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九拉着他的手一顿,缓缓的抬眼看了看我,接着不动声色的拽起杨珂凡的袖子,往外走。
杨珂凡边走边冲我挥手,小声道:“先走了悠悠,明天再来看你!”
杨九走了,不知道是高跟鞋鞋跟的磨损,还是心情不好的原因,她脚步踏起来不似平常走路带风,步伐反倒有些许凌乱。
心中猛地一阵畅快,杨九,你不让我跟你跟杨珂凡来往,我却偏要招他,你担心弟弟卷入风波被我利用,我却偏要利用!
要怪只怪你,作孽太多,却又给自己留下杨珂凡这么个人畜无害的软肋!
目送走了杨九兄妹,屋里除了哥,还剩下两个女人,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此话不假,尤其还是在有男人当观众的前提下。
病房是套房,哥不知何时走到了外室,坐在蓝白条纹的沙发上,静静的点了一根烟。
“啪”!
他打火机点燃烟头,发出橘红色的光芒,他深深吸了一口,抬起头来。
几乎是同时的,余花瑶和寒月茹缓缓将视线拉回,生生的移到我的身上。
作为曾经守卫了哥十几年的我,当然知道女人这样注视我哥意味着什么,特别是,余花瑶的心思早已经昭然若揭般明朗。
“悠悠,你今天突然出事,我很担心你……”
“余花瑶,我说过,不想再见到你。”我言简意赅的说。
“悠悠,你还在生我的气么?上次在你家,我知道是我太害怕,让你很烦,还有前段时间你在家里,我没有天天去看你,是我不对,我不该因为去了也看不见你而不去,是我不好……”
“余花瑶——”
“悠悠!你不要再生我气了好不好?我们曾经那么要好,要不是这些天发生了太多事情,我们依然是那么要好!我知道,一切都是我不好,作为朋友,我做的远远不够好,但是悠悠,拜托你,给我机会慢慢弥补好不好,作为姐妹花,我的心永远是跟你在一起的……”
不得不说,余花瑶很会演戏,而且会挑地方演。前两次哥不在,她在我面前,也是哭得伤心,但只要我给几个冷眼,便再不买账,立马走人。
而现在不一样了,即使我瞪她瞪得眼珠子都要出来,恶毒的言辞只差拿着喇叭对她吼了,她也依旧做着伤心姿态,眼眶湿润,说话带着哽咽。只顾着赖在我身边,像个狗皮膏药,一旦粘上来,便无论如何也甩不掉,无论我怎么推她骂她,她就是不走。
要不是之前经历过那些触目惊心的背叛,我现在真要以为她是在为我伤心的。
“余花瑶,你先起来,你压到我伤口了。”
她顿时慌张的起身,红肿的双眼闪烁着自责,“对,对不起悠悠。”
“你要说什么,随便说。”我深吸一口气,狠狠闭上眼睛,努力屏蔽掉她做作的演技带来的那拉锯般的折磨。
她要赖在这里,无非是要在哥面前,把跟我姐妹情深的感情戏码做足,我就成全她,又能如何?难不成跟保持跟我姐妹情深,她就能日上三尺,爬到暮家女主人的位置上去?余花瑶,你未免也把征服我哥这件事情想的太简单。
更何况,现在我已经没有资格再去守护哥了,他将来身边会有更多的女人围绕,孩可能早晚有一天,哥会在这些女人中挑一个结婚生子,这样一想,面前这两个就算存在着,似乎也不伤大雅了。
见我不再凶她,她似乎看到了缝合关系的曙光,泪眼更加朦胧,感伤的味道更浓了。
“悠悠,发生了那么多事情,我们都没想到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暮也没想到,短短的一个月时间,你的身体状况会这么不好。你都不知道,今天暮听到你出事的时候,有多担心你,他连夜包机从国外飞回来的,还好,暮赶来医院的及时,否则,否则你都不知道,杨九那个女人会对你做出什么事来……”
“杨九?”我缓缓睁开眼。
见我搭话,她猛地点头。
“就是那个自称寒煊未婚妻的女人,我赶来医院的时候,你正在危险期,医生们正在讨论你的手术方案,有个保守的方案是不开刀,主要靠外力止血,另外一个冒险方案是,打掉孩子,彻底解决后顾之忧,但是这点很危险,因为你的身体根本不能进行手术!但是,杨九,杨九她竟然……”
“让医生给我开刀是不是?”我问。
她微微一愣,点点头,“是,你怎么——”
“我都听到了,她还给医生塞了钱。”
寒月茹和她顿时嘴巴张的老大,显然都没想到这一切我都知情。
“然后呢?”我问,“后来怎么样了?”
