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鼓息战,丟甲弃兵,浴血奋战后的惊骇。低头看血流满地,断臂损首,秋风吹不散鲜血浓郁的腥味,仿佛这血还是热的。北耀的军旗终是插上了宣国城墙,飒飒地在秋风中飘动,带着五更天的雾气。城内火光依旧染红着这坚固的城墙,带着悲凉不灭。
北隅从战车飞身来到左原身侧,眸子闪烁,看着倒在地上的他,“原来你还会武功,隅以为先生只是一介满腹计谋的儒雅士子。”说罢,低身扶起他。
左原听后,自嘲一笑,往日儒雅的面容随着背后刀伤的动静而吃痛皱眉。习惯了舌战的他,还是低声一句,“将军不知道的事情,或许还有更多才是,原以为将军该尽快送我去军医处,不然我快血流而死,英年早逝,实不是原所愿。”
“呵,先生还能说那么多道理,看来一时半会还死不了。”北隅听到他的话,扯扯嘴角讽刺道,全然没有把救命恩人放在心上,不过他倒是一弯腰把左原背了起来,用轻功飞快送他回到军医营帐处。
九月末,北耀的十万月耀军攻破宣城,歼敌五万,宣国都城失守。
在下令进攻宣城之时,北耀国君北烨华已经下令,同时先命在南方守边的平夙将军挥军扫除宿城和南岳城附近屡屡犯边的部落。而二王爷所防守的西方,西蜀城、蜀城在兵乱之际依旧安然无恙,集中力量打造兵器。九月中旬被北耀君主派去东方防守的北游和北冥将军所带领的军队也到达了东方的东朔城和东城。朝廷监督供应的粮草和兵器源源不断送往军队,后备十分充足。
“宣国国都宣城失守,其他的都城也已经被留守北朔城的北渊将军率兵攻破。”璇玑看向座上的北烨华,继续道:“是时候进驻宣国了吗?”
“损兵五万,国都失守,宣国想以投降换来一方安宁。”北烨华低低浅笑开来,那笑仿佛天经地义,“宣王已经知道,这天下应该再无宣国才是。”说罢,执着案上的朱笔,在天下地图上,宣国二字被划掉了。
“北隅,处理完宣城的事情,明日入宣国皇宫。”北烨华站起来,淡淡看向北隅。
“属下遵命。”北隅立即站出来,恭声道。
璇玑出了府门,缓步来到城墙,城门已经打开,时不时有百姓来往。战事过后,他们慢慢开始做活了。他们知道北耀军队入城后,不杀,不烧,不抢等,他们所担心的事情并未发生,心里竟然感到庆幸,毕竟,活着总是好的。
城墙之上,秋风吹起了她灰白色的衣袍,明眸看着远处,无悲无喜。
军师屋内,左原趴着身躺在床上,背后缠着白绷带。
“不要动,”北隅拿着药膏想要为趴着闭目养神的左原换药,“细皮嫩肉的,倒是可惜了先生这好身体。”
“男男授受不亲,”左原骤然睁开眼睛,急忙道:“将军请住手。”左原不知道他进入屋内,本以为是大夫进来了。
“哈哈,”北隅放下手中的伤药,大笑道:“左先生,隅以为你满腹计谋定是与常人不同,隅没有想到先生竟有男男之大防一说,着实让隅敬佩。”话音还没有下,北隅就抬手帮他解开缠在背上的绷带,左原痛得说不出话。
左原心想,好心不让你看到伤疤觉得愧对我,还不领情,现在看你怎么还这救命之恩吧,想完便没心没肺地闭目不语。
果然,北隅拿开绷带后,看到那盘旋在背上的伤疤,顿时脸色变了变,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屋内的菱窗开着,时不时吹风秋风,觉得凉意动人。
八月中旬起兵,到九月末,东耀与南耀联手向东面和南面进攻。一举破解边境叛乱,可是兼并的步伐却没有停止,而是继续往东面和南面扩大领土。
攻下腾龙国后,东耀国君东旭尧入主国都,整顿过后再继续进发。
一座宫殿内,东旭尧微微侧头看向案上的地图,伸手执起朱笔把腾龙国三字圈上。夜间寒风一过,殿中出来了一个黑色的身影,东旭尧知道是谁,便起身拱手,“许久不见,墨先生别来无恙。”
“这宏图大业路上,陛下定然还需要一个军师吧?”墨先生自顾坐了下来,伸手为自己满上一杯茶,“老夫倒是可以为陛下尽绵薄之力。”
“若得墨先生相助,”东旭尧在他面前深深俯身一拱手,“朕定感激不尽。”
“此次与南耀联姻,倒是不错的选择,”墨先生就是看着茶盏中的茶叶沉下,没有喝,低声道:“南耀实力雄厚能为后备军需做准备,而且两国一体,首先减少了一个敌人,路上便好走些。”
“纵观今日之雄国,不外乎东耀,南耀,西耀,北耀。”东旭尧在墨先生对面坐下来,丹凤眼微挑,“如今东耀和南耀联合,实力自然更上一个层次。而西耀连年与北耀发生战争,兵力折损且不说,如今西耀国君已年老,储君是个公主,想要争霸天下,还是把国内朝廷管理好。而北耀,即使新政取得很大的成效,但是以一国之力,朕虽敬佩新君其人,却也不惧。”
东旭尧说罢,轻呷一口茶。还没有放下茶盏,墨先生就随意道:“难道陛下忘了商国么?今日的商国,而不是历代与世无争的商国。”
丹凤眼微微眯起,心中暗叹,请教道:“不知墨先生何出此言?”
