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及兰连连说:“当然,当然,如今国难当头,理当精诚团结。”
后来,两人又凑在一块密谋,计划首先炸掉广州自来水厂、广州发电厂和海珠大桥,然后又对其他一些厂矿、桥梁作了一番计划。根据胡凌影的预算,要对广州来一次较大程度的破坏,所需的炸药量要好几百吨。对此,胡凌影本人毫无办法,他只能依靠李及兰的实力。
胡凌影考虑了一下,对李及兰说道:“李总司令,根据我们刚才的商量结果,对广州的爆破可真算得上是一项庞大的工程,如果能够完全按计划实施的话,不仅总裁会对此通令嘉奖,肯定美国人也会赞不绝口,应该说这对我们具有特别重大的意义。”
李及兰兴奋地说:“那是不在话下。”
胡凌影又接着说道:“但是,要完成这项计划谈何容易。首先,我们从台湾带来的爆破器材非常有限,据我计算就算只炸掉那几个重要目标也不够,何况还有其他方面。因此,我希望总司令能够为这个计划提供充足的炸药。”
李及兰信口接过话:“这没问题,炸药方面的收集,我交给卫戍总司令部的后勤补给处长谭南光,让他去负责,应该没有问题。”
胡凌影深深地吸了口烟,重重地吐出了浓厚的烟雾,又说:“这是其一。另外我从台湾带过来的爆破小组人数太少,又不大熟悉广州的地形。根据我们毛局长的意思,我来这里要与你们联合成立一个秘密行动小组,来专门负责这次爆破工作。当然这一切工作都在您李总的领导之下,我只负责具体的技术工作。”
李及兰顿了一下,随即又说道:“这也没问题,我可以抽调一些精干人手来具体协助你的工作。”
胡凌影高兴地说道:“太好了!有李总司令出面,这次爆破计划一定能完成得惊天动地!”
说完,两人哈哈大笑。
从卫戍总司令部出来后,胡凌影又想到了另外一个人,他想这次行动还得依靠他的力量。随后,他立即打了个电话,约定了两人的会面地点。
胡凌影想到的这个人正是保密局的一名高级特务——程一鸣,这时,他担任广州卫戍总司令部总保防处处长兼广东省保安司令部视导室主任。
说起程一鸣,他与胡凌影还有一段师生之情。当年胡凌影在兰州中央警官学校特种警官训练班学习时,程一鸣正在该校执教。两人彼此间还谈得比较投机。
在程一鸣的办公室里,胡凌影拜会了程,并进行了一番久别重逢的寒暄。程一鸣不知胡凌影突然来到广州有何使命,而胡因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也避而不谈。晚上,胡凌影盛情邀请程赴宴。
广州太平饭店内,程一鸣和胡凌影正在里面边吃边谈。
程不解地问道:“你这次是经广州到台湾去,还是在广州工作?”
胡低声地回答道:“这次是毛人凤派我来广州卫戍总司令部,受总司令李及兰指挥,成立一个秘密的行动组,准备在广州撤退时,将广州市的一些重要水电设备和桥梁炸毁。”
程疑惑地问道:“李宗仁在广州,他手下也有一个什么国防部保密局,局长就是原保密局副局长徐志道,为什么不让他来负责破坏?”
