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园在房屋旁边的沟里。沟不宽,有一泓水,碗口粗,日里映阳光,夜里映星星,在那儿长流着。水两边是茂草,蔓延开来,有蚂蚱跳,也有其它的虫吟。
假期回去时,经常的,我会站在沟边,看这一沟风景。
半年不见,再回去,这儿已经变成了母亲的菜园。水,被母亲挖了一个沟,引着在山根下走了。水很白,但很窄。水里,有一只青蛙咯咯地叫着,叫出一片田园风光。
沟里的草没了,沿沟的水边是平整的地,细长如带,土里没有一块石头,没有一根草芽,但虫鸣是少不了的,蚂蚱是少不了的,还多了蟋蟀,吱——吱——,平平仄仄地叫,此起彼和。
地的最边上是韭菜,母亲在对面山上挖回的韭菜根,剪了叶,埋在土里,倒上鸡粪,引上旁边的沟水,几天后,一星星嫩芽冒出,清新明媚,一片嫩黄。
我回去时,晚上,母亲剪了韭菜,炒蛋黄,让我和父亲围一壶小酒,外带一盘茄子、一盘豆角,还有黄瓜西红柿,边吃边谈。母亲坐在旁边听,不时劝我吃菜。老杜说,“夜雨剪春酒”,不知是这味不是。这味,比酒还醇。
韭菜地旁边,是茄子。茄子很胖,因为那土很肥。父亲笑说,自己几次馋了,想吃那茄子,母亲说等两天,让我回来一起尝鲜。
其实,在城里,我早吃了茄子了。
可母亲不管这些,母亲总认为,自己栽的茄子更有味。
茄子而外,是辣子,是黄瓜,是西红柿。母亲每样都不栽多,只是十几棵,可是,沟里已满满挨挨都是绿叶,都是菜花,都是瓜果。
在家里仅仅呆了三天,三天里,每个下午,我会去母亲的菜园转转,看看,一沟的绿色,都在那儿拥挤着:韭菜修长,茄子叶肥厚,辣子叶青葱,黄瓜的叶子硕大。沟里的水,已被绿色遮住,看不见影子了,但听得到细微的汩汩声,如水在说着悄悄话。
叶子中间,或紫或黄的花儿,星星点点,如细碎的笑声。叶下,露出辣子茄子黄瓜,一个个如新生婴儿。
我站在地边,静静地对着这一块瓜菜。瓜菜在无声地生长着,无言地绿着。它们在这儿,一定看到过我的母亲是怎样地松土,怎样地培苗,又是怎样上肥与浇灌。
它们用自己的绿叶和鲜花,用自己的果实,来安抚着母亲日益年老的心,回馈着母亲的辛劳和汗水,还有希望。
站在这一沟青绿中,是下午,夕阳照在一沟葱绿中,有虫鸣响起,一声又一声,叫落了夕阳,叫出了炊烟,也叫得一片虫鸣如雨。
在这一片青葱中,我忽然感觉到,自己也是一棵蔬菜,母亲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