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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繁华尽收眼底尘(2)

袁世凯的人一到上海便被黄金荣的包打探发现,并获得了所有情况。于是,黄金荣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中午来到陈其美的房间里,不动声色地道:“陈先生,现在上海已有人花5000两银子买你的性命了。”陈其美冷笑道:“黄老板又在说笑了,我哪里值5000两银子啊!”黄金荣放下茶盏:“陈先生,我得到可靠消息,袁大头的人已到上海,在找机会向你下手,我看你还是少活动为好啊!”陈其美哈哈大笑道:“让他们来吧!大丈夫不在乎死,只在乎这真理与国家的命运。”黄金荣听到这里,情不自禁地竖起大拇指:“不错,果然是条好汉!”陈其美又大大方方地道:“这有什么,黄老板还记得1909年假陈其美的事情吗?清政府千方百计地谋害我,现在怎么样?不是依然毫发未损吗?”说完,他凛然地笑起来。

黄金荣的思绪马上回到1909年,正是他看到陈其美有视死如归的精神,所以才倍加尊重这位上海滩响当当的革命党人。

那年春天,陈其美从黄金荣那里得到消息:上海出现了一个与他身份、经历、学识、相貌都一模一样的人,那人声称,他就是“陈其美”。 他整天在花街柳巷里游走,吃喝嫖赌,一掷千金。陈其美非常惊诧,开始他并不相信,但后来在《时报》上看到一则名为“英雄气短自古皆然,革命志士也爱风流”的文章,陈其美感到莫名其妙:自己从来也没有这样放荡过啊!难道真是那个假“陈其美”在作怪?

一天,黄金荣告诉陈其美:“陈先生,假‘陈其美’一直我的监视之下,听说,明天杨庆和银楼的小开杨雨辰要设花酒,宴请‘陈其美’,你看怎么办?”陈其美听了,非常气愤,于是与黄金荣商量,演出了一场非常有戏剧性的一幕。

第二天,“陈其美”如约而至,在银楼里,“陈其美”一边打麻将,一边与身边的女人黏黏糊糊,打情骂俏,一副纨绔子弟的嘴脸。就在这时,那杨雨辰被一个名叫“沪西一条龙”的人叫了出去。多时之后,“陈其美”也不见其回来,于是便要问。就在这时,外面匆匆跑进一奴婢:“不好了,杨先生被人打了。”“陈其美”听了,赶快走出去查看。他刚刚站在门前,身边就有人招呼:“陈先生,刘大帅在广和楼有请。”刘大帅是上海兵办道刘燕翼,他这阵子给“陈其美”不少钱,因此他毫不怀疑,欣然前往。

一会儿工夫,车子拐进一条巷子,再转弯,来到马霍路(今黄陂北路)福德里停下。“陈其美”马上被一个保镖接下车,走进一个黑漆大门内,进入厅堂。他抬头一看,大厅里宾朋满座,好不热闹。“陈其美”慢慢地走进去。此时,金融实业家沈缦云站起身来,笑眯眯地对着在座道:“大家停一下,现在到场的是受孙中山先生委派回国的陈其美先生。陈先生来到华界之后相当活跃,交往了不少同道好友啊!”众人马上一迭声地“幸会,幸会”,然后纷纷议论起来。

沈缦云转身又笑眯眯地看着“陈其美”道:“这种方式请你来,是失礼。但好在我们是好朋友,是吗?”他哈哈大笑起来,伸手与之相握。那“陈其美”马上拘谨地缩手道:“我不认识你。”沈缦云非常吃惊,呆呆地看着他。只听旁边传来一个响亮的声音:“我才是陈其美。”众人一看,都愣了。假陈其美顿时面红耳赤,一时间,照相机闪光灯闪个不停。

这时,陈其美的随行刘福彪伸手就要打他,于是假“陈其美”道:“我是假的,是两江总督端方让我这么做的……”

原来,这假“陈其美”是一个造假币的,被两江总督府抓住了。端方看他形容酷似陈其美,加上袁世凯政府对陈其美恨之入骨,于是端方决定利用这个人来伪装陈其美,在上海滩坏他的名声。就这样,假“陈其美”在上海出现了。在揭发的现场,黄金荣就坐在宴席之中。这是他一手导演,他看在心里,当然别有一份自豪感。

