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阴霾山神庙
辛亥革命爆发之后,中国并未因此而变得安定。在革命发生前,中华大地上主要是封建势力与民主势力之间的斗争。辛亥革命之后,中国显得更加混乱,封建残余力量的拼死挣扎,在那时,军阀混战成为中国民主进程中一个巨大障碍。老百姓渴望的平静生活只是一个梦。就当时来说,无论是民主,还是封建,都没有给老百姓带来幸福安定的生活。
1923年5月5日深夜,一列从上海途经南京、济南、天津开往北京的火车正在急速行驶。火车一路上风驰电掣,当它行到山东临城车站约三四公里的地方,司机发现铁路上移动着一群人的身影。为了安全起见,他拉响了长长的汽笛声。谁知,这些人并不当一回事,自顾自地在轨道上不停地忙活着。司机使劲掰了一下刹车,但因为速度太快,根本无法停下。车继续飞快地向前行驶。滑行不到百米之后,司机就着探照灯发现,前面几丈铁轨已被人拆掉。火车瞬间飞驰过去,跃然出轨。坐在车厢里的人马上尖叫起来,但一切为时已晚,火车冲出了轨道。
接着,火车两侧发出“砰、砰”的枪声,上千名拖着长辫子的“土匪”冲了上来,跳进车厢,将旅客全部绑架。除中国人之外,这其中,还有几十名参加山东黄河宫家坝堤口落成典礼的外国记者和几名外国游客。
因为路途遥远,车上的旅客一般都穿着睡衣,躺在卧铺上,鞋子也放在一边。当他们被绑架之后,一个个都赤脚赶出车厢,一步一挨地向山里走去。当时,正直寒风凛冽,大雨连连。这些人受尽了苦头。在荒郊山野上,远远地能看到一支长长的队伍,哭喊声传遍了幽静的山谷。土匪带着这些被绑者,向临城外的抱犊崮走去。
临城绑架案被媒体曝光之后,世界震惊。英、美、法、德、比五国公使馆立即向中国政府提出交涉。在美国方面,公使电传文件给美国总统,要求美国政府迅速营救美国公民。驻华美军甚至要求,如果中国政府不妥善解决问题,美军方不惜一战,美国国防部长台维士扬言,美国即将向中国出兵。当时,日本并没有侨民涉及此次绑架案,但他们却暗中教唆,要向中国派遣“国际联军”来共同管理中国境内的铁路系统。
5月9日,五国公使馆照会北京政府,必须在三天之内将人质全部解救,不得有一人受伤,否则列强将采取强硬手段。中国政府参加过照会之后,不得不专门找人,力求在三天内解决问题。中国政府的侦察工作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
且说在土匪这边,走了半天的泥泞小道之后,被绑者被带到了抱犊崮。此时,一个叫裴于松·雷狄的人喊道:“我是法国天主教主教,法国驻沪领事、法租界巡捕房总监都是我的密友,你们还是放了我。”他叫起来,只见一个眼神直愣愣的土匪走过来:“小心我一脚把你踹到山崖下去。”说完,他就用力地抓住雷狄,并把他的头推到悬崖跟前。雷狄马上不敢多说。这时,一个高大的汉子过来:“不要扔他下去,他还有用。”那土匪连声道:“知道了!头儿!”原来,下命令的土匪头子名字叫孙美瑶。
原来,抱犊崮本是苏、鲁、皖、豫四省的搭界地,管理混乱,是土匪强盗的天堂。军阀统治时期,张敬尧负责这一带的剿匪工作。他对这些土匪的行动了如指掌。张敬尧认为,土匪是杀不尽的。于是他便采取了“和解政策”。只要你土匪不闹事,我就按兵不动;一旦你投靠我,我便编制你为正规军队。就这样,官匪之间建立了一条“和谐”的通道。
