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月笙的地位在黄公馆内得到迅速提升,桂生姐常常让他为自己出主意,办重大事件。黄金荣也把他当成自己的一个智囊,遇事总是与他商量。面对这无上的光荣,杜月笙产生了无限的憧憬:他不想寄人篱下,他想有自己的公馆、车子、司机还有女人。但是,现在自己只是个“跑腿的”。正因为这样,他整天游走在花街柳巷,与妓女和赌鬼们在一起厮混。
时间长了,桂生姐发现了杜月笙的心事。于是她就盘算:月笙是应该有个家了,如果天天与妓女厮混,哪天被人利用,那损失就大了。桂生姐想了想:我就把我苏州亲戚家的沈月英介绍给月笙吧!想到这里,桂生姐又高兴起来。
一天晚上,桂生姐躺在藤椅上,杜月笙照样走来给她削苹果,陪她谈心。当杜月笙将一个雪白的苹果递到桂生姐面前时,桂生姐开口道:“月笙,你要交桃花运了。”杜月笙忙低下头:“桂生姐,我单身汉一个,哪来那福分?”桂生姐莞尔一笑:“你双颊绯红,一看就知道交桃花运了。”杜月笙不禁笑出声来:“桂生姐就会说笑话。”
桂生姐马上切入正题:“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嘛!人之常情。你觉得上次来我家的阿四怎么样?”桂生姐轻轻地嚼了一口苹果,“要是不嫌弃,我就把她许配给你。”杜月笙憨憨地道:“桂生姐,我一没房子,二没票子,人家肯嫁给我吗?”桂生姐不动声色地道:“你的房子、家具、结婚费我都给你包办。但你得有良心,不能忘本,不可过河拆桥啊!”杜月笙马上激动地道:“我是不会忘记桂生姐的大恩大德的。”桂生姐抖了抖衣服,道:“那好,明天我给你写个帖子,先拜老头子,然后就准备结婚。”杜月笙明白,进黄公馆之后,自己一直叫黄金荣师父,但他却没有正式拜师,递门生帖子,现在正好是个机会,于是他忙行大礼拜谢。
三天之后,吉日来临。杜月笙在黄宅内向黄金荣行三拜九叩大礼,递上门生帖,从此,杜月笙便成为黄家名正言顺的门生。当夜,桂生姐与黄金荣一阵快活之后,她对黄金荣说:“你说杜月笙这人如何?”黄金荣一抿嘴:“没得说!”桂生姐笑道:“我打算将苏州的阿四许配给他,你看怎么样?”黄金荣笑道:“这也合适。”桂生姐抱住黄金荣的胳膊道:“那你得把他当成自己人,”桂生姐又轻轻地仰躺下,“你要将法租界内的三个赌台拨一个给月笙,让他自己有个财源。”
黄金荣忙诧异地看着她:“行吗?管赌台不是简单的事,他能在上海滩吃得开才行。”桂生姐坚持道:“我相信月笙行,”她又想了想,“要不这样,先让他试试,如果不行,再把赌台收回来,怎么样?”黄金荣此时才会心一笑:“好!就这么办!”
谁知,杜月笙掌管一个赌台之后,便兢兢业业,一丝不苟,到处周旋。他不但让赌台正常运转,而且使之成为黄家最大的财源收入。桂生姐看在眼里,乐在心里。黄金荣知道情况之后,当即将赌台的管理权放手给杜月笙。
1915年春天,杜月笙与沈月英结婚。从此,杜月笙便成为上海滩数一数二的人物。
第四节猛虎啸林间
提到“上海三大亨”,那我们就不得不说张啸林。他虽然排在“三大亨”的最后一位,但是,他人生中的传奇和故事却并不比别人少。张啸林生在苦寒之家,但却能成就金身,这在“三大亨”当中表现得是很突出的。黄金荣出生于捕快世家,杜月笙的父亲也是一个开米店的,而张啸林,他的境遇就苦得多了,他没有依靠,没有温暖,整天游走在大街上,整天与小流氓为伍,就是成就事业之后,他依然不改年轻时的做派,整天打打杀杀,与达官贵族格格不入。
1877年5月26日,杭州湾已经笼罩在一片湿漉漉的空气之中,闷热的天气让杭州地区的人们脱掉厚厚的毛衣,着单褂准备迎接夏天了。这天,一个瘦削的中年人背着工具箱正在往村子里走。他健步如飞,好像家中要发生什么事。当那迫不及待的脚步临近他那几间破旧的茅草屋时,他突然听到“哇哇”的哭声。这落魄的中年人马上兴奋起来,急步走进草屋,疯狂地喊着:“好,终于生了!生了!”这茅草屋中出生的孩子,就是后来在上海呼风唤雨的张啸林。
张啸林,排行老二,老大叫大林,因此一开始被称为“小林”,乳名阿虎,后改名为寅。而“张啸林”这个名字,则是他在上海滩混出名堂之后改的。因为其乳名为“阿虎”,用“猛虎啸于林”的意思,故而更名为“张啸林”,这样不但显得高雅,也显示出他与从前的区别。