毕竟我只看到杨九跟那医生的勾当,却并不了解那医生出了手术室后,外面又发生了什么。
“当时暮还没有赶过来,在场的没有一个直系家属能够在手术书上签字的,但是你的情况又非常紧急,必须马上手术;这时候杨九就偷偷到了医生办公室,竟然暗地里签了要你手术的知情同意书!还好被我早就察觉到那个医生鬼鬼祟祟的,所以跟踪了他们,跟寒月茹一起抓了他们一个正着……”
余花瑶说的激动,看向一边的寒月茹,意在求证。话说到这份上,寒月茹似乎也有些尴尬,毕竟杨九是她名义上的未来嫂子——虽然现在情况很复杂。
寒月茹微微点头,小声应:“的确是这样,杨九她——”
她似乎想替杨九开脱什么,却又找不出什么措辞来,尴尬的低垂下眼眸,目光分明扫向了坐在外间的哥。
那茶几上已经按了四五个烟头,哥嘴里的烟一根接一根,似乎没有断过。
我顿时明白过来,寒月茹似乎也中意着哥,比起花瑶夸张的演技,她更加内敛。所以在余花瑶说到杨九的罪状时,她也进退两难。而在她的准嫂子杨九和暗恋的人权衡间,她选择了留下,似乎就是选择了后者,这也是她明知道进退两难,却依旧选择了留下的原因吧。
“杨九做事情确实有些过分,但是,好在及时阻止,没有让暮小姐真的陷入危险。”寒月茹充满歉意的说。
余花瑶说:“就我们两个人,又岂是能唬住杨九的,那个女人不是省油的灯!跟我们周旋了一会儿,又想方设法的想其他门路,说你有生命危险,我们拖延下去,要负法律责任担待不起。最后险些要让她强行签字进行手术了,还好暮及时赶到,才彻底阻止了那个疯女人!悠悠,她恨你,不惜一切要整你,你可要防……”
“我知道。”我说。
寒月茹说:“暮小姐,我略微听闻了一些我哥跟你的事情,所以,对于杨九的种种作为,也有些明白,她是我哥从小的亲梅竹马,又是家里长辈们定下的娃娃亲,向来都是我家的准儿媳妇的。是因为这次我哥说,他要娶你,所以杨九才——”
外室传来“咚”的一声,是烟灰缸砸在茶几上的声音。
三双眼睛望出去,只见外室烟雾缭绕,哥依旧倚在沙发上,双腿曲这微微打开,右手掐着烟,往嘴里不断的送着。他吞吐着烟圈,一动不动,安静的不像话,仿佛刚才弄出动静的人,不是他,而是鬼。
寒月茹禁了声,余花瑶也忘了演,半响,她们不约而同的默默起身,在一片诡谲的静谧中,起身,离开了。
我倚在摇起来一半的病床上,左边的窗户有刺目的阳光照进来,迎着那光看去,一颗巨大的梧桐树在那里,逆着光,叶子黑白分明,黑色的底,白光打着边,稀碎的阳光闪烁在叶缝中,像星星。
这边我看着窗外的景色发呆,那边哥抽着烟,不约而同的,我们都选择了沉默。
我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梦里白光一片,我躺在冰凉的手术台上,头顶有蓝色的人影不断的来回忙碌,有护士的声音不停在低声细语:拿掉孩子,拿掉孩子……
猛地睁开眼睛,是一片漆黑的病房,窗外有皎洁的月光,不知不觉竟然已经深夜了。一颗树杈的影子投射在我的手背上,带着些凉意,下意识伸手探到肚子上,按压了两下。淡淡的迷茫闪过心底,终究,还是没有人告诉我,肚子里的孩子还到底在不在?
“你就这么想留下这个杂种?”耳边有声音响起。
转过头去,看到哥近在咫尺的脸,脑袋嗡的一片空白。
“我在问你话。”他挺拔的五官在月光下只看得清一半,但那一半也足够看清他全部的表情——无边的冷漠。
我张大了嘴,想说什么,却突然哑得吐不出半个字,要我说什么?
“说话。”他的声音冰凉的比夜晚的寒霜更冷。
“……是。”我回答。
他整个人霍的站了起来,像是没有听懂,俯身下来,侧着脸,又问:“是什么?”
浑身颤了颤,我继续张开嘴:“我想,留下这个杂……”
突然,脖子被死死勒住,就像要把我的声音全部卡在嗓子里,再溢不出半个字来。
“是什么?”他冷冷的继续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