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联络点,周琳把黑名单交给了关正涛。
“法西斯,流氓。”看罢黑名单,关正涛一拳砸在桌子上,怒不可遏。
片刻,他平静下来,给周琳倒了一杯水,说:“情况远比我们想象的要严重,不过得到了这份名单,我们可以立马营救,可以让牺牲减少到最低程度,这要感谢你们姐妹呀,要不然南州城里又要闹出大血案了。”
周琳很愧疚,说:“关书记,在这事情上我没作什么贡献,可是岳菊妹妹的牺牲可就大喽。”
“是啊,她是我们党的好女儿,回去以后你代我好好地感谢她,同时也请你告诉她,就说我们党的组织信任她,让她来区委当联络员。”
“那好,我先代她谢谢你了,谢谢组织对她的信任。”
“好了,这些话我们暂时就不说了,现在情况紧急,我得安排人分头通知了。”
周琳主动请缨:“关书记,燕大这一块就还是交给我吧。”
“不,燕大你不能再去了。”
“为什么?”
“你没看到?你是密杀令下第一人,太危险,我要对你的安全负责。”
“可是还有那么多的同学没有通知他们离校,我不能不管呀。”
“我会另外安排人去通知的,你就别管了。”
周琳急了:“不,组织上在燕大没有直线联系,学生的情况你们不熟悉,另派他人去通知会有遗漏的,漏掉一个人就会牺牲一个人,我们要对他们的生命安全负责呀。”
周琳说得有道理,她的牺牲精神更让关正涛敬佩,只是她的安全他放心不下,说:“那我就派红队暗中保护你,任务完成以后立即从燕大消失。”
“那也行,不过你也不要为我太过担心,他们毕竟是暗杀,除了清共,公开杀戮学生他们还是有所顾忌的,关键是要明白自己的处境,所以那一部分同学要尽快的去通知他们。”
“那好,现在我们就分头行动,你记住,我的红队队员就在你身后,只要小心谨慎就行,去吧。”
于是周琳就走。
“等等。”刚到门口关正涛又叫住她,说,“还有一件事,先要向你打个招呼,你得有思想准备。”
“什么事啊关书记。”周琳回过头来。
关正涛说:“我已接到特委凌书记的指示,要调你去南峭负责中心联络站的工作。”
“什么时候去?”
“完成燕大这次任务就起程。”
这是组织对她的信任,周琳感到无比的高兴,只是现在她还挂牵着一个人,她向关正涛请求:“关书记,迟几天起程行吗?”
“现在时间紧迫,回头再说吧。”说着关正涛要走。周琳不能再耽搁,便分头去了。
周琳来到了燕大校园,这一次她突然感到了一种苍凉,往日美丽的校园里一派祥和,学风盎然,可是现在这种气氛没有了,代之而来的是阴森恐怖,人们来去匆匆,神形慌乱,就像好端端的一个人突然病了,怏怏之色凄然。
周琳有些自责,这是她的母校,就像她幼时躺过的摇篮一样,她对它有深情的怀恋,现在弄成这样她不知是不是她的过,如果她不发动这场反对黑法案的运动,也许这里仍一如往昔,可是发动这场运动有错吗?作为传播思想文化的一块园地,对独裁统治下的黑暗难道也要装聋作哑混同于万马齐喑?那错在谁?不过她问心无愧。
现在任务紧急,她不去再计较这些。她是坐黄包车来的,到了校园她马上从黄包车上跳下,红队队员也跟了两个黄包车在后面,进得校园,他们也下车散开,从不同的方位展开对周琳的保护。
校园里的确情况复杂,周琳一入校几个戴鸭舌帽的可疑人就盯上了她。不过她马上和昔日的学友混和到了一起,红队队员也在暗中掣肘这些鸭舌帽,他们没有下手的机会。
