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我们不分昼夜地守护在父亲的身边,因为每天要24小时输液。再加上刚动完手术,身边至少3个人。极度劳累的母亲几乎就没有休息过,她整天彻夜地守护在父亲身边,关注着病情的变化。每当深夜,我经常望着熟睡中的父亲,一边流泪一边想,人的生命真的如此脆弱吗?父亲难道真的会永远离开我?永远不会再和我说话、冲我微笑?但父亲始终都那么健康,而且就在几天前还替我做了书架,并亲手帮我装在我宿舍的墙上呢。
两天后,父亲终于清醒了过来,我们都兴奋极了。清醒后的父亲很理智,但不能说话(出血后遗症),只是经常用他仅能动的左手轻轻拉着我的手,温和地看着我,仿佛要叮嘱我什么,而我则努力地冲他笑。记得小时候父亲就是用这双手牵着我的手去上学,去串门,而我则被称为小“跟屁虫”上中学时,每当我推车出门,又是这样叮嘱我:路上当心;考上大学后,又是用这双手微笑着拍拍我的肩:让我看看我念大学的女儿长大没有……
不幸的是,一星期后,父亲又开始昏迷不醒了,而且伴随高烧。我们轮流不间断地为父亲擦手心、脚心,可是没有成效。父亲的体温从37.5摄氏度一直升到39.5摄氏度。晚上九点,CT片子出来后,我们一下子就傻了:还有出血,也就是说第一次手术是失败的。母亲当场就支持不住了,只是机械地抱着父亲的头泪如雨下。我们伤心欲绝,进行第二次手术意味着什么,我们都很清楚。
望着气息奄奄的父亲,我在痛苦中责骂自己,为什么以前没提醒父亲去检查,去化验,看看血脂和血液黏稠度是否高?可现在一切都晚了。母亲含着泪水在手术单上签了字。晚上12点,在把父亲往手术室推的时候,我的腿像灌了铅一样,平时短短的走廊变得格外的长,两盏昏暗的壁灯黯然地亮着,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沉重脚步声和医护床四个轮子在水泥地上滚动的声音,在深深的夜里令人毛骨悚然。在这样的沉寂中,护士将父亲推进了手术室,我们被隔在了门外……这扇薄薄的玻璃门会不会将我和我深爱的父亲永远的分隔在两个世界,几个小时后,会怎样?我不知道!
5个小时的煎熬,我感觉像过了一个世纪。从沉沉的深夜坐到东方渐渐发白。我的整个大脑都空了。那是怎样的一个夜晚!令我今生难忘的是手术室的门被推开的瞬间。
医生的一句“手术很成功,但需要观察”,使我紧张得发抖的手慢慢稳定下来。我没想到手术会那么成功,两个小时后,父亲缓缓睁开了眼睛。那是我22年人生历史上最幸福的时刻,连大夫都连称这是奇迹,而我相信这是我们的诚心感动了上帝。后来父亲的病情开始一天天好转。慢慢地,父亲会笑了,会冲着来看望他的同事们摆手道别了。会拉着守在他身边的兄弟亲人想跟他们说话了。
而我也感到,几天的时间,自己长大了许多,不仅会照顾父亲还仔细地照顾身心俱疲的母亲。我学会了当着他们的面讲笑话,而将泪水深深埋在心底。
一个月后,父亲的病情稳定了下来,叔叔和哥哥让我返校,我不愿走。哥哥轻轻地对我说:“你知道,现在你不能再任性了,你要长大,明白吗?你上学后,一定要自己学会照顾自己,学会处理自己的事情,现在没有人能照顾你。”伴着夺眶而出的泪水,我点了点头。是的,我必须要长大,这是我的责任。
回到学校我大睡了一天两夜,清晨醒来时愣愣地望着透过窗户射进来的阳光,脑海中是一片空白和虚无:我物质世界和精神世界的支柱就在过去的一个月中已经晴天霹雳般轰然倒塌了,我必须学会面对,学会自立,学会自尊,学会生存。
后来父亲转到省城的一家大医院做长期治疗,我则每周五骑自行车穿越大半个市区去陪父亲聊天,或带点父亲爱吃的东西,我会尽量用调侃的语气把沉闷的气氛调动起来,逗得父亲哈哈大笑。虽然他不能说话,但从父亲的表情和比比划划中,我能感受到我的到来给父亲带来的快乐。而每次周日晚上返校时,都是华灯初上了,我经常望着来来往往熙熙攘攘的人流和车流,潸然泪下……
那年春节是在医院度过的。为了照顾家中年迈的爷爷,只留下我和母亲在医院陪父亲。除夕之夜,医院里显得格外冷清,能回家的病人都回家了。我使出浑身解数使父母亲尽量心情快乐一些。待他们睡下后,我站在医院阳台上,泪眼迷蒙,望着不远处的万家灯火,我感受到自己的渺小,人生的无常和生命的脆弱。