这消息传开之后,上海各大报纸纷纷刊载这条新闻,一时间,“真假陈其美”成为上海最热门的笑话。

时间到了1913年,东部地区基本上都掀起了反袁浪潮,其中最有影响力的当数安徽寿春的柏文蔚和浙江的王金发、吕杀升的反袁活动。同年4月,吕杀升等人要求浙江当局脱离袁世凯政府,宣布独立。但江北军队最高长官徐宝山竭力阻拦。徐宝山成立了一支护袁大军,率先解散了扬州军政府。

徐宝山是民国时期一个著名人物,早年他参加了中华民国共进会等进步组织。后来在应桂馨的劝说下,与夙敌张勋改善关系,从此开始反对进步党人,暗中支持复辟党。

徐宝山获得袁世凯25万元资助之后,对袁政府更加忠诚。宋教仁血案爆发后,他公然反民主,并在安徽、江西等地强行抢夺国民党的军械武器。陈其美对徐宝山深恶痛绝,在与黄金荣、张静江、杜月笙等人秘密商议之后,陈其美决定暗杀徐宝山。这已是1915年5月24日的事了。

1915年秋,龙华镇守衙门坐着一个人,他是郑汝成。他是河北静县人,早年是天津水师学堂驾驶班高才生,曾去英国留学,四年后,他成为北洋水师中“靖远”舰的大副,是舰队的悍将。他忠诚于封建势力,现在,他已效忠于袁世凯政府。因为刺杀宋教仁有功,所以袁世凯任命他为上海镇守使、上海警备司令官、江南制造局总办及海军上将等职。陈其美等革命党人对他恨之入骨。

他正皱着眉头思考着什么,显得忧心忡忡。就在这时,一个随从走过来:“大人,你要是怕革命党人动手,那就不如走水路去参加日本长官的授勋仪式吧?”郑汝成马上豁然开朗:“是啊!我们走水路去苏州河北岸的日本领事馆是非常安全的。对!我们就这样走。”说完,下面人就安排去了。

在副官和卫兵的陪同下,郑汝成渡过了苏州河,上岸后坐车径直向外白渡桥驶来。就在外白渡桥上,黄金荣的人早已准备好!突然,浓烟一起,接着一声巨响,一起爆炸事件发生了,郑汝成的小车被炸翻。郑汝成吓得连声大叫,从车里爬出来,但是,此时已有一个年轻人,举着手枪,对着他的身体一阵乱射,郑汝成痛苦地倒在血泊中。

就这样,郑汝成这个革命党人的仇敌被消灭了。幕后策划者和行动者黄金荣对着车窗外,冷冷地笑了一声:“看你们还有几块铁骨头。”说完,一彪人马便消失在昏暗的街道上。

第三节乱世未可知

在民国,要想成为高人一等的人,使用黑恶手段是非常必要的,无论你是政府官员,还是地痞流氓,你都需要样样沾边。这就是旧社会人生活的现状。在上海,这样的生活更是家常便饭。一旦谁得罪了谁,他遭到的最可怕打击,那就是“被谋杀”。有钱人会使用这种手段,有权的人同样使这种伎俩。这不,陈其美带着黄金荣刺杀了郑汝成之后,远在北京的袁世凯便耿耿于怀,他下定决心:要将陈其美“先杀而后快”。

1916年4月 23日傍晚,春雨瑟瑟,在上海的四马路上,一辆接一辆的黄包车在路上奔驰着。路上行人渐渐少了,突然之间,三辆竖排的大黄包车非常显眼地从路口奔驰而来。不一会儿的工夫,它们便稳稳地停靠在杏花楼门前,紧接着,车上下来三个大汉。三人挺着腰板,阔步走进大门,直上三楼,找了个视角好的墙角座头坐下。这时,跑堂的连忙上来招呼:“三位爷,吃点什么?”只见一个高个子男人随口说了一种菜名,然后跑堂就一边高呼一边下楼去了。