胡凌影说:“是美国中央情报局谴责我们在战场上不战而逃,撤退时又没有将工厂、水电设备等彻底破坏,因此,总裁才命令毛人凤局长派人将各重要城市的工厂、水电设备以及交通桥梁加紧破坏。”
胡凌影继续说道:“眼下我来广州已经同李及兰联系上了,近期内即开始布置行动,我希望在我行动的过程中您能给予大力支持。”
程说:“我一定尽力而为。”
不久,两人席散离去。
胡凌影在得到李及兰的支持后,便开始着手行动。
9月下旬,他本人带领行动队员分几路对广州市区进行实地考察。他们把广州的兵工厂、自来水厂、发电厂、海珠大桥、缫丝厂等许多重要目标都标在爆破图上,准备在撤退前夕安装炸药。因此,他们必须算出具体目标所需炸药。
行动组特意对自来水厂、发电厂和海珠大桥进行了一番细致的勘察,决定首先把这几处列为重点爆破对象。
经过一个星期的考察,各个地点的爆破方案都最终汇聚在胡凌影手中,他在几经统筹之后,制订出了一个完整破坏广州市的爆破计划。
万事已备,现在胡凌影的秘密行动小组只是等待机会实施动作。
他们万没料到人民解放军的南下推进速度是如此的迅速,以致打破了胡凌影的“破坏广州计划”的全部实施。
1949年10月3日前后,白崇禧将他指挥的三兵团的第七军和四十八军调守衡宝线,力图阻止人民解放军的南下。
10月9日,中国人民解放军以秋风扫落叶之势,迅速将第七军的一七一师、一七二师和四十八军的一三八师、一七六师全部歼灭。
白崇禧惊悉自己的四个师被歼灭,急如热锅上的蚂蚁,为了保全实力,他不得不把自己的部队撤回广西。于是,人民解放军挥戈直下广东,对于国民党来说,广东局势岌岌可危。广东的国民党军队闻风而逃,不战自溃,连广州卫戍总司令兼兵团司令的刘安祺也闻风丧胆,慌忙在10月12日晚,将整个兵团撤往海南岛转运台湾。一时间,广州城内外到处都是溃退的国民党军队。
在昆明的毛人凤连做梦都没料到,国民党军队之溃败是如此的神速,他急忙电令在广州的胡凌影,迅速实施对广州的爆破计划,若实施来不及,也得把重点目标炸毁,绝不能把广州完好地交给共产党。
广州方面,李及兰、胡凌影也被突如其来的情势弄得头晕目眩,张皇不知所措。在接到毛人凤的连续几次电令之后,才匆匆忙忙地布置炸毁广州市自来水厂、发电厂和海珠大桥等几个重点目标。
在10月初,保密局从台湾运来了一批爆破器材,经胡凌影清点,根本不能炸毁所拟的全部目标,而原指望从广州卫戍总司令部能弄来的炸药也迟迟没有到位,在万般无奈之下,胡凌影只好实施重点爆破。
李及兰眼下在广州几乎成了光杆司令,他的部下走的走,逃的逃,弄得他要派出一个像样的队伍去掩护“行动小组”安装炸药也捉襟见肘。
胡凌影带领爆破队员准备冲进广州自来水厂安装炸药,激起了工人的极大愤怒,工人们自动组织起来进行保护工厂的斗争。
在发电厂,爆破队也遇到同样的情况,他们试图在武力的掩护之下强行冲入电厂,该厂工人英勇护厂,在厂门口,工人护厂队借助铁槛为屏障,多次阻止了敌人的冲击,使电厂完整地保存下来。
炸厂未遂的胡凌影气急败坏地来到李及兰的办公室,要求他增派兵力掩护行动队进厂安装炸药。李及兰这时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同时他更怕若炸掉水厂、电厂,恐怕自己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了。便对胡建议道:“先去把海珠大桥炸掉。其他地方再作打算。”
1O月12日黄昏,胡凌影只好率领他的队员乘车来到海珠大桥。
望着这座古老庄严的大桥,胡凌影咬牙切齿。他原本打算在广州干出一番成就,但事到如今却一一都成了泡影,几个月的努力付之东流。他只有把一腔忿恨全都发泄到这座桥上。
