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陶四爷又想到了什么,把她叫住,说:“闺女,请先不要离去。老夫还有话要说。”周琳转过身来,她不便再说什么,只是等待陶四爷有何话说。
陶四爷好像有亊要办,但又显得愧疚,说:“闺女,老夫太世故,也很古董,虽然我也知道,按你们读书人的思想你和我儿子走到一起是你们的自由,并且也不容易,可是老夫已经办了不可更改的事,再接受你我很为难,你能原谅我吗?”
“你要我原谅你什么?”
“如果你能原谅我,或者你不嫌弃,那么你就做我的义女吧,你已成了我的救命恩人,我不能不报答你。我会像亲生女儿一样的待你。”
做他的义女?这不是要以兄妹关系将她和陶斯任隔开起来吗?周琳慌了,她连忙呼喊:“不,我不要你感恩,也不要做什么义女,我只求你告诉我斯任在哪儿。我要去找他,我一定要去找他,我求你了,陶伯,我求你了。”周琳声嘶力竭的哭号起来。
陶四爷心如刀绞。说实在话,他也看出了这女子美丽善良,有情有义,怪不得儿子是那么地爱她,那么有勇气的和她私奔,如果没有那个在他陶家活活守寡的程家女儿,他还真想成全她。然而他一想到程家女儿那双郁伤的眼睛,一想到自己在那哀女面前有过的诺言,他便没有勇气再顾及这女子。他知道,他们都没有错,有错的是他。如果自己不那么老封建,如果他不对儿子的亲事一手包办,他也没有这样的苦恼,可是现在已无法更改。
想到这里陶四爷热泪长流,他不惜自己的年长之尊向周琳双膝跪下,求她:“闺女,老夫向你下跪,老夫求你了,请你依了我吧。”
周琳不敢当,他那么年尊怎能向一个小女子下跪呢,她连忙去扶他,想搀他起来,可是周琳不答应他就是不起来,并流着泪说:“我实在无法再面见现在我府上的那个哀女,你也不答应我,干脆我投江算了,反正我是个罪人,这样地活着没意思。”说着陶四爷就往船边上爬,那样子他真准备投江。
这可把周琳吓坏了,她连忙将他挡住,同时这也把周琳逼上了绝路。她那么爱陶斯任,她怎么割舍得了他?可是不割舍他就长跪不起,再说这是在船上,如果她走了以后他真的投了江,那她不成了罪人?想来想去,她只有怨自己命薄。
现在周琳别无选择,只好噙着眼泪答应他,说:“好吧,我依你了。”
为了让陶四爷对她的答应放下一条心,周琳说完也在他面前双膝跪下拜了三拜,并撕心裂肺的喊:“斯任,你在哪,我没办法,从此以后我们就只能做兄妹了,斯任——。”
陶四爷先站了起,并把周琳扶起,接着陶四爷拿起肩上的纱巾为周琳擦泪,他边擦边说:“女儿,不是义父心狠,实是这事已无法改变,你知道吗,有多少回那哀女的眼泪掉在茶水里,老夫吱不得声便和着泪水喝了,我也劝她让她另适良家,可她说,好马不吃回头草,好女不许二夫郎,你们用大红花轿把我抬进了陶府,我就是陶家的人了,怎能再做这等不耻之事。你看看,我这不是作孽吗。好女儿,从今以后你就和我儿子兄妹相称吧,你找到了好人家老夫给你全套嫁妆,让你穿金戴银。”
周琳并不要他的什么穿金戴银,她心痛,她只想快点的离去。看看那姐妹已把她的船靠拢了,便转身要走。陶四爷看她已经答应了,便把陶斯任现在的下落告诉了她,为了谢她相救之恩,他还给了她陶斯任的那张战地照片,并说如果她有心要兄妹相聚,她可去天津外围的宁河一带去找他。
以兄妹相见她会更加的伤痛,她不愿再在自己的伤口上擦上一把盐,她婉言谢绝了陶四爷这片不是美意的美意,她回到了自己的船上,那位姐妹立即掉转船头,把橹摇起来慢慢的离去,周琳伫立船头抚拢被江风吹起的秀发,显得很无奈,很伤感。
一个对他儿子有情有义的好女子被他生生的将她与他儿子拆开了,陶四爷心中亦是凄切,因为这他突然想到,这女子还为陶家生育了一脉骨血,一个女子孤身漂流在外,已是可怜,怎能还让她带着陶家的骨血去受罪。真是老糊涂了,怎么就不向她提及把那婴儿让陶家接过來,想到这里他连忙呼喊:“女儿,女儿,你等等,等等。”
然而周琳没有等,也没有应答他,却吟出了酸楚的诗句:“青风爽爽雨凄凄,秋色遥看入楚迷,谁向孤舟怜逐客,白云相送大江西。”
陶四爷心中一沉,她这不是在借古人的诗言怨恨他吗?他想想也是,他要她做义女的用意是要把她和他儿子隔开,他这不是把她当逐客吗?现在他还有什么面皮去说陶家的骨血呢?陶四爷沮丧不已,怔怔地望着她的船消失在茫茫江面的雾霭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