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故事另表,要说陶斯任周琳私奔后的家族风云。说到陶斯任私奔,桃花营里有人专此凑了一首诗,其曰:
司马相如不渝情,
临邛当炉有善终,
而今又有情不渝,
可惜此女非文君。
此诗何意?说汉代司马相如和卓文君私奔走了好运,而陶斯任与周琳的私奔却悲情可叹。《史记》说,卓文君因慕司马相如才学生情,二人舍弃功名富贵相约私奔,奔至四川临邛,二人卖掉车骑作本钱,在那里开起了酒铺,相如打杂,文君当炉卖酒,为了****甘过小市民的生活,后来卓父视之不忍而厚赠其女,二人终回成都,****功名和富贵都善始善终,故后世之人以此为脚本,一反梁祝悲剧写出很多有情人终成娟属的戏曲来。可是此间陶斯任之私奔却适得其反,既给陶程两家抹了黑,也在桃花营掀起了一场风波。情楚若何?流水有源头,还当从陶斯任私奔以后的陶家说起。
陶家是桃花营第一大户,陶家大少爷成亲,地方上的头面人物都来作了庆贺,桃花营乡民曾受会上恩惠,出于感恩人们更是成群结队的赶来贺喜,那婚礼真个是风风光光,震动了十八里山乡,陶府上下也喜气洋。
在乡里婚庆是大喜事,要讲很多礼数,其中有一项是讨喜红。何谓讨喜红?就是做婆婆的在儿媳的花烛之夜要给新媳妇一块垫腚白布,第二天早晨则由婆婆拿着红包去讨媳妇的初夜红,也就是讨回那块白布,如果白布上见了红,说明新媳妇贞洁,婆婆以红包奖她,皆大欢喜。如果白布上没有见红,那就不好说话了,所以婚庆中的婆家都很注重这礼数。
陶家也不例外,喜事那天,陶太太窦氏早早地用红绸子包了一对金簪,准备以此去讨儿媳喜红。金簪与贞节谐音,寓意贞节,她要用这高贵的绾发之物褒奖儿媳,也鞭策儿媳。第二天早上,陶太太唤佣人去洞房敲门,可是敲了半天,新郎新娘都不回应,也不开门,佣人无奈只好据实向陶太太回话。
都日上三杆了,做了新媳妇的程九姑不来向公爹婆母请安,使人敲门门又不开,陶太太心头荡漾的那股喜气一下子消失得荡然无存。她好生不解,此前在程家走动,这闺女对她是又亲近又有孝心,还听亲家母说,程府不缺佣人,端茶倒水的事自有佣人去做,但每天一早一晚的请安茶,做女儿的她总要亲自来沏,然后端到房里甜甜的向她请安,为她洗脚。应该说这闺女是有教养的,到了婆家更应该孝敬公爹公婆,这是做儿媳的本份,她也是知道的,可现在她闭门不出,莫非她变了想做懒婆娘?不像,一定是有什么原故,想着她有些不放心起来,拄着拐棍一颤一颤的来到了儿子洞房门口。
在门口她先侧耳作听,这一听只听新媳妇在房内伤心地抽泣。陶太太大惊,花烛夜新婚夫妻当如胶似漆,可这闺女却在哭泣,莫非儿子欺侮了她不成?她想教训儿子,便喊:“任儿开门,我是你娘,快给我开门。”听到婆母声音,程九姑不敢怠慢,只好抹抹红肿的双眼把房门打开。
陶太太进到屋里,放眼一看,不见有儿子,便挨到媳妇身前,抚摸她的头,问:“闺女,你男人呢?”
陶太太这一问,程九姑更哇的一声大哭起来,随之一头扑倒在婆母的怀里,哭诉:“娘,我不知我错在哪里,他不要我,不要我……”
不见了儿子陶太太更是心焦,等她哭诉以后,她把她扶开,面对面问道:“到底咋回事,快告诉婆母。”
程九姑止住哭泣,轻声回答:“他丢下我走了。”
“他走了?去哪了?”