这时,一个队员向他报告:原定炸桥的炸药不足。胡凌影一听,气得双脚乱跳,如果在广州一事无成,他还有何面目回军统复命?于是他立即打电话给李及兰,无论如何要搞到点炸药把海珠大桥彻底炸毁。
李及兰接到电话后,当即给谭南光下死命令,不管采取什么方法都要弄到炸药给胡凌影运去。
这可难坏了谭南光,在这种节骨眼上到哪儿去搞炸药呢?最后挖空心思终于想到:第四补给区尚残留部分炸药,于是他慌忙指挥乘车前去搬运。到了仓库里面,他发觉只有少许炸药,于是他索性将所有废弃的手榴弹以及一切可以爆炸的物品,都给胡凌影运到了海珠大桥。
当谭南光把刚刚搜集到的爆炸物品交到胡凌影手里时,已经临近深夜。胡凌影连忙把这批东西直接运到桥上,随着已经安装好的炸药的引爆,桥上的炸药也发出巨响。一瞬间,这座大桥沉重地往下落,在一片闪亮的火光中消失。
1949年11月中旬,毛人凤跟随蒋介石再次来到山城重庆。此时,人民解放军已经由北向南、由东向西,以摧枯拉朽之势,快速向这座西南重镇推进。重庆已是四面楚歌,朝不保夕了。
11月20日,毛人凤召集在重庆的保密局高级特务传达蒋介石的最近指示。
“我们得到报告,广州撤退时,广州卫戍总司令李及兰对广州的建筑和空军的物资,破坏不彻底,致使空军三千多吨物资都被共军得去了,总裁对此极为震怒。”说到这里,毛人凤停顿了一下,故意把声调又提高一个高度,“现在总裁指示:在重庆撤退前,将重庆的各兵工厂、水电厂、广播大厦及飞机场等大楼和建筑物予以破坏,总裁叫我负责主持。各位,此事责任重大啊!”
毛人凤讲完后,眼睛环顾四周,在座的特务各自神情不一,但都一言不发,面面相觑。在这种情况下,特务都不愿说些什么,只是每人心里都在想:谈何容易,重庆这么大,这么多兵工厂、水电厂,如何着手?这不是说干就干得了的。况且,时间又这么紧迫。一句话:难啊!
顿时,整个会场静了下来,场内烟雾缭绕,毛人凤看透了众人的心思,说道:“当然,这个计划是非常庞大的,光靠我们的力量是无法办到的,无论人力、物力都严重不足。因此,我们将同重庆的有关单位共同实施。具体问题待日后商定,但核心是以我们保密局为主,望各位精诚团结,以党国利益为重,做好这次重大的爆破工作。”
11月21日,毛人凤又在他的住所嘉陵新村六号再次召集了保密局西南特区区长徐远举、兵工署稽查处处长廖宗泽、重庆卫戍总司令部保防处周养浩、交通警察局局长马志超、重庆警察局副局长李济中、第五区公路工程局警卫稽查组组长陈粟冬、保密局第七处处长成希超及保密局第五处处长兼重庆办事处处长郭旭等几方单位参加的会议,对重庆爆破进行全面布置。
会上,毛人凤首先发活,他说:“为了执行好这次重庆大爆破计划,我们成立了一个专门的领导机构:重庆破厂办事处,或者叫破坏指挥部。为了便于在重庆各地自由行动,不受任何阻挠,这个机构名义上让重庆卫戍总司令杨森担任总指挥,但实际上仍是由我直接负责领导。”跟着,毛人凤又确定了破厂办事处的各个分支机构及其负责人。
接下来,毛人凤又宣布:“根据总裁指令,这次大爆破计划主要针对重庆市的十个地区:第十兵工厂;第二十兵工厂,包括磁器口詹家溪分厂在内;第二十一兵工厂,包括鹅公岩分厂在内;大渡口钢铁厂;第五十兵工厂;南岸第三十、第三十一兵工厂;第二十五兵工厂;长寿水电厂;军械总库;小龙坎广播电台;重庆大溪沟电力厂。此外,还有白市驿、九龙坡和珊瑚坝三个飞机场,在这十个地区之内,共计划破坏十七个单位。每个地区设指挥官一人负责。各飞机场的破坏,由技术总队副总队长胡凌影负责指挥。”
说到这里,毛人凤呷了一口茶,眼睛瞅了瞅离他不远处坐着的徐远举,然后正声道:“这次整个计划的具体拟定,由徐远举负责。要把决定破坏的目标,绘成蓝图上交核定。”