“商国位于四大国合围之中,若是四国齐力围攻,定可将其一举歼灭。”墨先生精明的眼眸看着茶盏中沉淀的茶叶,微微扬声道:“陛下也知道,四国不可能联手进攻商国。而商国也不再是历代单单以商贸为重的商国,连年的招兵买马,召集仁人志士,这些难道陛下没有看到么?”
东旭尧手中的茶盏一抖,缓缓放下,顿时丹凤眼睁开,闪烁着晶光,看向墨先生,“朕没有看到的事情,不是有墨先生在看么?既然先生已为东耀军师,那么这些计量,先生自然会为朕打点一二。”
酉时,夕阳带来红霞漫天,璇玑独自一人站在城头上,明眸看着远处,看了很久,站了很久。
“这只是一个开始,”北烨华不知何时来到她身侧,一身玄色锦袍,长身玉立在霞光之下,清浅的星目仿佛缀满星光,“璇儿,你怕了吗?”问得那么轻,那么浅,让璇玑一度以为,这只是寻常闲话。
看着天际的红霞渐渐散开,璇玑没有回头,只是轻轻摇摇头,秋风吹起了她的墨发,明眸微敛,凉凉的声音在秋风中响了起来,“秋天还没有走完,竟是觉得冬天快来了。”
“明日清晨,便入驻宣国宫殿。”北烨华淡淡说了一句话。
璇玑骤然转身,明眸看向他,求证般问道:“宣国都城宣城已破,明日没有必要再伤兵卒了吧?”
“那就看宣王如何选择了,”北烨华玉面依旧含笑,轻轻浅浅,“我再给他一个机会又何妨?”
璇玑恍若未闻,转身走下城墙,独留北烨华一人站在城头,君王之气极盛,孤家寡人也不过如此。
夜黑风高,这是个无月的夜晚。宣国皇宫内,宣王独自召见了吕勇将军。
吕勇重伤尚未痊愈,只着一身常服来见宣王。
“吕爱卿,”宣王昔日粗壮的身体,如今显得极其消瘦,“如今国已不国,宣国可有路可走?”
“大王。”吕勇皱着浓眉大眼,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宣国连年对外兼并,对内实行的是苛政,重税重兵役,百姓早已经怨声载天了。现在可好了,北耀把宣国各个城都攻破,对百姓倒是宽厚,百姓也渐渐恢复了生产。
“天要亡我,何怨时势哉。”宣王见吕勇不说话,大怒也没有用,只有独自饮酒了。
“大王,或许还有路可走。”吕勇顿时扬声道,浓眉大眼看着宣王。
“什么路?”宣王听后,眼睛骤然一亮站起来,忽地又倒地不起,口吐黑血,眼睛不瞑目地睁着,显得极其恐怖。
“黄泉路上好走。”吕勇面无表情地看了中毒身亡的宣王一眼,转身走出大殿。
黑夜是阴谋的滋生之时,宣王败国自杀身亡的消息不翼而飞。
翌日,宣国群臣打开宫门迎接北耀君主的到来。此后,这天下再无宣国,北耀把宣国兼并后,并没有马上把北耀内部的发展政策在这里实施。而是让百姓休生养息,慢慢一步步开始发展生产,最后把昔日的宣国改为北宣城。
十月初,北耀君主在北宣城犒赏月耀军,把昔日宣国的大军编排进北耀大军,但是与月耀军还是分开的。这世上,有哪国军队比得上北耀的月耀军呢。
北耀自行军始,不到一个月就攻得宣国,平了边境叛乱的消息自然传回了北耀朝廷,也传到了其他国家。
北耀皇宫内,作为监国王爷的北子语自然也搬进了皇宫,住在守月殿,这座宫殿是九王爷北子语新修的,但极其简朴。
宫殿的殿门未闭,秋风不时吹了进来,带着桂花的幽香,让人精神一震。北子语从一堆奏折前抬起头,看了看外面,秋高气爽,便站起来走到殿门前。
殿外是一片桂花林,来到皇宫他才知道,听林公公说,皇后喜欢桂花,而且时不时会自个儿做桂花糕和泡桂花茶呢。时常听着林公公说起璇玑,让北子语觉得甚是熟悉。
一树树的桂花开,淡黄淡白的小花,很是幽静地散发着清香。北子语举步来到桂花林,微微闭目嗅了起来。
“王爷,”何紫川穿着一身紫色锦袍来到北子语身侧,轻声叫道:“新一轮的备后军需已然安排妥当,正等着您批准呢。”说罢,掏出一本折子恭敬地递给北子语。
“何大人,你说说看,北耀大军将准备向何处进发?”北子语接过折子捏在手里,忍不住问道。
何紫川清俊的面容染上秋霜,不紧不慢地道:“臣也不知道,等大军再次进军之时,我们便清楚了,相信他们很快便会凯旋而归。”
“三哥现在在宣国境内,已经扫平了北耀边境****,”北子语冥想,不自觉说道:“下一步,他们就要开始了,可惜本王不是沙场男儿。”北子语叹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了。
何紫川站在一旁看着桂花林不语,他想虽则他不是沙场男儿,不能跟随他们的步伐,但是他会在后面给予他们最有力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