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窒息而死?
我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我在单位里,还不如一个发行员,我在这个家里还不如一个小保姆,我在丈夫的眼睛里,还不如一个妓女……我是什么东西?
我真的会窒息而死?
我的确需要发泄,需要放松,需要找到一个出口,否则我会疯的,这一点张文波说得没有错。我曾经有几天,每天下班后就到壁球馆去打壁球。我疯狂地打着壁球,把自己打得精疲力竭,我才瘫在地上,动也不想动一下了。
那天晚上,我看到了一对情侣在打壁球。我不知道我朝他们说了一句什么,他们就冲过来骂我。他们不知道骂我什么,我一句话也听不进去,我愤怒极了,他们怎么能够这样疯狂地对我,仿佛我是一个谁都可以捏的软柿子!我气坏了,我冲上去和他们扭打起来……结果是两败俱伤,我的脸也被他们抓破了,让我又气又恨的是,那个男人竟然也像女人一样对我乱抓乱挠的。
我想我再不会到壁球馆来打球了,在回家的路上,我十分神伤,为什么张文波不和我一起去打球,为什么他会远离我?我们情感破裂的根源是什么?我满脑袋里一片模糊。我甚至不知道我是谁了!
我曾经是一个多么清醒的人,可现在,我变成什么了?
回到顾公馆,我进门后就看到一个白影站在花园里的香樟树下。她独自地站在那里,我听到了她的冷笑声,她是在笑话我吧?我脸上被抓破的地方疼痛起来,我的心也疼痛起来,我朝那个白影怒嚎道:“你这个老妖婆,你现在高兴了是不是,我告诉你,你想我离开这个家,没门!我就要让你们难受,我偏就不离开这个家,看你们能把我怎么样!你们还有什么阴谋诡计全部使出来吧,我等着你们……”
那个白影突然消失了。
她难道不是梅萍?
我浑身突然冷飕飕的,这个家里有许多解释不了的怪事情,你会在不经意的时候碰到一个莫名其妙的影子,你就是吓破了胆也不知道她是谁,这个楼里有太多神秘的东西,我不得而知的神秘东西。
或者一切原本就那么的神秘,像命运一样,永远不会有人给你答案,你却会按它的安排不停地走下去,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逆转……
——摘自李莉的博客《等待腐烂的稻草》
梅萍穿着那身黑色的旗袍,轻轻地走下楼,身后的楼上有两双眼睛在注视着她的背影,一双眼睛是李莉的,另一双眼睛是张小跳的,他们的表情各不相同。
梅萍的脸上没有了微笑,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脸上的皮肤没有了红润,眼角的皱纹加深了几道。
梅萍来到花园里,拧开了花园里的水龙头,把接在水龙头上的水管拉到了那丛她重新植好的夜来香上,给夜来香浇着水。夜来香的叶子蔫蔫的,有些正在干枯掉,梅萍知道,夜来香这种植物有坚强的生命力,只要把它的枝条插进土里,没有根它也可以重新复活过来,但必须有足够的水的滋润。
梅萍给夜来香浇水时,一只小鸟飞落到了香樟树上,吱吱喳喳地叫着,她不知道这只小鸟是在报丧还是报喜。
张小跳听到了小鸟的鸣叫,他的脸像注入了新鲜水流的池塘,顿时鲜活起来。
他马上下了楼,痴痴地来到花园里站在香樟树下,痴痴地望着树枝上歌唱着跳跃着的小鸟。
那是一只麻雀。
张小跳心里真希望它在香樟树上筑一个巢,那是他梦想中的家,雏鸟们在鸟巢里等待着母亲的归来,给它们带来美好的食物。
不一会儿,那只小鸟扑愣愣地飞走了,张小跳的脸又阴沉了下来变成一场死水,他的脑海一片空茫。
阿花把早餐做好后,梅萍第一个坐在她的位置上,开始进食。
李莉也和张小跳来到了饭桌房,坐了下来。
阿花上楼去叫张文波吃饭,老半天,张文波对阿花说:“还在睡觉呢,吃什么饭!”
