何用意？
上官芊不想收下他的玉佩，她实在没有什么事好去找他的，她家也在京城，只是她一直跟师傅住在一起罢了，她爹是护国大将军，她哥哥是大理寺卿，再不济，还有个神通广大的师傅，其实她后台很强大的，呵呵呵……只是，毕竟人家也是一片好心，她就这么拒绝了也太不给人家面子了，收下来就当留个回忆吧！
“我一定好好保管它，你安心上路吧！”
萧弈:………………
墨寒:姑娘，你到底会不会说话啊！
上官芊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还很无辜的问:“你们怎么都这幅表情？该不会是舍不得我吧？”
为了证明不是舍不得她，萧弈果断说:“就此别过了！”
“哎，我送你……”上官芊跟着他们出去，看着萧弈上了马车。
墨寒翻身上马，拱手道:“姑娘，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上官芊亦拱手道。
萧弈想说些什么，却终是没有再说。夕阳下，上官芊笑靥如花，多年后，他依然记得，清晰如斯。
他放下帘子，马车缓缓前进。
“爷，属下有一事不明。”
“你想说玉佩的事？”
“爷英明。”
“那么，墨寒便来猜一猜罢，你跟着我的日子也不短了，看你是否懂我。”
“属下不敢讲。”
“那就放心里罢！”
其实，他也不知为什么要给她玉佩，但他知道，他不后悔。也许墨寒的猜测是对的罢，谁知道呢！
马车渐行渐远，直到变成一个小圆点，上官芊才转身回去。
“掌柜的，退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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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下，站着一淡蓝色袍子的人，青丝如歌，面容清美，双瞳犹如倒影着蓝天的湖水般干净清澈，而紧抿的唇也因为那一抹红色的身影，温和的勾了起来。
“这位公子，你是在等奴家吗？”
“没大没小。”他宠溺地打了她的头一下，接过她的背篓，带她回家。
“芊芊，我跟你说一件事。”他犹豫了许久，终是开了口。
“有话就说，别像这样，我会觉得有很大的阴谋。”
他轻笑出声，“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呢，真是太伤我的心了。”
“这是我十年来总结的经验，你这只大狐狸！”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直说了，”他顿了一下，“明天你家里的人来接你。”
上官芊的脑子空白了一下，“你说什么？”
“明天一早，就会有人来接你回家。”他狠下心来又说了一遍。
“顾亭修！”上官芊大叫一声，“你问过我的意见吗！为什么，你怎么能？”她才不过出去三天，回来就要知道这个噩耗。
“你就这么巴不得我走么，还明天一早就走，我今晚是刚好回来了，若是我没回来呢？我看你分明就是想我走，我走了就没人跟你吵架了，也没人气你了，你高兴了！”她一生气，就什么话都说出来了。
这些话，就像针一样刺进顾亭修的心里，很痛。他怎么可能舍得，是她陪他度过了最难过的那几年，也是她给了他近十年的快乐时光。当年卿儿走了之后，他师姐也就是上官芊的娘，也不久于人世，师姐临死前把芊儿交给他，不仅仅是想芊儿继承她的衣钵，更重要的是让他有个寄托。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都相继去世，师姐怕他受不住打击，就让自己的孩子来陪他，也多亏了芊儿，这么多年来他也放下了。他对她很好，可以说的上宠了，那孩子跟他也很亲，甚至比跟她亲爹还亲，突然要离开他了，他怎么舍得。
怎么可能舍得呢，好不容易把她拉扯大，付出了那么多心血，突然有一天她家里的人把她带回家，她只能偶尔回来看看他，这种感觉就像嫁女儿一样，很不好受。可他又不能表现出来，不然这孩子肯定不会愿意回家了，毕竟是人家的孩子，陪了他这么久，也确实是仁至义尽了，他不能那么自私。虽然他知道只要他开口，上官芊肯定会选择他，但她总是要嫁人的，不能永远都陪着他，与其这样，倒不如放手。罢了，还是潇洒一点，让她安心的离开。
“你这话说的太没良心了，这么多年来就是养条狗也得有感情不是？哎，你别这么看着我，好吧，我这个比方打的不好，总之你知道你走了我会很舍不得就好了。”
“舍不得你至少也要表现得悲伤一点啊。”上官芊很失落，这次是真的要离开了，舍不得，真心舍不得，她可不可以不要走。
“芊芊，你已经长大了。”他摸摸她的头。
一句话，让上官芊瞬间觉得再无理由任性。“我知道。”上官芊低声道。
“快去收拾收拾吧，别到时候手忙脚乱的。”
“好……”很乖巧的应了，木已成舟，她要做的是坦然接受。
翌日，马车候在门外，上官芊只带了个小包袱，其他的都没带，她以后还会回来的，带多了反而麻烦。
他送她到门口，她一把抱住他，
“照顾好自己。”
“我会的。”
“别让我担心。”
“你才别让我担心，回到家要听话，不能再这么野了。”
“我会想你的。”
“我也是……”
“我走了。”她放开他，转身上了马车。
他抚着胸口的那一片湿润，目送她离开。心里空落落的，好像少了什么东西。
马车在疾驰，她在放声痛哭。那么纯粹，那么歇斯底里，她明白，哭过之后，她将开始新的生活，一个没有他的全新的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