最后,毛人凤严厉地指示:“对于各兵工厂的破坏程度,要以一年不能恢复生产为原则,对于水厂、电厂、广播电台则是彻底摧毁。破坏所需经费由郭旭预算交国防部财务处。爆炸所需的黄色炸药,估计两百多吨,由国防部第四厅发给。”
这次会议一散,破厂办事处随即开始了紧张的策划工作。
11月23日,在焦急不安中度过了两天的毛人凤再次把分散工作的破厂办事处各部门的人员汇集起来,敲定最后的计划:(一)决定破坏目标五百余处。(二)派交警总局副局长彭自强为掩护部队总指挥。(三)确定各兵工厂的破厂指挥官。(四)破厂炸药规定预先搬运到指定位置,随同武装部队进厂,由交警第一旅在涪陵招募的一千新兵搬运炸药,每人发给奖金银元1元。(五)武装部队进厂和发出破坏命令,通用重庆卫戍总司令杨森的命令。(六)长寿水电厂的破坏,先派员前往。(七)军械总库所有大批武器,可在破坏时抢运一部或全部,以作保密局武装之用。(八)执行发火命令后,地区指挥官即率领交警部队和各厂稽查人员以及技术总队技术员等立即向预定安全地点集中。
以上计划,毛人凤一边报蒋介石审批,一边则开始着手实施。在等待批准的时候,毛人凤如坐针毡,他在考虑这个计划实施的最佳时间,但他怎么也拿不定主意,如果破坏迟了,又会和广州一样,不能完成任务;如果破坏早了他又恐蹈1938年长沙大火惨案的覆辙。何去何从,他脑子里一片空白。这时,毛人凤禁不住想到:难道我毛某如别人所认为的那样,是平庸之辈么?他越想越苦恼,越苦恼越拿不定主意,于是决定求教高人。
当晚,毛人凤在杨森的公馆里设宴招待参谋次长萧毅肃、陈良,兵工署署长杨继曾和杨森等人,要他们帮忙商量研究破坏时机。席间,负责作战的参谋次长萧毅肃嘴里嚼着东西,借着酒劲,满脸涨得通红,口齿含糊不清地讲道:“兄弟以为等共军到达南川附近时进行破坏为最佳时间。”话音一落,在座的人都连连随声附和。这时,毛人凤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不断地说:“高见、高见。”
又过了一天,蒋介石的批复下来了,同意照办并批准破坏费用银圆券17.91万元(其中搭发银元3万元),由郭旭去找参谋次长陈良批交国防部财务预算署发给具领,并请陈良通知国防部第四厅拨大卡车十辆备用。
就在蒋介石批复下来之际,毛人凤的重庆大破坏计划已经全部布置就绪,只待时机。
谁也没料到,解放军向重庆的推进是如此的迅速。
从贵州方向进入四川境内的一支解放军先头部队正在綦江附近同国民党队伍展开激烈的战斗。准备通过綦江大桥,挥戈直逼重庆。顿时綦江告急!
重庆嘉陵新村六号,毛人凤公馆内。他正躺在睡椅上,眯着双眼,像是在考虑着什么。桌上的收间机正在传出一阵软绵绵的女人声音:
“……中央社重庆前线消息:自总裁坐镇行都以来,胡宗南、宋希濂部,联防作战,效果良好……今日国军在白马山一带堵击自贵州流窜入川之共军残部,全线告捷……目前重庆防务,固若金汤……”
突然,一阵电话铃声,使毛人凤惊吓一跳,他忙抓起听筒,对方传来了蒋介石的声音:
“宋希濂部不知干什么吃的,把共匪都要引到重庆了,眼下共军进展速度非常迅速,你火速派人去把綦江公路大桥给炸掉,以防止其直抵重庆。”毛人凤立即回答“是”,一边掏出手绢擦去额上的细汗。他当即给技术总队副总队长下达了执行命令。
很快,胡凌影带领二十多人随着载满炸药的两部卡车风驰电掣般地往綦江奔去。
一路上,胡凌影迎面看到的都是前线退下来的国民党残兵败将。凭感觉,他料定前线肯定战事吃紧,不由得心急火燎起来。忙叫司机加快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