1897年,张啸林二十岁。全家的生活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于是张父带着两个儿子和妻子搬迁到距慈溪市140公里左右的杭州拱宸桥。为了维持生活,张啸林与哥哥大林一起进入一家织造丝绸的机房里做学徒。一开始,张啸林做得还有模有样。但时间一长,工作压力越来越大,他便整天在街上与混混们打交道。不但不务正业,他还聚众斗殴。过了几年时间,老板实在没有办法,将张啸林请到办公室,大手一挥:“你走人吧!我们不需要你这样的人。”就这样,张啸林面临着没有生活来源的压力。
1903年,整天游手好闲的张啸林迫于父母的压力,参加了一次考试,最终他进入了浙江武备学堂。在学校,他结识了一批好朋友,其中比较有作为的当数周凤歧、夏超、张载阳等。正是因为这些人,张啸林后来才有机会与地方一些军阀勾搭上,并成就了他在上海滩的神话。先来说说张载阳。
张载阳是浙江兰溪人。1903年的春节后,他头顶一个瓜皮小帽,身着长袍马褂,一手拎着一只藤条箱,一手拿着铺盖卷,从南星桥码头上了岸后,好不容易从一群挑夫、车夫中挤了出来,将行李放在一家旅馆门前,不停地眨着眼睛,喘着粗气。他放下藤条箱,用袖口轻轻地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过了片刻,他拎了拎箱子,发现箱子被一个踩住了。于是他恭敬地道:“先生,让一下,你踩到我的东西了。”
“放两块大洋在我面前,我就让你拿箱子。”那黑衣人的声音非常无理。张载阳知道不是好事,于是道:“你不必这样,我是初来乍到,行个方便吧!”那黑衣人冷笑:“不给钱?你休想让这个箱子挪半寸地儿。”张载阳马上也笑道:“真的吗?”这时后面走上来另一个无赖道:“有本事你就试试看。”说完,他就一脚将箱子踩扁,然后又是一脚,将藤条箱踢到一丈开外的地方。
张载阳再也忍不住了,他大叫一声:“忍无可忍,无须再忍。”他当即就是一脚向流氓踢去,两流氓一转身,挥起拳头就与张载阳厮打起来。好汉难敌四手,何况现在是好几个流氓。张载阳渐渐体力不支。就在这时,一个大汉大叫一声,飞一般地冲上来,将其中一个流氓紧紧抓住,然后将其举起,走了几步,将他扔进了一个大粪坑里。那流氓连叫也不敢叫一声。其他流氓见势头不对,于是面面相觑,最终四散而逃。
张载阳见好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于是便与之攀谈起来。谁知道,他名字叫张啸林,今天也是去浙江武备学堂报道,刚刚从这里路过,看到便相助了。两人各自介绍之后,肩并着肩,哈哈大笑地向学校走去。
进入学堂之后,张啸林依然恶习不改。他在学校不务学业,而是整天与官府衙门的小吏在一起鬼混。他的想法是,通过官府中人来提高自己在学堂的身价和地位。但殊不知,武备学堂是专门训练军事人才的地方,与社会人士交往并没有什么作用。就这样,张啸林一天天地混下去。最终,还没有等到自己毕业,他就离开了学堂,与当时的杭州府衙门探目李休堂混在一起,并拜李休堂为师父,当了李休堂的跟班。
不久,在地方官员的庇荫下,张啸林又在拱宸桥附近开了一家茶馆。在这里,他整天与流氓吃喝玩乐,并以此为根据地,不断拉拢人心,在地方上实施各种诈骗、勒索的勾当。
1907年,张啸林认识了一位江湖艺人,他的名字叫陈效歧,人送外号“马浪荡”,他擅长表演滩簧。在上海、苏州、杭州、宁波一带,这种表演非常流行。陈效歧每次出外演出时,都会带上张啸林,让他跟在后面帮着扛丝弦家什,演完一场后便赏给他几个铜板。
第二年10月,清政府曾任命的武英殿大学士的杭州文人王文韶病逝。出葬那天,陈效歧受邀,让他出戏演奏。于是,陈效歧便带上张啸林一起,来到出葬地点。
在长长的队伍中,远远就能看到张啸林站在其中。出殡队伍慢慢前行,一直走到日本租界的清河坊时,张啸林四处观望,不小心撞倒了一个路边看热闹的日本小孩。这下,日本人闹起来。他们借口中国人“伤人”要求中方赔款道歉。双方正在争执之间,张啸林站出,大喊一声:“开打!”就这样,一群愤怒的殡葬人冲上去就打,足足有百人。那些日本人敌不过,于是四散而逃。