时光真的过得很快很快,转眼之间,5年过去了。现在的我已经参加工作并留在了这座城市,从事着一个可以称之为公务员的职业,而且有了自己虽不奢华但很温暖的家。我并不太宽裕,可是家里的电话费却始终居高不下,因为我始终坚持3天给父母通一次电话(长途),一个月回一次老家,给行动极不方便的父亲做饭,洗碗,剪指甲,另外再加讲笑话耍赖;或是在暖暖的午后,跟父亲一起翻看以前的老相片,跟母亲在一起说说悄悄话。我非常喜欢看着父亲笑的样子。其实,不知你是否发现,父母亲的笑容都非常美,尤其是看着自己已经长大成人的孩子时,那种欣慰和满足让人感受到父母的伟大。
记得高尔基曾经说过,苦难是最好的大学。跟许多人比起来,我的经历可能并不“丰盛”,父亲的病是我直到现在经历的最大苦难,但它却使我成熟,使我坚强,使我明白了一个道理:跟父母在一起的日子其实很少,而迟到的孝敬又是很多人永远都追赶不上的后悔。于是我给自己定了条制度,无论工作多忙、多累都坚持回家看望父母。因为在工作中,我可能对于身边的人并不重要,但是我之于我的家庭和父母却是无价的宝贝。
今天,当我坐在电脑前敲下这些文字时,眼睛不禁再次湿润了。那些让我终生铭刻在心的日日夜夜,已经化作了一张张的黑白底片深藏在心底,无意翻拣起当中的任何一张都足以让我泪流满面。我永远忘不了生命中的那些镜头:父亲用左手歪歪斜斜地写下我的名字,在名字后划一根线,然后打个“?”,并用期盼的眼睛看着我,我知道那是关心我的终身大事;我第一次带男朋友回家,他用笔跟他交流,指指自己,然后把我的手放在男友的手上,掩面而泣;房子买下来,他关心地用笔问我,贷了多少款,房子地砖什么颜色,家具是什么样式……我知道父亲在关心着我的一举一动,我的一切他都想知道。记得没病前,父亲曾对母亲说过,一定要亲自帮女儿选男朋友,在他的眼睛里他的女儿有才华,很乖,很可爱。但遗憾的是婚姻大事大部分是我自己操持的,从决定结婚、买房子、装修、选家具等等。父亲没能如愿以偿。
27年的经历使我深刻地明白:活着,更多的是责任,对父母,对家庭,对自己等等,正是在这种责任中,我才慢慢长大……
风中唱响有泪的歌
◎文/坚强
我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一段打工的岁月,想起方总对我说过的那句话……
灾难是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的:跑运输的父亲在途中遭到歹徒的袭击,价值五万多元的货物被抢劫一空,父亲的奋勇抵抗换来的却是一身重伤。半个月后,父亲带着医生的一句“你3年内不可以从事重体力劳动”的嘱咐康复出院,取出家里多年的积蓄赔上贷款,原先殷实的家境顿时不复存在,反而欠了一大笔债。为了早日还清债务,勤劳的母亲变得像拼命三郎。她养猪、养鸭、养鸡,在田间的每一块空地上种上菜苗。于是,在镇上小小的菜市场里。总可以见到母亲吆喝的身影。那时,尚在读高二的我眼神常是哀伤的,我知道就凭几个卖青菜的钱是无法偿还那一大笔债务的。
当镇上一家生产罐头的工厂要招临时工时,母亲又去了。我知道后整夜的担忧。果然,两个星期后,我还是听到了母亲晕倒在车间里的消息。医生确诊后的结论是:长年劳累过度,病人需要静养。我至今记得我当时的心情:悲痛、伤心、绝望,更多的是自责。望着愁眉不展的父亲和憔悴不堪的母亲,几乎没有过多考虑,17岁的我就做出了有生以来最重大的决定:退学。去学校的路上,我一再告诫自己要坚强。但是在校长、班主任殷殷的惋惜声中,在同学们殷切的叮咛下,在踏出校门的一刹那,我的眼泪却还是止不住地纷纷落下。
第二天,我便踏上了南下的列车。
我进了一个初中同学所在的玩具厂,被分配到包装车间,整天与洋娃娃、毛毛熊打交道。当时正逢生产淡季,订单不多,员工很少加班。于是下班后大家都无所事事,打牌、跳舞、唱歌,宿舍里闹哄哄的。但我从不参与。我购买了一套高三教材,忍受着同事的冷嘲热讽,一有时间就学习。然而好景不长,公司因业务不景气开始裁员,刚进公司的我首当其冲被解雇了。
