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万昌一句话,让拿不出茶叶的朱振宇大感羞愧。而此同时,他们又引来了那四五位上宾的目光。
“这位是?”一名身穿墨绿色锦袍的中年男子面向朱振宇,问道。
“哦,望了给大家介绍。”周万昌一脸喜庆地对桌上人一一介绍道:“这位是福建的茶商曲掌柜,这二位是来自云南的茶商李掌柜和赵掌柜,这二位是来自杭州的茶商孙氏兄弟,他们都是各地有名的茶商。至于这三位,一位是九江崇家的崇掌柜,这位是崇夫人,这位是王管家。”
经过介绍,看来这一桌做的都是了不起的人物,不过这桌子也够大的,这些人除了随从,都入座了,竟然还有两个空座。不过这两个空座在周万昌的一左一右,看似是周万昌特意留下的,也许还有贵客没到。至于吴月,此时站在周万昌的身后,成了他的随从。
“这是产自于西湖湖畔的上好茶叶,又经过了上百套程序深度加工,虽说不敢称作贡品,但也称得上名茶。各位不妨品茶品尝。”这时,那个来自杭州的孙氏兄弟中的一人,双手捧着一个黄色纸包,摆在了众人面前。
周万昌向身后一挥手,吴月急忙安排一个下人接过那人手中的茶叶,然后到后堂里沏了。
魏良臣轻笑几声,然后客气地道:“记得去年的春茶会里,孙掌柜所展示的西湖龙井,色泽清淡、气味芳香,让老朽怀念至今。今年又见这西湖龙井,想必是更上一层楼了。”
“呵呵呵。”孙氏兄弟得了夸奖,纷纷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线。随后那个拿出茶叶的孙掌柜说道:“魏掌柜说笑了,要说名茶,庐山云雾首屈一指。去年春茶会上,周家和林家所展的庐山云雾茶纷纷夺魁,这让在下眼红不已呀。”
话说到这,场面沉静了片刻。过了会儿,那孙掌柜又道:“可惜林家经营不善,今年品不到林家的茶叶。不过我们在来的路上,听说九江又出了个后起之秀,不知崇掌柜的名茶能否供大家一品?我们都期待得紧哪。”
朱振宇的脸红成一片,他哪有什么名茶。早知如此,出宫的时候带些御用的贡品茶叶来。不过即使带来贡品,过了春茶会这一关,明天就会有无数茶商前来购茶,到时一样会露馅。
朱振宇有些不知所措,王承恩只好硬着头皮迎上:“各位见笑了,说实话,我们的茶叶虽然谈不上首屈一指,但在京城也曾讨得万岁爷金口一赞。只因我们的茶庄在九江刚刚开张,制茶师傅还在路上,等他人一到,我们就开始制茶,到时崇家的名茶便正式入市。估计明年的春茶会,大家便可尝到崇家的茶叶。”
朱振宇咬着牙、憋着气,周皇后一项冷若冰霜的表情,此时也明显有些涨红。灵儿捂着嘴“扑哧”了一声,心说这王承恩也太能吹了。崇家现在连个正经八百的制茶师傅都没有,普通百姓制茶的次等茶,连她自己都不爱喝,王承恩竟然还说讨得万岁爷金口一赞。
这话虽然骗不过周万昌和魏良臣,可那些外地来的茶商就有信以为真的。有的甚至还说:“能让当今万岁称赞的茶叶,非是极品也算得上绝品了。看来我们来早了,今日没有这个口服,不过等崇掌柜的茶叶制好的那天,我一定亲自来趟九江,尝一尝崇家工艺。”
朱振宇连连点头:“欢迎,绝对欢迎。”
站在周万昌身后的吴月忍不住,凑上前,插了句嘴:“崇家的茶不是早就卖了吗?魏掌柜还亲自购过一批呢。”
这话让朱振宇等人脑袋一涨,魏良臣确实购过崇家的茶叶,可那都是几乎要扔掉的次茶。现在魏良臣就在眼前,万一他要是当众揭穿,那朱振宇等人的脸可真没地方放了。
魏良臣怔了一下,刚才跟朱振宇聊的投机,现在看出朱振宇的难处。同在生意场上合作,魏良臣还是以和为贵,隐瞒了崇家所卖的茶为次茶的事实。
“嗯……老朽确实收过崇家的茶叶,现在都被老朽卖到全国各地了。”
吴月狡诈的目光扫了魏良臣一眼,然后眯着眼睛笑道:“看来只有魏掌柜这样的巨商才有资格品尝崇家的茶叶。只是不知崇家这茶,魏掌柜是多少钱收的?又是多少钱卖的?”
魏良臣瞥了吴月一眼,心说这小子怎么这么厌恶,在座谈话的都是茶市上有名的巨商,他一个下人插什么嘴。可周万昌对此就当若无其事一般,耷拉个眼皮,全当什么都没听着。
魏良臣看出了周家与崇家是劲敌,周家要借此羞辱崇家。可他两家对立,干嘛要把他牵扯进去。魏良臣也十分为难,要是不帮崇家,以后在九江见了崇家不知该如何说起此事,万一崇家真的来了制茶师,恐怕少了一桩生意。要是帮了崇家,瞎编一个数目蒙混过关,恐怕也有不妥。
魏良臣是有名茶商,靠的是诚信。不过他每当收过几家的茶叶,那几家便背后里议论价格,看看给谁家贵了给谁家便宜了。要是帮着崇家圆谎,那几个茶商背后打听出了收茶的价格,怕是影响到他自己的诚信。
孰重孰轻,魏良臣掂量了一番,最终决定实话实说。
“我收崇家的茶叶是十斤一两七钱,卖出的价格不一,大多是十斤二两四钱。不过崇家的制茶师傅还没到,这些茶叶并非是崇家最终所售的茶叶。”
魏良臣说完实话之后,还为朱振宇圆摆了一番。别人还没有什么反应,吴月倒先仰头大笑。
“十……十斤一两七钱!哈哈哈……我……我们周家最便宜的茶还是一斤一两一钱,最贵的极品庐山云雾茶,那是一两茶叶一两金。不过魏掌柜,你收我们周家的茶,到外面一斤最少挣个一、二两银子。你卖崇家的茶,十斤才挣四钱,那你不是赔惨了。”
桌上的人顿时沉默,甚至还有些人憋不住笑。周万昌瞪了吴月一眼,骂道:“这没你说话的份,滚一边去。”
吴月羞辱朱振宇,那是事先与周万昌商议好的。现在周万昌虽然怒斥他,他还以为是逢场作戏。憋回了笑声,继续道:“呵呵……周老爷,你不知道崇家的茶……”
“滚!”周万昌见吴月得寸进尺,低声喝道:“二两四钱去一两七钱是多少?”
“四钱呀!”
“什么!”
“嗯……哦!七钱!”
“滚一边去!”
“嗯……是!”
吴月面红耳赤的走后,桌上人顿时哄堂大笑,直笑得周万昌颜面无存。不过唯一觉得疑惑的便是朱振宇。
记得李三江的状纸上说林家二公子只对制茶有研究,不会打理茶庄生意,便将生意交由吴月暂为打理。按理说吴月受到如此重任,应该是个生意经,可他怎么连个最简单的算术都弄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