“我也不知道。”
“浑小子,你怎能这样?”陶太太为儿子的任性大为怔惊,她安慰了儿媳转出门,准备让管家梁满福赶紧派人找寻儿子。然而就在这时门外有人送来了书信,梁满福接过书信就转呈陶太太。陶太太娘家是清溪集的大户,在娘家念过好几年的书,一般的家书字据账单什么的她能料理,此刻她接过书信当即便拆看起来。
这正是陶斯任那晚在风雨桥上所写的家书,一封是给父母二老的,一封是媳妇的,陶太太细细看了,这才知道儿子已经抛妻弃家出走了。儿子是她的心头肉,现在他这么狠心地离她而去,陶太太就像被挖了心肝一样,看着看着便晕倒了,程九姑闻讯,顾不上自己的伤心慌忙出来把她搀扶到内房床上,又叫佣人熬来参汤一匙一匙地撬嘴喂她,半个时辰以后她才苏醒过来。
她睁开眼,只见家人挤满了屋子,陶四爷守在她的身边老泪纵横。看到老伴苏醒过来,陶四爷对她作了一番安慰,又传谕所有人等不要张扬,说少爷除了读书到过南州,其他并没什么闯荡,外面兵荒马乱的他无处可去,一定会回来的,不许在外乱言。陶府上下便遵命,无人乱说,可是一件迫在眉睫的事却怎么也遮掩不过。
按礼规,新媳妇过门三日后要由夫婿陪同去娘家家回门,现在少爷离家出走了,没有夫婿陪同,这新媳妇怎么回门?再说这事又怎么瞒得过亲家?那程友四也是桃花营的一位人物,他的女儿嫁到陶家被陶家少爷所抛弃,他又怎么丢得起这个脸面?没办法,自家出了逆子,他这个平日享有威望的陶家老爷只好屈尊去向亲家陪罪。
到了程家,亲家公程友四阴沉着脸,好像有什么事在专等着他。原来有挑脚夫从山外回来,在进山的路上他们遇上了陶斯任与周琳的双双奔出,他们虽不认得周琳,但认得陶斯任,周琳又长得很美,他们认为是郎才女貌的一对,于是他们就在桃花营传开了。现在程友四阴沉着脸,显然是听到了这传言,但女儿刚刚才过门到陶府,不可能与陶斯任双双外出,他认定这美貌女子不是他女儿,所以在愠怒。
此时陶四爷尚不知道儿子的出走是与人私奔,只以为是负气闯荡去了,遂陪着小心将事情告之,并把儿子所留书信让程友四过目。
程友四接过书信看了看,当下雷庭震怒:“陶四爷,你教得好儿子,都与人私奔了,你要坑害我女儿吗?嗯?”
“不会吧,他只是不愿窝在山里闯荡去了,以后会回来的,亲家请息怒。”
“他们手挽手双双走在山路上,进山的挑脚夫都碰上了,也传开了,我这火息得了吗?”
陶四爷这下醒悟了,儿子在成婚之前已被他的一个什么学妹勾去魂魄似的,弄得神魂颠倒。而对与程家女儿的成婚,他又死活不从,现在他的离家出走,会不会是与他的那个学妹私奔?要是那样的话,他陶家的脸面可就丢大了,也对不住程家,他向程友四陪罪:“亲家,都怪我教子无方,我一定设法把他找回来,不会坑害闺女,你暂且放宽心吧。”
看到陶四爷屈尊而一味的恭顺,程友四不忍,平缓了口气,说:“那好,我就说几句丑话,一是你设法把儿子找回来,只要你儿子回来了,陶程两家就还是结好,如果让我女儿守了活寡,那对不起,以后你掌管的事我就不帮了,以前白族人闹腾都是我程家在力挺着,以后我也不挺了。二是我丢不起这个脸,不日我就专事盐务生意外出了,我在会上主事所管的事务,请你另择贤人接替。”
陶四爷知道,程友四是在向他施压,是儿子辜负了他,没办法,他只有拼老命找回儿子才能与这亲家续旧了,因此他答应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