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挥军斩敌?”在营帐中不曾说过话的军师左原此时来这一问,让北隅再度陷入沉思。
璇玑不由抬头看向这个军师左原,他沉稳的性子倒是与他的主人有几分相似。目光侧身看了一眼上座的北烨华,他依旧手执玉盏,无意地听着坐下将领在讨论无论攻打北耀四方部落以及小国。
被众人目光一射的左原,一副儒雅的模样,抬手指向四周的地形,平静的声音传了出来,“北耀边境之外的小国,大多被高山从木环绕着,本是易守难攻。”左原指着地图手一顿,微微抬头视线扫过璇玑,坚定道:“既然易守难攻,我们何不引他们出山。”
“既然易守难攻,他们不会笨到送上门吧,如何引?”月耀军四将之一的北冥问道,他清秀的脸上带着疑惑。
“自古水火为天灾,当然不会无缘无故爆发天灾的,我们可以给他们造些人祸。”左原面无表情地说着,在座将领的惊讶,
“水灾倒是无能为力了,不如我们给他们来个火灾,”璇玑离开地图前,转身往北烨华走去,低声继续道:“虽则擅造人祸,必遭天谴,但是此办法也是最有用的。”众人身形一愣,没有想到,她一个女子会说出这般话,昔日慈悲为怀的璇玑郡主,那个为灾难奔走忙碌的璇玑郡主,在大局面前竟是这般淡定,心中对她的敬佩又上了一层。
左原的声音把他们的思索拉回来,“现在将近十月寒露时节,天干物燥,此处丛林森森,用火攻最适合不过了。”
“用火攻,再施以偷袭,把他们的粮草毁尽,迫使他们出山,。”另一个叫北渊的中年将领,捋着一把胡子试探道。
北隅手摸上了腰侧的剑柄,沉思道:“这大火一烧,且不说军心乱了,那百姓肯定是害怕得不得了。”
“到时候,在乘乱的时候,我们一举把他们歼灭。”没有想到长得一副清秀的北冥竟说出这番话,他状似无意看向上首的璇玑和北烨华,低声问道:“要不我们先攻打他们当中的一个合纵的领头国?”
“若是那个国家被攻破了,合纵散,其他小国不愁他们不赶紧来依附我们北耀。”月耀军最后一位以稳重著称的将领北游说道。
北游话音一落,众来回回到地图上,看着地图上辈朱笔圈上的小国。宣国在众小国中跃然眼底,宣国前些年便派遣使者去游说各国极其部落合纵一举围攻北耀,这是路人皆知的事情。北耀之所以没有及时遏止,当时还在发展新政,不宜动兵损耗国力。可是现在不同了,既然宣国有胆一面约众,一面又兼并小国部落,就等着北耀的铁骑踏过吧。
众人把视线转到上首的北烨华身上,带着期待,也带着敬畏。
璇玑就坐在北烨华身旁,北烨华看了一眼军事左原。左原继续来到地图前,用手划过东方、南方以及西方,现在主帅率领的二十万在军驻扎在北方。
“陛下,不如我们就如北隅将军所说的,兵分四路。目前,平夙将军镇守南方,而而二爷正在也去到了西方驻扎。”左原离开地图,来到营帐中,对北烨华恭敬地拱手道:“目前驻扎在北朔城的二十万大军中,编排出两路,一路留守北朔城,去灭了宣国。再分一路向南方边城进军,一方起,四方动,势必一举平了北耀周边叛乱。”
璇玑微微看向左原,一副儒生打扮,却是思维敏捷,计谋多端。北烨华看到璇玑对左原赏识的眼光,只是手中的玉盏摇摇,并不出声。
半饷,北烨华站起来,营帐中的将领不由分站好两队,正身等着他说话。
“就按诸位讨论的结果行军,”北烨华站在那里,长身玉立,璇玑平静地站在他右侧,清泉般的嗓音继续着,“北冥、北游待明日寅时,领五万大军前往南方南朔城和南城,以城为驻扎点,准备好部署,等候进攻命令。”
北冥和北游听后,立即站出来,恭声道:“是。”应声退回去。北游稳重,北冥年纪最少,难免会鲁莽。若是两人合力守城攻敌是最好不过的了,还是他们的主帅知人善用。
北烨华的星目深邃,扫过北渊,北渊似有所感,正身一泠。
“北渊听令,即日起领五万大军留守北朔城,听令行事。”北烨华把目光完全转到北渊身上,北渊立即站出来领旨退回,动作干脆利落。
“明日酉时,北隅随朕领十万大军,整装前往宣国,一举攻破其国都宣城。”北烨华把视线转移到北隅身上,北隅正身站出来,恭声道:“末将听命。”
“诸位可明白了,”北烨华又恢复浅笑,“若是都明白了,便先下去准备吧。”
“臣等告退。”各位将领对北烨华和璇玑一躬身,后退一步,才毅然转身退出营帐,军师对他们拱拱手也随后退出。
“去哪里?”北烨华看着璇玑正欲掀开营帐走出去,便走下来补充道:“现在已是暮色四合之际。”
璇玑缓缓放下手中的帘帐,玉面看向他,只是低声一句,便把北烨华说得沉默,“明日就要出发了,你且好生歇息。”说罢,毅然转身掀开营帐走出去。
北烨华在她离开后,缓步回到座上,星目看向那营帐,无言。再度掀起杀戮,叫她如何能平静。
