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北凰国不远,言术驾着马来到慕枕音的身旁后夹紧马肚子,勉强让马稳当地跟上她的速度,而北凰鸟一见他就缩到慕枕音另一肩膀上,她不由得歪下脑袋,腾出手抚慰了它一番,估计这普天之下,敢拔它鸟毛的,只有言术一个了。
“师姐,你额上的北凰花钿怎么没的?”言术饶有兴趣地问,完全忽略了瑟瑟发抖的北凰鸟,这着实是无意的挑衅,北凰鸟鸣叫着竖起羽毛,却又愣是被言术一个眼神给吓了回去。上古神兽落到今天这地步,估计创世神要扶额叹息了。
“师父的易颜水给暂时隐去了。”北凰花钿是北凰玄女的标志,是朵银白色的含苞北凰花。听慕兮遇说,只有在使用弑杀决的时候,花钿才会是花开的模样,还会变成血红色。当然,这只是根据记载说的,当今世上活着的生物都没有见过使用弑杀决时候的玄女,《创世传》里描写得甚是骇人,“弑杀决起,血色凰花开,百里之内,必无一生还”。
“师父竟然还有这种好东西,待我回去后,一定要跟他讨来隐了我尻间的胎记!”言术欣喜地说。
“易颜水是用在脸上的。”慕枕音的嘴角抽了抽,提醒道,慕兮遇辛苦炼制的易颜水,可不是给他这般糟蹋的。
“脸和屁股没差,没差啦!”言术朗声说道,明眸皓齿,笑得甚是好看。慕枕音的嘴角再次抽了抽,侧脸低下头,眼角的余光落在言术的脸上,轻声对北凰鸟说,“凰儿,啄他的屁股。”
自北凰去南焱的路途上,时日琐碎无味便不细说,期间遇了山贼,却是一帮没经验的乌合之众,拿个刀子都不稳,说句威胁人的话又是结结巴巴,权给言术当成笑话,成天用那小贼的话来逗慕枕音,他自己倒是不厌其烦,乐在其中,苦了慕枕音的耳朵都出茧子了。不过,她自己暗地里也用心记着,打算回去后说给慕兮遇乐一乐。
露宿的夜晚,慕枕音看着北凰国方向的灵溯星总会突然想起慕兮遇永远带着淡薄笑意的脸庞,像极了玄武山上一枝独秀的北凰花,清冷高傲。来自远方的寒风撩起灰色披风,慕枕音收了远眺的眼神,漠然地站立着,肩上的北凰鸟将脑袋埋进羽翼里微微发抖,整片深蓝的夜空缓缓地流淌出一种足以吞噬心脏的情愫,她知道,那便是血液里无处不在的思念。
算算时间,他们一队人马,达到南焱国王都时,已离开北凰国半月之久。
入了城,他们便随着前来接待的宦官暂时住进了客栈,第二天再与其他国的使臣一同入宫觐见国主,宫里才给安排个住处。南焱国是受朱雀庇护的国土,气候较北凰国热了些,虽同是冬季,却暖和得如北凰国的夏季。
一进客栈,慕枕音便匆忙挑了房间梳洗换衣,选了套月白丝绸内衫,搭上水绿苍竹长袍,穿在她身上更是衬得她十分俊秀。站到言术面前时,他也不禁目瞪口呆地自愧不如,“师姐……啊,呸,师兄,你真俊俏!绝对是引诱良家妇女,黄花闺女,破坏家庭,棒打鸳鸯的主啊!”
慕枕音额头青筋一跳,照例又是日常一暴栗,破坏家庭这种缺德事不是你言术才干得了的勾当么?