为了生存,我来到一家建筑工地,做了一名小工。那段日子里我整天抬水泥、搬砖头,晚上就与大家挤在工棚里睡。一个月后,我用伤痕累累的双手挣到800元钱。我小心翼翼地把钱放进贴身的衣袋,但第二天醒来,我却惊骇地发现钱不见了!我去找包工头,包工头爱理不理地说:“丢了就丢了呗。”我还要理论,包工头却将我轰了出来。我顿时连栖身之处都没有了。走在深圳灯火通明的大街上,我欲哭无泪,找了个无人的角落傻傻地一直坐到天明。
在深圳最怕的就是失业。我整天在深圳的大街小巷徘徊,看到招工就进去报名,但我一没学历二没技术加上年龄又小,所以总是无功而返。一天我来到八卦岭工业区,看到一家电子公司正在招工,我照例进去报名,想不到竞被录取了,分配在生产车间。
生产车间经常加班,但公司都按规定支付加班费,年近五十的方总经理还经常来车间慰问,所以员工们都很敬业且爱戴方总。一个星期天晚上,我们正赶着生产一批函管(电脑配件),准备星期一发货,办公室电话却惊天动地的响起。主管一接电话,脸色顿时变了,原来我们正在生产的这批函管技术指标有失误,需要立即更改。对方把新的技术指标传真过来,主管一看却傻了眼——满纸的英文。当时惟有我们生产部还在加班,想不到的是偌大一个部门竟没有一个懂英文的人。主管虽说是科班毕业,英文水平却实在不敢恭维。谁能翻译出这份技术指标呢?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个人心里都捏了一把汗。最后,还是早已自学完四册《许国璋英语》的我主动请缨。4个小时后,我翻译出了这份资料。按照新的技术指标,我们终于赶在凌晨2点以前生产出这批函管。
星期一刚到公司,主管就通知我到方总办公室去一趟。我顿时紧张起来,忐忑不安地走进去,方总却很和蔼。他取出昨天晚上我翻译的那份资料,微笑着问:“这是你翻译的?”我点点头。方总转身又拿出另一份资料:“这个你能翻译吗?”我接过一看,是份一般的说明书,比昨天那份简单多了。我略一思索便译了出来。方总看后不住地点头,突然他疑惑地问:“你年龄这么小,又这么聪明,怎么不继续读书呢?”一句话触到我的痛处。我望着他慈爱的双眼,一五一十把家里的变故说了一遍。方总听后沉思着,稍后他认真地问:“你现在还想读书吗?”我用力地点头。“那你现在就开始复习,争取参加今年的高考,我给你安排别的工作。”
当天我便被调到仓库负责清点货物,再也不用加班了,每个星期还有两天休息。这些时间都被我用来如饥似渴地看书。在家乡的父母则帮我与母校联系高考一事,得到了校长肯定的答复。这一年的春节因为公司业务繁忙,我没有回家。春节过后,方总宣布全体员工补假10天,一时间同事们都游山玩水去了,只剩下我留在宿舍里紧张地复习。然而眼看高考的时间一步步临近,我却对自己怀疑起来,我能行吗?我能考上吗?重重压力之下,我终于病倒了。
方总得知后当天晚上就来看我。他临窗而坐,在月色里慢慢说起他的过去。他出生在江汉平原一户贫苦的农民家里,初中未毕业就不得不出来跟着村里的人走南闯北。在商海苦心经营十几年,公司才慢慢壮大发展成目前这个水平。最后方总对我说:“其实,苦难并不可怕,关键在于我们怎么看待它。当我们不得不面对它的时候,我们必须学会两样东西:一样是坚强,一样是快乐。”
方总的一席话再次点燃我内心的火焰。我重新振作精神认真看起了书。日子一天天过去,离别的时候说到就到了。
5月10日,我依依不舍地踏上回家的列车。父母、同学早在家乡的车站上等候。我一下火车,就被他们拥在一起。家乡的阳光仍是那么温暖且明亮,初夏的微风里我望着一张张熟悉的笑脸,一次次热泪盈眶。我随同学来到学校,校长仍安排我在以前的那个班。当年的班主任对我关怀备至,她抽出时间给我补课,对我进行强化训练,直到我能顺利跟上教学进度。
7月,我与同学一起走进考场。8月,成绩揭晓,我以优异的成绩被北京语言文化大学英语系录取。拿到通知书的那天,我给远在深圳的方总打了个电话。表达了我深深的敬意和谢意。
上大学之后,为了减轻父母的负担,我在努力读书之余一直勤工俭学。在辛苦奔波的日子里,在遭遇挫折情绪低落时,我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一段打工的岁月,想起方总对我说过的那句话……
52张报纸
◎文/佚名
接下来一个多星期,没人再提那张报纸。
袁老师心情不好,因为丢了一张报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