营帐外,是漫天星辰,现在正值九月中旬,月色溶溶,洒下的月华,给野外树木笼上了一层银色的光芒。璇玑看着各营烛火渐渐点起,北朔城墙之上,哨兵在晚风中站得笔直。她只身一人坚定地踏上城墙,这是她第二次踏上北朔城的城墙。上一次,她差点命丧于此,只是这次也不知道了。此次行军,北烨华没有派洛风随行,而是命暮雨处理完北都的事情就立即赶来保护她。上次洛风从中作梗,想必他是知道的。
“兄长,明日你便要随陛下去攻城了,一切小心。”北渊站在北隅身侧,低声关切道。
璇玑站在城墙左侧,耳边传来了男子说话的声音,但是不知道他的身份。
“此行凶险,你留守北朔城,听命行事,切不可鲁莽。”北隅转身看向自己的亲生兄弟北渊,细心嘱咐道:“别担心,安心等我回来。”
“渊明白,我们都是北耀子民,定然护北耀周全。”北渊看着城外火把的火焰,正声道。
璇玑抬手搭上了城墙,她已然知道那两个人是谁了。北隅和北渊两兄弟随着北烨华行军已然多年,自然忠心不误。果然,兄弟情深。她的叹息缥缈而出,不知何时,他们夫妻之间,竟然落下了深深的梗,时不时扎心扎肺。
宣国是独立于五大国之外的一个小国,历代以农耕为生,勉强自给自足。却不料近年有胆派使者去游说附近部落,一举合纵扩大自己的城池。近年一气之下兼并了十几个大小部落,倒是让小小的宣国壮大起来了。
宣王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长得极其粗壮稳实。可惜,攻占部落容易,想要把他们按国家规矩管理起来却是很难,这让他很是烦恼。
“大王,国师求见。”一个侍者连忙走进。
“快请,快啊。”宣王仿佛看到救星一般,急忙催促侍者去迎接国师进来。
说到这个国师也奇怪,他一来到宣国,与宣王一番长谈后,宣王任他为国师。后来竟派他去负责游说几个比较大的小国,一同围攻北耀。若是平时,宣王定安安稳稳地在自己的小地盘上只求安稳了,怎会想到去攻击大国呢。
国师一进大殿,宣王便走下来请道:“国师快请坐。”说罢,又抬头瞪了一眼周围的侍者,“愣着做什么,快上好茶。”
宣国的国师竟是一个白发苍苍,却一派仙风道骨的老者。此人正是东耀新君麾下的幕僚墨先生,也是南耀华国寺的玄青大师,更是北耀新君的师傅。可是,现在他更是宣国的国师,没有人会在意他是谁,只会在意,他有什么能耐。
“国师啊,近日居探子来报,北耀新君带了二十万大军驻扎在北朔城。”宣王看着国师淡定喝茶的样子,试探道:“国师可有破解之法?”
“我们国家目前有多少士兵在宣城啊?”国师放下茶盏,抬头问道。
“啊,这个啊,宣城目前只有十万士兵,”宣王一想,继续道:“我们可以从其他都城调兵过来。”
“调兵?”国师轻笑摇摇头,“已然来不及了。”
“什么?”宣王这时才意识到事态严重,“您是说北耀已经开始准备攻城了?”
“不是准备,”国师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而是最迟,明日他们便会发兵来宣城。”
宣王吓了一跳,这些日子,他们一举攻破了小国的多座城池。明显已经被胜利的快感冲昏的头脑,而忘记了北耀还在后面。既然他们敢打北耀的主意,自然想过有一日他们会正面交战,只是现在毫无准备,如何是好,那种兵临城下的感觉,让宣王头脑冻结。
“国师,你可有什么守城之计?”宣王颤抖的声音响了起来,且不说退敌了,能守住宣城就已经是大幸。
国师淡然地看向那一国之主,心中了然,他们终是比不多那些睥睨天下的人,一如,现在北耀新君北烨华,他的得意弟子。
“唯有死守了,”国师站起来,给他最后一个忠言,“切不可鲁莽打开城门,城门开,宣国亡。”
宣王就眼睁睁地看着国师走,想说什么,却好像中了秘术般动不了。
晚风盛起,璇玑转身想走下城墙。城墙之上,两兄弟的谈话也结束了,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下城墙。北隅手不自觉地握上腰侧的剑,城墙中,脚步声低低响起,“谁。”北隅抽剑指向黑暗中的人。
北隅把他一把拽到火把处,才知道是当今的皇后,便立即松开跪下,“末将罪该万死,请娘娘恕罪。”
“既然是罪该万死,”璇玑整理下衣袍,看向把火照耀下的他,扬声问:“为何还请本宫恕罪呢?北隅将军当真是糊涂了。”
北隅撑剑跪下地上,俊朗的面上微微尴尬,只好沉默着,等待发落。
“起来吧,”璇玑负手立在他面前,“所谓看不见者无罪。”
“末将叩谢娘娘。”北隅撑剑站起来,眼睛不敢直视璇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