同言术一前一后踱入內厅后才察觉到这里的气氛有些不对,沉静得十分诡异,与外厅的喧闹实在是有天壤之别。慕枕音四下扫视了一番,与坐在窗边的一名男子凛冽的眼神撞了个正着,一双凤眼长得着实惹桃花。在此时却覆着深深的不明其意的..唔..慕枕音在脑海里搜寻了个遍,也未能找到一个词来形容他眼里的情愫,像是期盼多年得以实现的欣喜以及难以置信,这样类似的眼神。她大约是在言术戒斋两年后听师父说修习道法,并不需忌口时见过。再仔细打量该男子,才发现身上穿的尽悉与她相同,只是同样的衣裳,在他身上却穿出了威严稳重的气场,光是如此看上几眼,她便觉得他来头不小,估计是这内厅里地位至高的。还没待慕枕音好好品味出男子的眼神,言术就拉着她的手朝不远处的空位走去,被迫移开目光时,好像看到男子捏碎了手里的杯子,由于不确定,她只好将其定义为错觉,可能是给饿的。
刚收起心中念想,身后一阵轻逸的风,慕枕音的手腕被牢牢锁住,身形一震,回头看去,果然是那男子,他皱着眉头,阴沉着脸,眼神越过她的身子直直地落到言术拉我的手上,继而转到回头的言术身上,冷冽的眼神吓了言术一跳,他竟然想都没想就没出息地松开了手,慕枕音不禁在心底狠狠地鄙视言术,靠他保护,估计受的苦会成倍,他就是个提高危险系数的好料子,而此时最应该跳出来护主的北凰鸟,不知怎的,也缩在慕枕音的肩上不敢动弹,她只能无力望了眼房顶,没出息的神兽同样也是不靠谱的。
男子眼神怪异地上下打量慕枕音的同时,她也抱着不吃亏的心态盯着他一张俊美的脸细细观赏起来,棱角分明的脸庞上恰如其分地长着好看的五官,一双狭长的凤眼,一个高挺的鼻梁,一张唇角微翘的薄唇,再加上白皙的肤色,本应让人觉得柔美的相貌,眉眼间却透着坚毅,不容反抗的威慑。难得一见的美男子,这是慕枕音对他的定义,比起慕兮遇来说,嗯,还差了那么一点,差的这一点,估计是因为她欢喜慕兮遇的主观因素导致客观评论的偏差。于是,对他扣着自己手腕这件事,并没有反感,仔细想想又叹自己过于肤浅,这要是让二皇兄知道了,估计要跳起来磕磕绊绊地骂她没有半点黄花闺女的矜持。
他看着慕枕音的凤眼里,恍如一泓清泉,在阳光春日下的湖水波光粼粼地闪着惊喜的光芒,看得她心中一动,一时忘了将手抽回。直到严术一旁咂巴着嘴端看被男子握住的手腕时,慕枕音才匆忙甩开,清了清嗓子问道:“公子这是做什么?莫不是因得穿着一样,便拦住在下吧?”
“你叫什么名字?”男子一愣,放开她的手后,压着嗓子问道,像是在极力控制着某种情绪。
“慕容真。”慕枕音将手笼进衣袖里,微微颌首道,抬头再对上其眼睛时,像直直地望进漆黑的深渊,里面翻涌着暗潮,却只是一瞬,再仔细看时,已然是平静若水的眸子,莫非又是错觉?莫非真是饿过头了?
“慕容真..”男子寻思了一下,手中折扇一合,又是一阵打量,眸底闪烁的光彩黯了些,“在下怕是认错人了。”
“是公子的故人?”慕枕音倒是来了兴致,难道这世上有男子与她的男装相似,这倒也是一件趣事。
“算是吧。”男子应了一句后便失神地转身走回窗旁,恭敬地站在桌边的人,随着他坐下,才敢接着安坐。本想再问几句,看到他这副模样便噤了声。
“师兄,原来你不仅能诱惑女的,还能诱惑断袖,啧啧啧,方才是小的低估你了。”言术拉着慕枕音的衣袖,幸灾乐祸地说。
“若我是男的,我必会欢喜你的。”慕枕音瞟了言术一眼,邪邪地笑着说,看他领悟后的脸色由红变青,气结得说不出话来,她这才得逞地笑出声,不经意间,眼角又再次捕捉到那男子飘忽的眼神,炽炽地看着她,竟令她心神一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