但张啸林并没有罢休,殡葬结束之后,他带上十多个艺人,飞奔到清河坊和保佑坊,看见日本人开的店铺就打砸。半天下来,日本人的商店被砸得支离破碎,几乎没人敢上街。事后,杭州官府在日本人的威逼下,决定严惩带头肇事者。眼见张啸林要受牢狱之灾,于是陈效歧站出来,帮他顶罪。他披枷带锁,在大街上游行了一个月。
之后,杭州百姓非常愤怒,纷纷站起来表示对官府不满,他们不但言语上抵制日本,而且在行动上不买日本货。日本人见这情形,不得不妥协,只好将清河坊的日本商人全部迁走。
经过这事,陈效歧觉得张啸林是个英雄,于是通过各方关系,与他结成了儿女亲家。但在打日本人的事件之后,张啸林并没有什么深刻的觉悟,依然死性不改,他在杭嘉湖一带整天与人赌钱,掷骰子,引诱当地农民赌博。久而久之,农民把钱输光了,他们有的自杀上吊,有的卖妻卖子,弄得地方上鸡犬不宁。农民痛恨他,于是向官府告状,要求惩办张啸林。但张啸林与官府勾结,每次都能逃之夭夭。
张啸林的势力越来越大。一次,他在茶馆里与一个旗人争座位,大打出手,竟然酿成人命官司。这下张啸林才感觉大祸临头,于是逃到绍兴安昌镇躲避起来,并投靠了他的老朋友——安昌镇巡官翁左青。不久,武昌起义爆发,杭州光复。由于政府已换掉,张啸林的案子也不了了之,于是,他再次返回杭州。辛亥革命之后,张啸林参加了“三合会”。在这里,他认识了杭辛斋。正是是杭辛斋的帮助下,张啸林召集了一批从前在一起干活儿的朋友,并发展成为杭州地方上的一霸。
张啸林虽然没有什么文化,但他小瘪三的牛劲比任何人都要强。几次事件都化解之后,他又惹出了另外一件事。
一天,他正好在朋友那里喝了几杯喜酒,慢吞吞地往回走。走到拱宸桥附近时,看到几个人在痛打一个年轻人。于是他上前解围。谁知那几人上去就打他。张啸林气愤不过,狠狠地朝那人踢了一脚。他人捂着下身在地上打滚。不一会儿,竟然疼死了。张啸林见大事不妙,急忙回家准备一下,背起行囊就往上海逃跑。
到上海之后,张啸林在小东门外东昌渡码头上混,改名“林生”。后来,经过投机药商黄楚九介绍,他认识了青帮“大”字辈人物樊瑾丞,并拜其为“老头子”。张啸林在上海稳定之后,又将自己的妻子娄丽琴接来上海。
在东昌渡码头,张啸林整天给锡箔商人做押运,得一些保护费。久了,他便认识了不少场面上的人,其中有一位就是杜月笙。结识杜月笙之后,张啸林便胆子更大,两人联手将锡箔商人的保护工作一下子揽了下来。
生意做长了,自然就出现了“敲竹杠”的,为了维持自己的生意关系,杜月笙与张啸林决定与对手们苦战一番。在战斗中,杜月笙因寡不敌众,被打得惨败而归,兄弟们多有负伤,杜月笙自己也被打得奄奄一息。在紧急关头,张啸林带着兄弟们冲杀一个来回,将杜月笙救回来。因为这件事,杜月笙常常对人说,“他对张啸林的恩情,是没齿难忘的”。两人遂成为好兄弟。
此时,张啸林也通过杭辛斋的介绍,认识了黄金荣。但当时的黄金荣觉得,张啸林没有英雄气概,他是一个不值得交往的朋友。就这样,两人关系比较疏远。
不久,上海新开河码头落成,因为是新码头,来往商人很多。但是,由于上海稽征吏贪婪过度,使原来的客商都转而请求张啸林,让他另辟了一条卸货通道,宁愿给张啸林交保护费。稽征吏得到消息,顿时气急败坏,不久,他们就将张啸林抓了起来。
为了营救张啸林,其夫人娄丽琴很快找到杜月笙,杜月笙召集兄弟,打算在夜晚将张啸林救出来。就在这一晚,张啸林被成功营救。
张啸林脱险之后,打听到害他的人是一个心狠手辣、外号叫“金狮狗”的人。于是他找到“金狮狗”的夙敌、流氓头子“吊眼阿定”,商量妥当之后,他们就下手了。
一天早上,“金狮狗”正在巡查商船,走到江边时,被十几个人抓住,狠狠地往江里扔去。这“金狮狗”还算命大,竟然掉进一个运粪的船里。众人看着他挣扎,并不相救。只见他不敢张口,因为张口便是粪便进嘴。此时,大家才哈哈大笑起来。
干了这件事后,张啸林在上海是待不下去了,于是他又回到老家杭州。
1919年8月14日,浙江督军杨善德病逝,淞沪护军使卢永祥升迁,护军使由卢系大将何丰林担任,江斡廷任护军使署秘书长,刘吾圃任警察厅主任秘书,俞叶封任缉私营统领。
由于这些人都与张啸林有私交,因此他心中马上豁亮起来,自己终于有撑腰的后台了。于是他辗转回到上海,准备在上海打出自己的一片天地来。
到此时,上海三大亨已全部登场,一个血雨腥风、让人捉摸不透的上海又展现在我们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