周琳轻车熟路,她让姐妹们分头通知,不到一个时辰她便以四个组的分头行动将黑名单通知到了人,叫他们立即离校,至于以后的去向仍是和先一天离校的同学一样,让他们等候组织的安排。
任务完成了,她惦记着岳菊迅速离开校园,拐了几个弯甩掉尾巴以后便急急地往住地赶。
在回家的路上,不知怎的她心里好慌乱,好像是一种不祥之兆,回到住处,果然岳菊已经走了。她是割脉而走的,一只手摊在床沿,殷红的血流了一滩。眼角还依稀留有泪痕。
周琳扑倒在她身上,撕声裂肺的痛哭,呼喊:“妹妹,我的好妹妹,你不该走哇。好妹妹,是姐害了你呀,我们同窗同眠,朝夕不离,你怎么要这样狠心的离我而去呀。好妹妹。关书记说你是我们党的好女儿,要我代他好好的感谢你,还说组织信任你,要你到区委去工作,这些我还没来得及向你转达,你就走了。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周琳哭了半天,也抚着岳菊的遗体摇了半天,她眼睛哭肿了,嗓子嘶了。三年光阴,姐妹情深,使她悲伤过度,人也昏过去了。不知过了多久,等她醒来已是深夜。这一夜她一直深情地陪着她。第二天她料理后事,在她的枕头下看到了她的一份遗书。周琳读着眼泪又是簌簌的流下。遗书说:
亲爱的姐姐:对不起,我决定殉节,我走了。我们是异姓姐妹,可是你对我的情义却胜过骨肉,妹妹我铭记在心。我留恋人生,留恋自由,更留恋我与一龙的那份爱情。然而,世俗给人们留下的烙痕太深,就算是胸襟坦荡的共产党人,他们可以革专制独裁的命,可以革剥削压迫的命,可以革封建礼教的命,甚至可以革一切形形色色的不合理的命,但唯独不能革我们女人操守贞节的命。这就是世俗,并且这还不能说是腐朽的世俗,千百年以后人们还会认同这个世俗。就像军人在战场上没有牺牲自己却当了俘虏并不光彩一样,我们女人在贞节失守的时候没有用生命来保卫它也是被人们的观念所不耻的,因此我决定殉节。
其实这个决定早在那一刻我就已经决定好了,我没有遗憾,因为我拿到了黑名单,虽然你,亲爱的姐姐给了我充分的理解,甚至我心爱的一龙可能也会理解,更甚至你们胸怀宽廓的许许多多的同志和战友也会理解,但不管怎么样,我总是失去了比我生命更重要的我最珍贵的东西,我不能再生活在世俗所不认同的人生,因此我走了。有朝一日如果你能见到我的一龙,请你代我转达我对他的怀恋,也请你代我向斯任哥致歉,一年前他在桂湖公园救了我,我一直没有好好的感谢过他,如果有可能还要请你把我安葬在一个有青山绿水的地方,我的人生太短,我才十八岁,我要让我的灵魂守望大自然的美好风光。
亲爱的姐姐:永别了,来世再做你的妹妹。
岳菊七月七日绝笔
周琳哭成了泪人,曾经她为拥有这个好妹妹而感到骄傲和自豪,现在她为失去她而痛不欲生。为了理想和未来,为挽救同志和战友的生命,她失去了她宝贵的贞节,为了自己的圣洁她又不惜用自己的生命殉节,她是何等的贞烈,何等的忠诚。
周琳含悲安葬了她,她在南州市西郊的观音山下找了一块地,这里傍山依水,风景秀丽,只是她对岳菊的安葬是静悄悄的,并且没给她立墓碑,因为她是被密杀者,她怕反动派掘坟验尸让她九泉不安,因此只好委屈她了。
周琳安葬了岳菊,她也大病了一场,现在她孑然一身,这使她思念起了另一位她至亲至爱的人,这人是陶斯任,她想去找他,可是关书记要她马上就起程去南峭赴任,她得向关书记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