当时孙美瑶的胞兄孙美松非常敬慕张敬尧,土匪帮不常闹事。但是,后来张敬尧失势,孙美松的手下被政府清理,不愿将其编制。因此,他便落草为寇,整天干着见不得光的事情。后来,北京政府调遣山东督军田中玉消灭省边的土匪。田中玉迅速调遣第六、第二十两个混成旅包围抱犊崮一年半时间。孙美松迫于生存压力,便请来自己的援军——弟弟孙美瑶来。
孙美瑶二十五岁,是个百发百中的善使双枪的好手,战斗起来骁勇异常。接到大哥的求援信之后,他二话不说就赶过来。在山上抗争一段时间之后,兄弟们再次面临衣食无继的困境。于是,孙美瑶便想出办法,在临城车站绑架乘客,来解决山上物资短缺的问题。
5月7日那天,孙美瑶下令:将女洋记者释放,让她们回去透个风,并让政府方面做好谈判的准备。下山之前,孙美瑶还写了一封代笔信,上面说,“须将围山部队撤出10里以外,否则被掳外侨均将被杀”。这封信是由上海《密勒氏评论报》英国人鲍威尔代笔,是中英文对照版,劝告军方切勿进攻,应和平解决,最后,孙美瑶问道:“你们谁赞成我的想法?赞成的就在上面签个字。”这么一说,19名外侨纷纷在上面签名。孙美瑶得意地笑起来:“好!现在就让女记者走,”他转身到女记者面前,“务必将信送到,否则他们……”他冷笑着用枪指指旁边的19名外侨俘虏。
5月12日,在列强的一再威逼下,山东督军田中玉带领着省长熊炳琦、交通总长吴毓麟、徐海镇守使陈调元、江苏省交涉员温世珍、曹锟的代表杨以德等政府高层人物,来到山东枣庄,与孙美瑶的全权代表周天松展开谈判。因为事关重大,当时有英、美等国的代表参加,督促会议进程。
一见面,周天松便提出三个条件:一、政府军解除对抱犊崮的包围,撤回原防位置;二、收编抱犊崮的散人为政府军混成旅,并由孙美瑶担任旅长;三、补充军火和供给。
当时,田中玉就明确表态:“前两个条件可以满足,但最后一条无法实现。”官方还提出,协议达成之后,外侨要分三批全部释放。
周天松答应条件,双方签下和约。但事情总是发展得如上海滩戏楼子里的故事一样,一波三折。第二天的收尾工作中,孙美瑶亲自出马,当着田中玉等人的面将委任状撕毁,并提出要求,自己要担任“山东建国自治军总司令”,否认和谈条约,要求政府军撤出抱犊崮100里以外,接济山中粮饷,而且要等山中首领会议商定之后才能确认正式的和约计划。
政府对孙美瑶的出尔反尔非常恼火,而孙美瑶却气定神闲,因为他得到消息,这次参加和谈的不仅仅有政府高官,而且还有洋人。这次他是要吃一块更大的肥肉。
消息传到北京之后,洋人公使们一片哗然。紧接着,孙美瑶又提出更苛刻的条件:要求将自己部众改编成两个师,由张敬尧任山东督军,划山东滕、邹、峄三县为他的根据地,政府军退出百里之外,将苏、鲁、皖、豫四省“同道”全部收编,并要求让列强国家出面担保。
民国政府见孙美瑶如此得理不让人,于是决定实施清剿战略。但讨论之后,官方接受了田中玉的明“剿”暗“抚”的策略。迫使对方放弃苛刻条件,重新进行谈判。
谈判破裂之后,政府军又步步向山上逼近,抱犊崮的土匪们已无心恋战。于是孙美瑶在几十名外侨人质中将法国天主教主教雷狄挑选出来,让他下山去透露情况,并要求他对天主发誓保证三天后返回。雷狄为了救出自己的朋友,心甘情愿地跪在地上进行了宣誓。
谁知道,雷狄过惯了舒适奢华的生活,在抱犊崮经受风吹雨打之后,渐渐体力不支。刚刚出发,还没有走下山,他便昏倒在地上,根本无法前行。于是两个随行便找到一个他们的哨所,在一座破旧的山神庙里逗留,一人在庙里监视,一人上山禀报,准备请医生来给他治疗。
在上海,法国驻沪领事甘世东和总监华尔兹得知雷狄主教被绑架,马上召开紧急会议,商讨援救计划。在众位巡捕房头头的一致推荐下,总监华尔兹决定让黄金荣接受这个重任。黄金荣看到领导们自信而期待的眼神,当场就接受了任务。
