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如少女,爱撒娇,太腻;夏雨如河东狮,闪电雷鸣,过于骄悍。唯有秋雨,缠缠绵绵,如多情的少妇,自有千中风情万中意韵,让人倾倒。
秋雨的韵味,首在干净,朴素。一丝一丝的秋雨,在空中飘着,不,不像是从空中,而是从宋词间渗出,纤细得让人心疼。撑一把伞,在秋雨里走,雨丝间或斜飞过来,粘在脸上,有一种凉凉的感觉,是一种洁净的凉,毛茸茸的,直泌人的心底。
当然,如果你高兴的话,也可以不带任何雨具,去和秋雨做一次亲密接触。一个人漫步于雨幕中,把一身的劳累,一身压力,都坦露在细雨,让它冲刷,任它消融,消融得无影无踪,一身轻松,是一种最美的享受。
秋雨的韵味,其次在于缠绵。无论在山村,还是在高楼,坐在一盏灯下,听雨,心,都会漫漶上一种无法言说的感动。雨呢呢喃喃地下,每一声都有一个音韵,水洗过一样,清亮得能看见秋雨的灵魂。它诉说着,轻轻地诉说着,语调永远那么温柔,不急也不燥。灯下看书,它恍如“红袖添香夜读书”的女子;灯下思乡,它是那泪眼盈盈的少妇:一声一声,都是平平仄仄的,和故乡的一模一样,和少年檐下所听到的一模一样。人,会老,秋雨永远年轻着,思念也永远年轻着。
秋雨的韵味,还在于典雅而文静。羞羞涩涩的,欲说还休,犹抱琵琶半遮面,娇柔得让人断肠。她如果是词人,一定是婉约词派的高手,大概可以和李清照相媲美吧。如果是小家碧玉,一定是手提竹篮、走在小巷的女子,见了人,毛茸茸的眼睛一眨一笑,笑出无边的风雅,无边的清新。
在记忆的底版上,小巷,永远是秋雨最美最美的背景。
长长的粉墙,黑黑的屋瓦,青青的石板,在秋雨里朦胧着,晕染着,黑白分明,如一幅水墨画,更如黑白片子的电影。沿着这样的小巷,你慢慢地走,一直走到寂静无人处,一直走到巷子的尽头,任细雨如无言的叮嘱,柔柔地落满一身。这时,听着隔巷的地方,隐隐飘出软软的笑声,一种悲怆,一种孤独涌上心头。你才知道,品味秋雨,心灵要静。
静,是秋雨的精髓。
春雨,花红柳绿,太热闹,夏雨,狂放浪漫,太张扬,只有秋雨,静静的,如戴望舒《雨巷》中的那个结着丁香女郎,和你相遇,孤独无言,并投来太息的目光。
可惜,现在,这样的女郎已经走远了,消失在岁月的那边,只有秋雨还在下,淅沥,淅沥——
只有你还撑一把伞,在雨中慢慢地倾听,倾听秋雨的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