三人炯炯有神的目光里充满着诡异的神色,他们不停地向楼下扫视着。看到店里满堂皆客的场面,高个子男子拖着下巴,压低嗓子道:“不要见人就动手,我们看尚老板的信号,如果他让动手,我们再动手。”其他两人非常不解:“为什么?不是让我们见人就动手吗?”高个子招招手,凑到他们耳边道:“尚老板说了,只要他还有悔改之意,就放他一条生路,否则就下手。”说完,其余两人都点点头,脸上已经沁满了汗珠。

“当!当!当……”海关大楼上的钟声已响了六下,高个子认真地看了看表,然后目不转睛地看着大街上的行人。此时,杏花楼下正好停了一辆老式“福莱狄”轿车,停下来之后,里面出来三个人:首先下来的是一个干瘪枯朽的老头,走起路来战战兢兢,佝偻的身躯显得像无根的枯木一般晃晃悠悠,背上的辫子足足拖过了马褂;第二个是一个中年男子,四十岁左右,瘦长的身躯配上消瘦的脸庞显得格外有精神,他戴着一副眼镜,这就是在上海声名远扬的陈其美;最后一个下来的,与陈其美年龄相仿,身材魁梧,四方脸,名字叫尚晓忠,是暗杀陈其美的全权策划者。

他们走上三楼,在面朝楼梯口的地方坐下,跑堂马上上来招呼,老头点了许多菜,然后要了一瓶汾酒。坐在墙角开窗处的三个人马上振作起来,他们脸上的神经都一根根绷得挺挺的,其中一个双手不停地发抖,不由自主地用右手在怀里摸着,那手枪似乎像有了生命一样,越来越有杀气。

陈其美全然不知,他坐在桌前不停地说话,不停地问老头这啊那的。他更没有想到,这是老头和尚晓忠精心安排好的鸿门宴。

这老头姓陈,是陈其美的老乡,这次到上海来,是要完成袁世凯的特使尚晓忠的使命,诱劝陈其美退出政治舞台。为此,尚晓忠给了他一笔不小的现金。这样老头才出山,决定说服陈其美就范。陈其美对此是一无所知,以为是老头在给自己介绍朋友。

酒过三巡,尚晓忠看陈其美心情越来越舒畅,于是向陈老头使了个眼色。老头心领神会,轻轻地抿了一口汾酒,假装咳嗽几声,不紧不慢地道:“其美贤侄,昨天我跟你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陈其美马上回忆起昨天陈老头说的话来,他说:“袁世凯大总统现在托我将70万元钱交给你,让你永远出洋游玩。大总统说了,这钱可以随时提取。”陈其美定了定神,然后歪着头笑道:“现在党内缺资金,要是能充公,真还是一笔不小的数目。”陈老头马上变脸色:“其美,这是供你出洋用的,不能挪作他用。如果你不接受,这70万元钱就是用来对付你的。反正,这钱是必定要用在你身上的。”陈其美大怒:“我干我的事,他花他的钱!跟我没关系。”

陈老头听到这里,脸色变得缓和了起来,显得非常尴尬。过了一会儿,老头看到陈其美神情平静了许多,于是他便起身告辞,临行前让他再好好考虑考虑。尚晓忠见这情形,知道陈其美是“无可药救”之人。于是冲着正前方的三个杀手狠狠地使了一个眼色,然后拳头紧紧地握住。

三人见状,高个子轻声布置道:“拿家伙,开始行动。”他们起身便要冲上去。就在这时,陈其美突然大笑起来,然后站起身来拱手道:“哈哈!原来是你们五个啊!怎么有闲情来这里喝酒啊?”这五人是海军“应瑞”舰上的下级军官,都是国民党党员,又是青帮成员。陈其美是国民党元首之一,又是青帮头面人物,自然要礼贤下士了。这五人也大笑起来:“陈先生,今天我们萍水相逢,一定要好好喝上一杯。”说完,他们就让跑堂上菜。陈其美高兴起来:“今天我做东,上酒上菜,账我来结。”说完,几人就喝上了。

三名杀手见陈其美有帮手,不仅是军人,而且个个身上都有配枪。他们的手脚早已发毛,颤抖起来,犹豫不决。这时,尚晓忠再次发出信号,但是这高个子依然不敢动弹。一个双手发抖的杀手低声问道:“盛卓,我们怎么办?”那个叫盛卓的高个子杀手给那两人一个眼神,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但尚晓忠不管他们的死活,连连挥拳要他们上。但杀手们依然无动于衷。

