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这个份上,老二不敢再蒙骗父亲,只好实打实的把他过手的收支报了上来。于是陶永便扒拉算盘,把算珠子扒了个噼里啪啦的响。这一算陶永怔住了,竟亏空银洋三千八百多元。这还了得?他接手会政才多久,就这么大着胆子的挥霍,真要是把会位交给了他,那祖宗的基业不就在他的手上断送了吗?陶永断定,这钱肯定是用到那莫家女人身上了,看来他与这女人的事也是真的了。
陶永捶胸,丢人啦,堂堂陶家大少爷去干那种见不得人的事,要是传扬出去,陶家的声誉就全没了。
陶永还想到,老二把自己洗刷得这么干净,莫非他知道是老大在查他,而老大怕影响陶家的名声没有扩散,他就想把老大灭口?要不然他怎么会在这节骨眼上去与老大调和呢?
陶永下了决心,这事他一定要弄个清楚。他叫来了厨子,他详细地查问那天晚上他们兄弟俩宵夜的情况。厨子告诉他,菜料是二少爷拿来的,有牛肉和蘑菇,还有配料,牛肉和蘑菇都下了锅,也吃了,只是配料他拿来的有点多,他怕放多了反而走了那牛肉的鲜味,就还剩下了一点放在厨柜里。陶永让他拿来,厨子便拿了来。陶永打开纸包一看,都有桂皮、八角的块块儿,其余就是些粉末和小碎块。观其色,闻其味,那粉末略带红色的是五香,有不少带褐色的小碎片便不知是什么了。他用筷子一点一点的将褐色小碎片夹出了些许,用纸包好拿给郎中看。郎中看了告诉他这是香附子,他问郎中香附子有没有毒性,郎中说没有。他又问可否用做炒菜的配料,郎中说,顾名思义香附子有香味能避腥,有人用但不常用,桂皮八角通百味,炒菜一般用这些东西就行了
陶永想,这香附子无毒性,也可做配料用,只是不常用,看来对这东西也査不出什么问题来。这就怪了,毒物到出在哪里?陶永理不出头绪,只好作罢。可怜天下父母心,陶永既然没有找到老二下毒的证据,他便想,也许二儿子的风流是一回事,这次兄弟俩中毒又是一回事,不能硬扯到一起。他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这次的事如果不是他下毒或者确是误食,那么他再不是也还是他的儿子,他只能去教诲他,让他改过自新,重新做他陶家的好儿郎。于是他便让王氏传话给他,让他在这段时间多看看四书五经,增广贤文,主理会政的事过一段时间再说。
半年过去了,陶永的病经过山外一位名医的诊治也有了好转,他已重理会政。他想,老二无所事事已有半年,也该重新对他审视一番了,如果他确有长进,那当重新让他管些事,不能荒废了他。他又听下人说,二少爷在这段时间确是看了一些书。陶永听得便想去看看,看他看的都是一些什么样的书。
这天,他特意事先不传话来到西楼老二睡住的房里。老二人不在,只见床头零零乱乱的放着好几本书,陶永便差人去找他,同时自己坐在床沿翻起这些书来。这书有几本倒是孔孟之学,但有几本却是古代禁书,什么《锦香阁》、《春江夜》、《双凤求缘》等,陶永翻着不禁摇起了头。一会儿老二回来了,陶永没作理会,他继续翻看,翻完几本明摆着的,只见枕头下还压一本暗藏的,只是露出了一角被陶永发现了,他将书抽了出来。这书正是被老二视为珍宝的那本专讲民间绝招的杂书,其中有的书页还被老二特意折了起来,有的招数他还在下面画划上了杠杠道道。陶永随手翻了翻看了看,觉得这书不错,很有实用价值,特别是关于人体救护,伤风病痛的防治有很多实用的偏方验方。不经意间他翻到了一处折页,这里记载有混用食物的配合禁忌及解救,其中第十五项说,牛肉与香附子合食则死,以甘草煎水服用可得解救。牛肉?香附子?这词儿怎么这么刺眼,这么耳熟?他记起来了,半年前大儿子与老二的那次夜宵食用的就是牛肉,配料中就有香附子,并且为了解这香附子的药性他还专门找过郎中。
他明白了,大儿子为什么会一命呜呼,老二的命为什么会峰回路转,他全都明白了。他放下书本,怒视立于近前的二儿子陶西康,他只觉得这尊躯体全是卑鄙,全是虚伪,全是阴险。
“跪下!”陶永怒不可遏,发出震吼。
陶西康一看父亲翻看他藏在枕头下面的那本杂书,知道自己害死老大的事全露馅了,扑通跪倒父亲跟前。
“你这畜牲,怎么就这么狠心的下得了手啊。”陶永以手指他,痛心疾首。
陶西康忏悔,痛哭流涕:“父亲,我错了,我该死。”陶永想把事情弄明白,强忍悲愤,问:“你为什么要这样?难道仅仅是为了要当会长?”陶西康不再隐瞒,哭着回答:“父亲,我是被逼的,因为我不检点上了吴家人的钩,我被吴有才套住了,不对老大下手我就得死,当不了会长我也得死,我完全被吴有才控制了,我该死。”陶永又是一惊,看到了事情的复杂性,问:“那你是怎么上钩的?吴有才又是怎样套你的?你为他做了什么?你一一的给我从实招来。”陶西康便招,他从莫家女人的上门求他踏灾,到莫家女人的撩拨勾引和他的不检点,到吴有才捉奸拿实,到吴有才套牢他的两条吩咐,再到他给付莫家女巨银和设计毒死老大等,一一的作了老实交待。
陶永明白了,吴有才之所以要设计勾引二儿子,是他看到了二儿子代管会务有当会长的可能,他套住二儿子的目的,就是要通过二儿子控制会权会产,如果他把会位传给了二儿子,实际就是把会权会产拱手交给了吴有才,二儿子充其量不过是一个傀儡。陶永暗叹:好险呀,如果不是自己务实来了解二儿子,那么陶家三百年来的基业就断送了。
不用说,会位自然不能再让陶西康继承。但陶永已入暮年,且有病在身朝夕不保,对身后之事不能不考虑,他转而对下面三个儿子进行选择。老三系偏室所生,儿时患麻痹症成了瘸子,子嗣也没有,此子轮不上。老五亦系偏室所生,虽然矫健但不可朁越,也不可授任。唯有老四陶西田系正室所生,且聪颖成熟,于是就成了会位的继承人。
对二儿子陶西康的处理,本当按会上五束之规绑竹篙插河,但人命出在陶府,告诉权也在陶府,对陶永来说他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他不愿再添一条人命,因此他把事情的真相就独吞了。当然就这样放过老二也不行,他命他出家,终生不得再回陶府,让他皈依佛门去忏悔,去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