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日陶四爷主仆来到了红柳地界,在一要道交界之处,他惶恐瞭望,只见边界那边别有一番景象。
他看到,田间地头一遍的人欢马叫,有的人在扶着铧犁吆喝牲口犁田,有的人拿着两脚规在一脚一番的作丈量,有的人抡着大木锤在丈量过后的田头边角打桩。在不远处的一个院落,一群人正在敲锣打鼓的悬挂一块牌子,牌子上裹着一朵大红花,他估摸这可能是一块农会什么的牌子,大概是暴动后成立了新政府,穷苦的农民分到了田地,人们对此欢欣鼓舞。
陶四爷本是仁爱之人,看到这里的农民分田分土的这番景象,看到被白区政府称为****的工农民主政府是这样的深得民心,很受感染,他忘记了这是在割据边界,只顾兴冲冲的往红柳那走去。然而,走到一个关口,突然斜刺里挺出一杆红缨枪晃在他面前,随即一声幼嫩的喝问传了过来:“站住,干什么的?”
陶四爷开始惊了跳,后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位放哨的儿童团,便以慈祥长者的口吻回答:“娃儿,爷爷是来访亲的,不是坏人。”
儿童团偏着脑袋打量他,只见陶四爷肥头大耳,长袍马褂,满脸满身的富态,便警惕起来,以挺严肃的童声对他放起了连珠炮:“不,你是地主,是土豪劣绅,你是逃避在外回来的,说,你是哪里的,现在回去做什么,是不是回去当奸细,快说。”儿童团说着进一歩把枪尖挺到他胸前。
好厉害的儿童团,他确是地主土豪,但不是劣绅,更不是这里逃避在外的土豪劣绅,可是他说不清也哭笑不得,便想,他正好无从进门,干脆不说,让这小儿童团把他带到他们的头儿那里他更好问事,于是他便把手举起来再不说什么。
“走,跟我去苏维埃政府。”陶四爷主仆被小儿童团从后面用红缨枪逼着,老老实实地去了他刚才看到敲锣打鼓挂牌子的那个院落。
一会儿到了,陶四爷看到,牌子上显示,这里是红柳县十二区临时区政府。到了这里,小儿童团把他们交给了区政府的一位保卫干部。这保卫干部苦大仇深,是一位打土豪的积极分子,见说抓到了一个逃遁在外的大土豪,顿时来了精神,当即对陶四爷就是一番审问。
自然陶四爷不是小儿童团说的那种逃遁在外的土豪劣绅,便没承认什么,但是陶四爷为了访寻儿子,审问前过多的向人探问了红军部队的情况,这就引起了这位保卫干部的怀疑,他想,他虽然不是南峭苏区逃遁在外的地主豪绅,可他毕竟是从白区来的,看他这个富态的样子决非劳苦之人,他借着什么寻找儿子明里暗里的打听红军部队的情况,怕是难以排除奸细和敌特分子的嫌疑,何况反动派将要围剿苏区,对这样的人更要严查,否则就会引来人头落地,于是那保卫干部把陶四爷作为重要人犯,将他送到了设在红柳县城的南峭苏区临时苏维埃政府保卫局。
接管陶四爷的保卫局局长不是别人,正是当年周立英讨袁兴兵从桃花营带出来的那个年轻人关正涛。
关正涛此前在南州西城区任****区委书记,也是一位沉着老练的红色特工,因为南峭暴动后新政权需要大批的干部,他便被组织安排参加了南峭暴动,新政权建立后他成了保卫局局长。
同是桃花营人,关正涛是认识陶四爷的,但他们有纪律,不能徇私情,因此他还是先对陶四爷进行了审问。陶四爷还是那样,回答说他是来访亲的,说他儿子投了苏区,他要访寻儿子。堂审过后关正涛便想,我们在苏区斗地主,斗的是他们的剥削阶级思想,打土豪打的是他们的田地,让老百姓当上土地的主人,陶四爷是从白区来的,不但不能斗,而且还要是争取他,这在政治上对我们将大有裨益,因为南峭苏区不能偏安一隅,还要向白区扩展,可是白区当局欺骗老百姓,说共产党是****,杀人如麻,共产共妻,这种反动宣传蒙蔽了不少的人们。此人是白区的土豪,不妨让他看看苏区的工农民主政府与老百姓有着什么样的融洽,这对以后争取白区人民的支持,对扩展苏区不会没有好处。他又认识陶四爷,虽然十几年没回家乡,对他后来的情况不了解,但凭直觉他是个忠厚长者,他到南峭苏区来不是要访寻儿子吗,就让他到各处走走看看,有保卫局的人陪同他,谅想不会给苏区带来什么危害,因此他准备善待陶四爷。
审问过后,关正涛让陶四爷主仆住进了苏区政府的接待处,又让招待员送去可口的饭菜,甚至还有南峭山区的陈年老酒。陶四爷作为一个从白区过来的被押解到此的土豪,能住进这样显得尊荣的招待处,还受到这样的款待,他大为感动。
第二天关正涛再来找他,陶四爷起身相迎,看关正涛显出和善,知道不是再来审问他,便用心的对他打量起来。陶四爷看到,此人身着灰布军服,腰间扎着皮带,别着盒子枪,膝下打着绑腿,显得英武精干。
陶四爷寻思,这人看来是个长官,手下肯定管着不少人,此次他冒险来到这里,完全是为了访寻儿子,现在这长官既然对他有善待之意,何不向他打听打听?他手下管着不少人,说不准就能帮他找出点线索来。
这样想着他便对关正涛说:“长官,老朽冒昧闯入你们这块红色的土地,实是不避瓜田之嫌,不过我乃山中黎庶,虽然有些家业,却与官场所从不沾边,也不问政治,这次冒昧到此,完全是为了访寻膝下一不孝之子,如果长官相信老朽的话,我想请长官帮我查查,看我那不孝之子有没有投在你们的队伍里。”
关正涛示意他坐下,说:“陶先生不必拘礼,我也是桃花营人,并且也认识你,只是我们有纪律,不能徇私情,故先前没有向你挑明。”
“你是桃花营人?令尊是谁?”他乡遇故人,人生三大幸亊之一,今天让他碰上了,陶四爷特别高兴。
关正涛告诉他,说:“我是关少山的儿子,叫关正涛。”
“你就是正涛?哎呀,你父亲总说你在外面做生意,没想到你在这里成了长官了,如此有出息,可喜啊。”
“陶先生,我们这里不兴叫长官,都是为老百姓服务的,刚才陶先生说到瓜田之嫌,其实我们对你已经不作嫌疑了,今天特地来,就是想让你到各处走走,我们派人给您带路,至于陶先生刚才提到要我帮忙查查,你可将你儿子长的什么模样,出走时的具体情况细述给我,我可以帮你查找一番。”
听得此言陶四爷很是感慨,在凤西那边,当官的把共产党说得那么可恶,现在看来全不是那么回事嘛。他道了谢,之后便按关正涛说的,说起了他儿子陶斯任的模样及半年前与一妮子私奔的事,末了陶四爷说:“孔子曰‘不知礼,无以立也’,我那逆子全不守礼,有家有室却与别的女子私奔,败坏了我陶家门风,如此何能处世?何能立身?因此老朽定要寻访到他,让他回去操守祖业,也挽回我陶家门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