阿花又去叫张默林,可是张默林没有回应她,阿花就下楼去了。
张小跳喝了一口牛奶,看李莉正在吃一个小笼包子,而且吃得很香,嘴巴里还发出咂吧咂吧的声响,像是故意向梅萍跳衅。
梅萍面无表情地吃着饭,她还是那么细嚼慢咽,和李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张小跳说了声:“你还能吃得下去吗!”
梅萍和李莉不约而同地瞟了张小跳一眼,她们不知张小跳说谁。
街上每一个行人都有各不相同的表情,他们要去哪里?他们的心情好吗?
李莉无暇多想,每一个人在她眼中都如临大敌,紧张而又无奈,这难道就是生活的本来面目?
李莉要去一个叫“典藏春秋”的文化公司应聘图书编辑,要想活下去,就要有工作。
李莉在公共汽车停靠站旁边的一个报摊上买了一份《赤板早报》,上了车,坐在公车里,李莉漫不经心地翻着报纸。现在的报纸都差不多,除了一些国际国内的要闻,其他大都是一些奇闻怪事。
李莉的目光落在了标题为《俄罗斯“比茨维斯基疯子”供认杀死66人》的文章上:俄罗斯历史上曾经出现过两个臭名昭着的连环杀手,一个是活跃在上世纪20年代的“莫斯科的狼”,一个是活在上世纪80年代的“罗斯托屠夫”。如今,莫斯科又出现了一个更为令人发指的杀人恶魔——“比茨维斯基疯子”,俄警方是2005年10月15日在比茨维斯基公园发现第一具受害者的尸体的,他是一名年迈的男子,因头部受到重击后死亡。1个月后的2005年11月,警方又发现一名63岁男子的尸体。接着就是一具又一具尸体出现…… 由于当时警方不知道这名杀人凶手是男是女,又因这些凶杀案大都发生在莫斯科的比茨维斯基公园,因此就暂称这名杀人疯子叫“比茨维斯基疯子”,俄媒体援引警方消息报道说,疑犯亚历山大今年32岁,居住在比茨维斯基公园附近,在当地一家超市工作。他是本月16日落网的,目前他已经供认杀害了66人。最后一位受害者的尸体是警方14日在比茨维斯基公园找到的,他穿戴完好,死前头部受重击,眼球也被小木棍戳伤。据报道,凶手之所以落网,是因为这名妇女给她的儿子留下信息说,她要和同事亚历山大到附近公园里去散步,看看他的狗的坟墓。她还留了他的手机号码。落网后,当亚历山大告诉警察自己曾在比茨维斯基公园杀了14人时,警察以为此人在吹牛。莫斯科和检察院已经暗示,亚历山大很可能仅仅因为杀害最近这名女受害者而被控谋杀罪,可能不会涉及他以前所杀害的受害人……
李莉把报纸卷起来,仿佛又听见了四面八方朝她耳朵里涌进来的呼吸声。她望着车窗外纷纷闪过的人们,冒出了个奇怪而恐怖的想法:这些人里面会不会有一个“赤板市疯子”或者“赤板市之狼”?
“典藏春秋”文化公司在赤板市的业界名声很响,和出版社合作出版过不少好书,而且实力也相当雄厚,如果能加盟这个公司,也是很不错的事情,别的出版社就有些编辑跳槽到了这里,干得十分舒心。
李莉走进“典藏春秋”文化公司,前台负责接待的小姐笑吟吟地问她:“请问你找谁?”
李莉也笑笑:“我找你们老总唐得强。”
接待小姐又说:“你们有预约吗?”
李莉说:“我们约好的,他让我今天上午来。”
接待小姐拿起电话问了一下唐得强,然后对李莉说:“唐总让你在接待室里等一会儿,他现在有客人。”
接待小姐就把李莉领到了接待室里,还给她泡了一杯茶。
李莉心里有些不安,对自己的未来产生了怀疑,她现在是一个应聘者,而不是那个在赤板出版社养尊处优的编辑了。
大约过了二十多分钟,接待小姐才过来把他领到了总经理唐得强的办公室。
在唐得强办公室门口,李莉意外地碰见了老金,他满脸堆笑地从唐得强的办公室出来,唐经理热情地送他出来。
老金对唐得强说:“唐总,你留步,你留步!”