尚晓忠马上火了,他叼上一支烟,漫步到刺客面前,假装借火,狠狠地给了他们一个眼色。盛卓心想:才给我们一半定金,要是拼死了,那3000块钱照样拿不到手。想到这里,他便毅然起身,轻轻地一拍大腿:“兄弟们,我们回去。”说完,三人就大摇大摆地从尚晓忠的桌前走过,尚晓忠心里的无名怒火直把他憋得脸色发红。

次日,尚晓忠找到盛卓,当面问他为什么不下手,盛卓倒说得有理有节:“我们三人是想上,但那五个训练有素的军人怎么办?他们打枪比我们吃豆腐都要利索。难道我们三条命就值那3000块钱?”尚晓忠听了,不敢争辩了,于是道:“你们既然被我雇用了,就得完成任务,否则你们没有一分钱。”三人看着尚晓忠,并不说话。于是尚晓忠笑了笑:“这样吧!你们再重新寻找机会,一周内干掉陈其美。”

盛卓听了,连连摇头:“不行,杀陈其美不能限时间,我们要伺机而动。而且,在上海没有几个人敢杀陈其美,所以价钱要抬高一倍。”尚晓忠愤怒起来:“为什么这样,我们不是谈好了的吗?”其实,盛卓并不知道,尚晓忠已在大总统面前立下军令状:要在一个月内让陈其美消失在人间。但此时,盛卓等人并不关心这个,他们只是一味地要价。

“你知道,陈其美是上海的大人物,他身边有强悍的保镖,他是沪军都督,有军队保护他,而且,他的朋友们个个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如果让黄金荣知道,说不定我们的小命都没有了。”尚晓忠听到这里,马上沉思起来,过了片刻,他转着眼珠子道:“要不这样吧:你们先见机行动,价格可以商量。我最近要外出一趟,你们也好好考虑考虑。”说完,双方就这样定下来了,尚晓忠也自己回去休息了。

其实,尚晓忠是个老狐狸,他是想再找找其他杀手,但不又能放掉手上的,因为一来怕走漏风声,二来,在上海敢动陈其美的人真难找。要是找不到,这三个人还可以继续谈条件。就这样,尚晓忠开始在上海下流人群中活动起来。

尚晓忠左思右想,觉得这杀手实在难找,因为陈其美人人认识,人人了解。于是他决定找一个洋人杀手。这些洋瘪三在中国没有什么人缘,而且都是有污点才逃到中国的,所以找上他们,就一定能干成。之后几天里,尚晓忠就在一家名叫“非洲野人之家”的酒吧里混了起来。

不到两天时间,他便结识了一位名叫勃罗特的法国人,身材雄伟,金发碧眼,一看就知道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两人交往之后,勃罗特说出了自己的身世:他本是一名法国军人,退役后在一家赌场做保镖。由于贪财,他将一个有钱老板一大包钱抢劫了。最后被巡捕抓住,判了5年徒刑。后来,他不能忍受牢狱之苦,打伤了看守,越狱潜逃,来到中国。一开始做过生意,破产后无所事事,整天靠别人施舍度日。

了解情况之后,尚晓忠出1200元钱让他刺杀陈其美,勃罗特当场答应,并要求明天晚上外滩见面给钱。

第二天,两人在外滩见面,勃罗特将钱和手枪拿到手之后,突然翻脸不认人,表示要黑吃黑。尚晓忠气愤不过,两人厮打起来。勃罗特连开两枪,打在了天上。就在此时,远处传来警笛声,勃罗特马上住手,尚晓忠狠狠一拳将他打倒在地。一个英国巡捕大声地道:“你们敢打架,跟我去巡捕房一趟。”说完,英国巡捕就将白铜手铐铐在他们手上,两人一步一挨地走向英国巡捕房。

第四节密刺陈其美

被英国巡捕抓住之后,尚晓忠这一夜都没有合眼,坐在班房里眯着眼睛,不停地思考着。他尽量让自己平静,因为这样似乎能听一点外面的风吹草动。尚晓忠知道,勃罗特是狗熊一样的人,他一定会如实招认事实。不过,他倒不知道他会说什么,于是在心中不停地揣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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