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住宅楼逃出来让大家都筋疲力尽,亚芸跑来想要扶住我们,眼神布满惊恐。我放下童琳素和陈丽晓,崇皙已经跪倒在另一边,苏裕杰从她背上落下来。“亚芸,你去看看他们!”
“陈丽晓!童琳素!”我试图唤醒她们。两个人并没多少皮外伤,只是吸进不少浓烟。
“裕杰!”陈丽晓慢慢有些意识,醒过来的她用自己仅剩的力气一步一步地挪动身体,直到推开崇皙,把苏裕杰紧紧抱在怀里。
“裕杰!”明明自己已经受了伤,看到还有一丝意识的苏裕杰,她终于破涕而笑,眼泪和脸上的黑灰混在一起。
童琳素也苏醒了,拒绝我的搀扶,艰难地爬到花坛边,望着大火中的楼宇久久不语。出事地点应该是在她家那层。她那个可恶的养父也许已经丧身火海。
崇皙在亚芸的帮助下起身,她的体质已经大不如前,刚才背着比自己重很多的苏裕杰从火场逃生,已经到达她的极限。但是她一手推开亚芸,“他呢?你不是说看到他了么?”
她抓着已经奄奄一息的苏裕杰不停地问。这一刻她甚至忘了自己是谁,在做什么。拖着受伤的身体只是一直喊着他的名字。而他虚弱得根本没办法回答。
大火还在蔓延,天空被染成血一般的红,火还在吞噬着周围的一切,包括她已经脆弱不堪的身体和心。
陈丽晓一边笨拙地为苏裕杰擦去脸上的灰,一边帮他回答:“我们进去时,只找到了裕杰。”
“他呢?为什么?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
她的世界开始崩溃,痛哭着,吼叫着,那么凄楚、那么……撕心裂肺。她的身体像被掏空了一样,“为什么要这样……”她不断地挣扎,我害怕只要一松手,她便会毫不犹豫地再次冲进火场。
四年前她也是这样,绝望到底。只剩下,被抽去灵魂的身体,和满脸的泪痕。
那个时候也到处是警车和抢险队员。哭喊的声音不绝于耳,来回跑动的救护人员抬着一具具受难者,有些支离破碎、有些濒临死亡,有些交缠在一起模糊一片,生命就是这般脆弱,死亡是如此接近,如此恐惧可怕。
她哭喊得没有了力气,只是任我抱着在怀里,她的世界没有了周围的声音,没有了一切。她的天空一片黑暗。
寂静的天空,对她来说没有声息。
四年后还是一样,她不再哭了,眼神空洞。再也没有力气站着,跪倒在地。我唯有死死地抓着她。我能做的永远只是这些吗?
“我不要这样……为什么每一次都要看着他离开!我不要!……他怎么可以又这样在我面前消失……不可以……我不要……我不要他消失……我不能没有他……我爱他啊!”你终于还是说了么,你爱他……
“傻瓜!”是火中溅起的幻影?是雨里不碎的追寻?或许不是。都不是……靳哲景踉跄地出现在我们面前,喘着气,带着从未有过的狼狈。幸福……是什么?没有了最后的期待,今天你们一起抵达,注定有彼此的陪伴,不会孤单。周遭的声音太混乱,有许许多多的回声在耳边缭绕纠缠。破茧而出的那一天,盛开终是与我无关。
痛苦之后,幸福之前,我终于还是放开了手。
看着相爱的人忘情地相拥,她对他说:
“我以为你又要离开我了!”眼泪终于再次夺眶而出,这一次怕是把这四年的眼泪全都流尽了吧……这一刻,她开心地笑了,那么欣喜、那么灿烂、那么美丽,眼角带着泪水,那眼里是牵挂、是爱恋、是埋怨、是不舍,一切的一切,痛苦终将过去,迎接她的是幸福的以后。
他细细地为她擦去泪水和黑灰,拨动她的秀发,对她是一如既往的温柔,“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你还是走了,留下我孤单一个人……
他们的泪水掉进彼此的笑靥,我一定是来不及难过,竟然没有流泪。
也好,强颜欢笑是我一贯的作风。在这一刻,我还是应该努力保持我的风度。
她再一次扑进他的怀里,看不见她的表情,只有靳哲景那张沾着黑灰但是仍然俊美不凡的脸,带着狂喜和激动。
他紧紧地抱着她,那是我第二次看到靳哲景的眼泪。第一次是在希腊的船上,在苏童死的时候。他颤抖着说:“我爱你!”
“再说一次!”这是你等待多年的话了吧!原来我说再多也敌不过他的深情一眼,做再多也代替不了他来爱你。
从来没见过这样泪流不止的靳哲景,这一刻,他不是那个特工队里沉着冷静、的队长,不是那个震惊欧洲的电脑天才,他也只是一个会为爱情落泪、欢喜的普通人。他也会不顾一切抱紧爱的人告诉她:“我爱你!”
这是一场从一开始,我就会输的战争。即使再不甘心也一样要放开她的手。原来所谓第三者不是后来出现的人,而是三个人陷入爱情,不被爱的那一个……
“宋承宇!”亚芸不知何时走到我身边,轻轻地唤着那个多年前她为我取的名字。那个我们在巴黎时的名字。
我一定是太累了,所以连话也说不出。
“你哭了?!”亚芸的声音继续在我耳边回响。
“……没有啊!”
“带着眼镜也还是看得见你的眼泪。”
“我是高兴的哭了……”
“是吗?”
“一定是……”
想要恭喜的话卡在喉咙,说不出口。他们的世界现在只有彼此。
“啊!”亚芸又一次的惊叫,终于把我唤醒。
她晕倒在了靳哲景怀里。脸上带着泪痕还有从未有过的美丽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