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琳的女子游击队可为封锁区内红军部队的反“清剿”立了大功。根据形势的需要,红军游击队总部领导人决定扩展游击战争的区域,并确定了公开反“清剿”和隐蔽发展力量相结合,武装斗争与政治斗争相结合,游击部队灵活出击与群众帮助相结合的方针。根据这一方针,周琳所在的游击大队,开展了更大区域的长期游击战争。周琳在山外的女子游击队,是一支能够比在反“清剿”区域里发挥更大作用的武装力量,上级派出了一名教导员来指导她们,并正式任命周琳为红军女子游击队队长,确定了周琳今后的任务是发动群众,开展武装斗争,利用条件继续为反“清剿”区域里的红军游击部队提供以粮食为主的军需补给。
周琳又有了正式的组织任命和工作任务,她的斗争热忱更高了,她把敌人在南水水道上的运输线作为山内红军粮食补给的来源。经常在河道上侦探各种船只的走运,凡是敌方的船只,只要有粮食,她们便没法截击。一旦截击下来,便让群众中的积极分子对山里部队进行输送。
在截获了敌人的几次粮船以后,周琳侦探到有一支船队在作反向航行的粮运,一打听,这支粮运船队既不是属于敌方,也不是一般的民船,而是桃花营的平救会募捐起来的,去资助一支在北边抗日的故乡子弟的军供船队。周琳对这支运粮船队肃然起敬,尽管山里的红军游击队很需要粮食,但这是抗日捐献的粮食,丝毫不能动。不但不能动,她还在暗中保护它。
“九.一八”以后日本人占领了东三省,共产党方面发表了抗日宣言,她在燕南大学读书的时候也参加过要求政府抗日救亡的爱国运动。现在有这样一支故乡子弟在北边抗击日寇,她对他们由衷的敬佩,并且桃花营是陶斯任的故乡,她爱乌及屋,也在思念他,在打听他的下落,她想,现在这船上有他的故乡人,不如顺便打听打听。于是在一次桃花营的粮船开到小西江江湾码头以后,她便以桃花营老乡的名义上船侧面打听陶斯任。那船夫只是奉陶四爷之命押这粮船,对陶斯任出走以后的情况并不了解,但他们知道陶斯任是陶家的大少爷,便告诉周琳,两日之后陶家老爷要亲自押船去长江十里铺码头,到时可以向陶家老爷去打听。
就这样,这次周琳等到了陶四爷押运的船队,并且更加用心地对船队进行了暗中保护,但这一次陶四爷他们没在小西江江湾码头泊船,而是顺风顺水一路直下,及至到了小西江河汊,水贼汤二麻子欲害陶四爷,她才出手相救并上了陶四爷的船。
这就是周琳与陶斯任失散以后的艰难经历,为了向陶四爷打听他儿子的下落,为她心中那份对陶斯的痴情,她毫无保留的都对陶四爷说了。
最后她坦诚地表示,说她只顾了自己的私情,把他的儿子从花烛之夜引出私奔了,虽说这是他们相爱的正当选择,他们并没有错。可是他们的这种选择却伤害了那位明媒正娶的程家女儿,也给陶家在门风上抹了黑,请求得尊长宽恕,但她与陶斯任已生死相爱,如果有可能的话,要请他这位长辈成全了她,因为她已为陶家养育了一脉骨血,在事实上她已成了陶家的人,现在她与他儿子失散了,她向他祈求,说如果他与他儿子有联系的话,她请他把他儿子的去向告诉她。不管千里万里她都要去找他。
“罪过呀,真是罪过。”这回轮到陶四爷自责了,他不由发出一声悲叹。二十年前他与她母亲刘桂子相爱,可是因为他屈服父命,因为他无法抗拒世俗中的礼规礼教,他抛弃了她,致使她强闯陶家词堂,蒙受鞭杖之苦,蒙受名节之辱,她出嫁以后她的命运又是这样的悲惨,一位美丽善良的女子,一位操守贞节正直重义的女子,就因为留存了他相赠的那对镯子,被背着恶名活埋了。而他为了陶家的门风和声望,在她厄运降临的时候,他甚至没有出面相救。
想到这事,陶四爷老泪纵横。二十年来,他为此事一直在备受良心的折磨。为了赎罪,他曾在她唯一的女儿身上弥补自己的愧歉,为此他无偿的拿出陶家买的田地让周家耕种,以实际的资助让她女儿读书。使她女儿以一个穷苦人家的孩子能够从私塾读到国语学堂,从国语学堂读到县立中学,继而读到燕南大学。他这样做本是想以此求得良心的安慰。
然而老天还是报应了他,天涯何处无芳草,他的叛逆之子陶斯任在燕南大学读书期间偏偏和他资助的周家女儿坠入了爱河,从此一发不可收拾,最终儿子舍弃程家女儿,在洞房花烛之夜与她双双私奔。报应,老天报应啊。由于他的一手包办,现在程家女儿在他陶家活活守寡。想到她每天带着忧伤为他端茶倒水,他病了她郁忧寡欢的在他病床前熬汤煎药。
想到这些,陶四爷就在心里充满了对程家女儿的愧疚。也因为想到这些,陶四爷没有答应周琳的请求,相反的他还眼含热泪对她说起了程家女儿的忧伤和孤苦。他觉得他简直是个罪人,他对谁都有愧,他对周琳母亲有愧,他对程家女儿有愧,他虽然资助过周琳,可是由于他的过错,使她幼年丧母,使她饱偿失亲之痛,他对周琳也有愧。今天她又成了他的救命恩人,如果没有他包办儿子婚姻这件事,现在对她的请求他完全应该答应,可是他不能,从这一点來说他更对她有愧,因此对周琳的求,他什么也不好说。
周琳本是为祈求他而來的,想求得他的成全,并想从他这里得到陶斯任的去向,可现在这老夫子不仅没有正面回答她,反倒泪眼婆娑地向她说起程家女儿的忧伤和孤苦,说她独守空房望夫成疾,说她又如何的含悲尽孝,说得她都难受了,也看不到他的成全之意,她很失望。
她不便再问,她让同来那位姐妹把自己的船靠过來,准备无望的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