这天,黄金荣正在郑家木桥聚宝茶楼喝茶,正在考虑如何救出主教的问题时,突然有一个外乡人啼啼哭哭地走来向他报案,说自己一个亲戚叫韩荣浦,是吴佩孚手下的副官,今天一下火车,身上的100元大洋就被人偷了。黄金荣听到是吴佩孚的手下,心想一定是山东人。于是大声道:“好!我给你做主。”就这样,黄金荣回巡捕房去了。
黄金荣简单了解了一下案情,然后向韩荣浦打听起孙美瑶的事情来。听完之后,黄金荣心里有底,便奉上150块大洋道:“你那钱不用找了,我多给你50元,你帮我查一下裴于松·雷狄的下落,事成之后,我再给你500元。”韩荣浦听了,高兴起来,星夜就往山东赶。
到达临城之后,韩荣浦花了几天时间就与抱犊崮里的人联系上,打听到主教雷狄的近况。等黄金荣得到消息时,他高兴得差点儿跳起来:“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他很快就将情况汇报了总监华尔兹。华尔兹当机立断,让他带6名精干的巡捕,前往救援。此时,为了方便,黄金荣还带上了翻译曹启民。一干人等到达峄县之后,便乔装打扮成农夫的模样,向山里挺进。
恰巧,给黄金荣做向导的兴山与孙美瑶的一个手下喜子相识。当他们走到无路之处时,喜子竟与他们打了个照面。于是兴山便与之攀谈起来。一番闲谈之后,喜子告诉他们,在山腰的山神庙里有个外侨病人,他每天的任务就是做饭,并亲自送给他吃。等兴山告诉黄金荣所有情况后,黄金荣焦急地道:“那山神庙在哪个地方?”兴山无奈地笑道:“这地方人迹罕至,没有几个人知道山神庙在哪儿!”黄金荣看看远处,然后若有所思地道:“走!花钱问人去。”
就这样,兴山帮黄金荣找到几个年长的老农,让他们吃酒吃肉,打探情况。原来,山神庙离他们的所在有五十里地,要翻过两座山。黄金荣问道:“除土匪盘踞的道路外,还有其他路可走吗?”此时,老农们面面相觑,轻轻地摇着头。黄金荣皱着眉头想了想:“这样吧!谁给我探得一条新路,我赏他100元钱。”几个农民马上站起来争先恐后地道:“我去我去,若探不到,不要分文。”就这样,黄金荣就自顾自地去休息,其他人都去探路了。
第二天下午,黄金荣得到消息,几位农民已在山后探得一条小路,通往那座破旧的庙宇。黄金荣高兴起来:“好!我们现在就出发。”在农民的带领下,一干人等拿着手枪,一步步地逼近山神庙。走了一整天,黄金荣等人顺利潜伏在山神庙附近,认真观察,只看到两个土匪。于是他拔出勃朗宁手枪,带头冲了过去。
当两个土匪发现他们正准备站起来跑时,黄金荣的枪已经指在他们脑袋上了。稍稍盘问之后,他们便找到了雷狄主教。曹启民与之交谈,并确认无误。几人迅速地将他抬起,直往山下奔去。黄金荣等人将雷狄解救之后,又送到临城火车站。在峄县等候的法国人脱司曼亲自将他护送回上海。
当黄金荣等人上火车时,兴山和他的两位老乡苦苦哀求黄金荣带他们去上海发展。在雷狄的同意下,三人一起去了上海。后来,这三人都成了上海滩上的人物,其中沈长庚成为麦兰巡捕房的侦察队长,外号“山东码子”的做了法租界花捐稽查,还开了个幺二堂子,兴山后来成为十六铺巡捕房捕头。
黄金荣再次证明了自己的实力,法国主子盛情夸赞他的勇敢机敏。为此,法国官方升任黄金荣为法租界麦兰巡捕房督察长,成为法租界华人中地位最高的人物。之后,法租界当局还配给他8个安南巡捕护卫,保护黄金荣的安全。现在,黄金荣在法租界巡捕房的地位已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第二节三鑫得开张
