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不知什么时候下了起来,淅淅沥沥,从桃花瓣流了下来,从屋檐如帘般流了下来。暮雨撑着纸伞送璇玑出了凌轩居,独留屋内烛火明明灭灭。楼叔提着灯笼跟着为她们引路。福叔站在马车前,恭敬地掀开车帘看向璇玑,恭声道:“夫人,请。”
璇玑身穿月白色绣兰广袖裙,敛裾来到马车前。暮雨撑着纸伞,神色微敛道:“璇玑妹妹,路上保重。”
“回去吧,免得被雨淋湿了。”璇玑踏上马车,扬起车帘看向她们,笑着点头示意她们回去。
“驾。”福叔扬鞭抽打马匹,马嘶吼,马蹄声顿起,马车随即动了起来。辘辘而行,夜色深沉,福叔身侧坐着一个专门提灯笼照亮前途的仆人,马车渐渐出了桃花谷。璇玑自上车起便闭目养神,夜雨声声入耳,击进璇玑心底。一丝轻颤划过心尖,此时,她最关心的不过是远在北都的他。
东宫内,林公公端着食托来到北烨华身侧,故意压低声音道:“殿下,是时候喝药了。”
北烨华披着一件锦袍微躺在榻几上,手中托着一本奏折看。才醒来不久,他又开始处理政事。明耀宫里北君现在形同虚设,整日抱病在身,现在更是病得昏昏迷迷,神志不清,权势差不多包揽在太子身上,就差一道圣旨。
“放下来吧,一会便喝。”北烨华看着奏折,轻声道。
林公公不死心劝道:“太医吩咐过,这药啊,要准时喝才有效。”
北烨华放下奏折轻轻一笑,到底他们是忘了,曾经他也是医者。他的身体如何,他比谁都清楚,也不至于如此慌张。林公公看北烨华笑了,便继续说道:“要是太子妃知道您病了,定然会担心,您看现在都快五月中旬了,太子妃该回来了。”
北烨华听到他说起璇玑,便一顿,看向林公公。林公公被他那么一笑,顿时打起十二分精神,继续笑得甚是慈祥,心一横继续劝道:“殿下,您看,还是把药喝了吧。”
“你说,现在陌上已开花了吗?”北烨华端起药碗,把药喝了,缓缓放下碗问道。
林公公听到北烨华无厘头的一问,转念一笑道:“殿下,这北都的陌上早就开满了花。”
“那么,她该是回来了。”北烨华低声呢喃,至于说什么林公公并没有听到。
“殿下,您刚说什么呢?老奴愚钝了。”林公公收拾好药碗递给一旁的小公公,笑问道。
北烨华换了个姿势,躺好,悠然道:“近月叫你送去给九弟的书,明日你再来送些过去。”
“是,老奴定是记得,殿下你该回殿休息了。”林公公劝道。
五月的阳光很是热烈,清晨阳光便照进北子语的书房。这段日子,北子语倒是没有再去校场训练,而是闭门读书。
北子语看着案上这些东宫送来的书籍,很是疑惑。他不由自主地自语道:“三哥为何尽是送些关于治国之理的书来呢?”没想多久,他一拍自己脑袋,自语道:“三哥一人操劳政事,若是我能学得一二,便能帮帮他,也不至于现在闹出病来了。”于是,他快速打开书籍看了起来。
阳关暖暖地照进书房,落到北子语看的书页上。他俊朗的面容,此时满是严肃之色,那份认真竟与北烨华更是相似几分。
看了几个时辰的书,北子语放下书,端起侍女倒的茶轻呷一口。疑惑道:“姐姐什么时候回来啊,都一个多月了。”语气中带着不舍之气。
璇玑所坐的马车飞奔来到北耀城关处,璇玑掀开车窗帘子。眼下是四处而来的流民,他们在官兵的约束下,排着队有序进城。
她想得没有错,他果然打开城门引流民进城。正在她思索之际,马车停了下来。
“停,下车检查。”守城士兵大声叫道。两个士兵正拿着戟来到璇玑马车前,福叔连忙跳下马车,拱手道:“两位壮士,我们有令牌请稍等。”说罢,福叔连忙掏出东宫令牌。
他们看了令牌,快速跪下躬请他们进城。璇玑坐在马车里面,只听到士兵下跪时的一阵玄甲摩擦的声音。
福叔收起令牌,随即上马,抽马快速进城。马车启动扬起一阵风,把车帘扬了起来。底下士兵抬头看向远去的马车,正好看到那扬起的一角,一个披散三千华发的女子端坐其中。
他们心中骇然,东宫令牌,白发女子,除了太子妃还能有谁。
天色渐晚,天幕满是红霞散动。飞鸟归巢,晚虫声起。东宫琉璃灯初上,悠长回廊,满是宫灯闪烁。
东宫殿外迎回了女主人,“参见太子妃。”两排宫人看到璇玑突然回来,立即行礼道。璇玑直往北烨华寝殿走去,点头示意她们起来。
此时,北烨华正在寝宫歇息,林公公一早便劝太子喝下药睡下。北烨华闭目躺在床榻上,重重床幔外闪烁着烛火。
“太、、、”还没有等林公公惊而出声,璇玑已经制止他。
林公公看向一身浅绿色衣裙的太子妃突然出现在寝殿,着实吓了一跳,连忙退了下去。
璇玑缓步来到床榻前,抬起芊芊玉手掀开床幔。入目,北烨华星目紧闭,薄唇微抿,脸上带着淡淡可见的浅笑。看到他的那一刻,璇玑这些天紧绷的心情,缓缓放松一丝。
不由自主地,璇玑抬手抚上了他的面容。微颤急忙收回,可惜,北烨华骤然捉住她的手,随即睁开星目。
“你终于回家了。”北烨华低笑道,轻轻的,浅浅的,好像呢喃。
“嗯,我回来了。”璇玑一愣,轻声道。
手还在他手里,璇玑一动,他便抓紧一分,仿佛害怕放松了,她便会跑掉。
“本宫的太子妃终于知道回家了,本宫甚是欣慰。”北烨华笑了起来,不再是浅浅的笑,而是眉目飞扬的笑,嘴角翘起,带着窃喜。
“是,我的夫君大人,我回来了。”璇玑瞪了北烨华那笑脸一眼,狡黠地笑道。
北烨华轻轻一带,璇玑毫无准备倒向北烨华。璇玑惊视道:“你、你、你放开我。”
“不放,本宫的太子妃需要好好调教才是。”北烨华一笑道。
忽然,北烨华盖着的被子里面忽然有什么东西一动,被子拱了起来。璇玑睁了睁眼,询问似的看向北烨华,“夫君大人,你该不会是乘我不在,藏了美人吧?”