1840年,自从林则徐实施禁烟运动以来,中国人对“烟”就有了新认识,它不但是毒害百姓身心的毒药,而且是让国家贫穷的根源。大部分老百姓都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但是,就是那一部分人,依然整天沉浸在“烟”的世界里,他们一天没有烟,便浑身不自在。以至于中国人的禁烟运动成为一种形式,越禁越不能止。在上海,鸦片成为很多人牟利的工具,如果没有鸦片,就没有一批批的富商,同样,也不会有“上海三大亨”的出现。因为鸦片,上海人变得越来越疯狂。
20世纪20年代,海外的鸦片源源不断地向上海运来,然后从上海发散到全国各地,而且,四川、广东、云南的鸦片商人也大量地把货物运往上海。当时,上海当之无愧地成为中国鸦片的集散中心。正因为如此,上海的鸦片商人们大发横财,他们渐渐成为上海财富金字塔上最顶层的一群人。
不过,生意红了,旁观者的眼睛也会红。看着这些鸦片商人能牟取暴利,上海街头的小瘪三开始打他们的主意。只要鸦片从黄浦江上了岸,那些不怕死的小瘪三就会用各种方法抢夺鸦片。这种情况下,鸦片商总是束手无策,损失非常巨大。一连串的案情被曝光之后,鸦片商人痛心不已,他们三天两头地来到巡捕房,请求巡捕们予以帮助。法巡捕房首先接到请求:“如果你们能追回我们的损失,一笔不菲的款子就是你们的。”法巡捕房看到钱,欣然接受。但是,经过一周的调查,却一点线索也没有。这让法方人员寝食难安。后来,又发生一连串的抢劫鸦片的案子,让法租界当局不得不重视起这些鸦片生意来。
法国人在上海开辟殖民地式的占领权——租界之后,看到英国人利用贩卖鸦片的生意,在中国赚取了大量的金银,于是他们也在鸦片生意上做起文章来。经过周密的策划,法国方面决定与各国鸦片商人签订合同,将他们的鸦片运输业务全部交予法方进行。这样,法方便可以从中得到一笔不小的运输费。从鸦片出海到进入中国仓库,这一过程中的押运和保护事宜全部由法方承担。
当时,上海的鸦片商人很多,鸦片馆就有1000多家。当中国人从外国鸦片商人那里采购到鸦片之后,便请全副武装的流氓保镖押运,一直送到鸦片烟馆内。由于鸦片价格非常昂贵,有些商人包车去送银子。按当时的标准,一袋100斤的鸦片要值几千块银元。中国人不知道在外国人那里买了多少鸦片,中国的金银像上游的河水一样,源源不断流入永远也填不满的海外。
正是看到这巨大的利益,上海的地痞流氓们对经过他们眼前的鸦片押运车总是垂涎欲滴。谁都知道,如果能抢一箱鸦片,自己的一辈子就好过了。很多小瘪三就是拼上一条命,也想抢一箱鸦片到手上。因此,上海“抢土”成为一种风潮,只要你是小瘪三,而且想发财,那就必定会想到一条路,那就是“抢土”。
其实,黄金荣的夫人桂生姐和杜月笙、张啸林当时都是“抢土”的专家。鸦片的输入,让他们成为上海独树一帜的“大亨”。
一天,杜月笙坐在客厅里,与几个兄弟交谈着:“你们说,我们下次能不能换个花样抢土呢?”“打不死”李阿三一拍桌子,道:“换个方式最好,不然迟早被人发现。一箱鸦片值千金,就是赴汤蹈火,兄弟们也要抢它三五箱回来。”此时,范长宝微微地把脖子一伸,道:“我觉得,我们可以水陆夹击,先让几个水性好的兄弟泅入水中,拖他两三个人下水,等岸上法国军人来援救时,再让几个兄弟过去,抬它两箱鸦片回来,这样做不是非常保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