北烨华听后,明显一愣,随即一笑道:“美人不是在怀么,哪里是藏着掖着?”
“那你床上的是什么?”璇玑乘北烨华不注意,抬手掀开被子。
一只红色的狐狸飞速窜了出来,一会便逃出窗外。
“璇儿,小狐狸都被你吓跑了。”北烨华扶额叹息道。
“你不养美人,养只狐狸,岂不可惜了,本以为还能见到美人呢。”璇玑好不悔改地看向北烨华。此时北烨华身着一身月白色锦袍躺在床上,似笑非笑地看着璇玑。
璇玑看他的笑,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愚蠢,便一把扯被子给北烨华盖上,带着一丝慌忙道:“你还生病呢,好好歇息。”说罢,正欲起身离开。
“本宫的太子妃不是该在这里歇息的么,这是要去哪里啊?”北烨华拉住璇玑的手,轻声道。
待璇玑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北烨华抑制不住地咳嗽。璇玑重新坐好,为北烨华把脉,怪道:“夫君大人,你这是想未老先衰啊,可惜了你这玉面如画。”璇玑切完脉,帮他掖好被子,刮了他一眼。
“都怪为夫这将老的面容,竟是留不住年华正好的太子妃了。”北烨华故意笑道。
“我饿了。”璇玑不适时地说一句。
北烨华神情一紧,低声道:“璇儿你去休息会吧,我没事,不用急着。”
“好,我迟些回来,你先歇息吧。”璇玑起身,看了北烨华一眼,转身离开。
北烨华看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缓缓闭上星目。
寒月宫内,寒妃一身白色宫装着于身,岁月并没有从她面容上留下多少痕迹,依旧是美艳如红梅。
一个宫女来到她身侧,跪下来道:“启禀娘娘,太子妃已经回东宫。”
“起来吧,明日她也该来请安了,好生招待着。”寒妃似是在自语,烛火在她身前明明闪烁着。
“是。”宫女起身退下。
东宫寝殿内,璇玑梳洗一番,着一身广袖月白色纱裙回到殿内。掀开重重床幔,他似乎已睡下。璇玑尽量不惊扰他,进入床榻。躺了下来,身旁之人呼吸均匀。
璇玑闭上眼睛,骤然又睁开。缓缓侧身凑着幔外烛火只看到他朦胧的面容,若是日日思念也好,只是两人皆忙着自己的事情,又何曾细细想念过对方。
“快些睡吧,这段日子你在外也劳累了。”北烨华不知何时醒了过来,还是一直没有睡,抬手揽过璇玑轻声道。
“嗯谨听夫君大人言。”璇玑轻笑出声。北烨华也是一笑,两人双双入梦。
天微亮,晨曦透过窗棱照入寝殿。璇玑睁开惺忪的睡眼,身侧之人早已起。璇玑低咒一声,“不要命的狐狸,整日神思劳累,不病才怪。”说罢掀被起来。
待北烨华上早朝回来,璇玑一人站在长亭外的荷花池旁边,看着低下游鱼戏水。
璇玑闻听转头,正看到北烨华换下朝服走过来,便迎上去道:“这病还没有好,夫君大人你便到处跑,小心体虚啊。”
北烨华抬手轻敲她的头,笑道:“哦,难道太子妃竟是比本宫医术更精湛了?”
“当然,夫君大人可不要放弃治疗啊。”璇玑狡黠道。
“那么你留下。”北烨华嘴角扬起,眉目飞扬,说者有心,听者有意。
清晨凉风自来,微风吹起璇玑一身淡绿色的广袖纱裙。璇玑一笑,悠悠道:“一会,我们进宫给皇祖母请安吧,还有母妃那边也该去了。”
“这些事情让管家准备便好,我们随处走走吧。”北烨华浅笑道,面容虽有丝丝疲态,但是比之前好多了。自从璇玑回东宫,林公公倒是谢天谢地,不用日日劝他喝药歇息,这些事情当然由太子妃来做最是适合不过。
顺着长亭走上去,是一处地势比较高的阁子,倒不如说又是一个比较宽阔的亭子。亭内四周挂着珠帘,微风一过,铃铃作响,倒是清脆悦耳。
“此次去华国寺,我确实见到了玄青大师。”璇玑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还给北烨华。
北烨华伸手接过那块通体明黄的玉佩,轻声道:“可得到你想要的消息?”
璇玑转身来到亭前,抬手拉起珠帘,阳光瞬时耀眼进来,整个人走笼罩在金光的光芒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