唐得强说:“金老师走好,你说的问题我们会好好考虑的。到时我们研究好了会打电话通知你的!”
老金看到李莉迎面走来,朝她诡秘地笑了一下,然后擦身而过。
唐得强也发现了李莉,就热情地把她走进了办公室。
李莉想,老金来干什么呢?是不是也来应聘,或者说有别的什么事情?
唐得强的办公室很大,显得很气派,一副暴发户的派头。
他长得很矮,有着一副比例很大的眼镜,他的脸看上去像一只熊猫的脸,脸上还闪着油亮的光,让人联想到酒店饭桌上大盘小盘的大鱼大肉。
唐得强让她坐在了沙发上,自己也埋进了另外一个沙发里,笑着说:“李编辑,久闻你的大名呀,你能够来我们公司,那是我们公司的福气。我们公司虽说做得不错,但都是碰运气接到了几本畅销书,有品味的东西还是很少,现在我们正要抓一批好书稿,让公司的品质搞到一个水平上去,有你这样的行家里手来,我就放心了!”
李莉笑了笑说:“唐总,你太谦虚了,如果能够收留我,我一切都要从头做起,唐总还得多多关照呀!”
唐得强拍了一下沙发的扶手说:“李编辑,你这样说是在骂我呀!你的情况我都了解,也没必要说太多。一会儿你去人事那里拿一份表格填一下就可以了,另外,你在待遇上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我会考虑的。”
李莉说:“我没有什么过分的要求,按你们的规则办事就可以了。”
唐得强笑得脸挤成了一团肉:“难得有你这么痛快的人,可我还是先小人后君子,月薪4000,三金我们公司帮你交。”
李莉没想到如此顺利,在这里的工资还比出版社多了千把块钱,而且书做好了还有提成,她内心十分满意。她根本就不知道,唐得强心里的底线是月6000,她还是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唐得强又说,“我们公司有个打算,准备新成立一个工作室,专门抓有分量有档次的书稿,新的工作室由你和老金负责。”
李莉听了他这话,愣住了:老金?
她突然明白在唐得强办公室的门口为什么会碰见让她恶心的老金了。
李莉的脸马上就沉了下车。
她有一种刚跳出虎口又进狼窝的感觉。
她突然对唐得强说:“唐总,我忘记了,家里还有一样重要的事情没有办,现在需要马上赶回去,来你这里工作的事情再说。”
李莉匆匆逃离了唐得强的办公室。
唐得强有些莫名其妙。
阿花看着梅萍抱着一块玻璃从铁门外进来,她正在准备午饭,阿花想,梅萍抱着这块玻璃干什么呢!
梅萍抱着那块玻璃,轻轻地上了楼,她没进二楼,而是直接往上走。
梅萍神情肃穆,心里似乎十分的沉重,她来到三楼时,看了看了楼里面,张小跳和张文波的房门都紧闭着,静悄悄的,她想他们有可能出去了,又有可能还在睡觉。
她上了四层,打开了四层阁楼的门,阁楼里一片黑暗。
梅萍走了进去,然后把门反锁上。
阁楼里的空气沉闷。
梅萍打开了灯,她把玻璃放在了神龛上。
昨天下午,神龛上面的画像自己掉下来,把镜框的玻璃打碎了。
梅萍心里明白了什么,这和张小跳打碎那个青花瓷罐有关。
阁楼的那张床上好像躺着一个人,用被子蒙着头在睡觉,墙上的美式挂钟的指钟还是指向三点二十分。床头柜上的老唱机似乎还在转动,就是听不到音乐的声音。
梅萍把玻璃装上了镜框,镶好画像之后,就爬上了神龛,把镜框重新挂在了墙上。
挂好镜框后,梅萍准备下来,就在这时,神龛突然抖了一下,她差点从上面摔下来。梅萍的双脚发抖着爬下了神龛,她抹了一下额上的汗水,喃喃地说:“亲爱的死鬼,你别急,我很快就会来陪你的。”
她点燃了三柱印度香,插在了香炉里,然后凝视着画像上的那个人,眼睛潮湿了。
她又喃喃地说:“我对不起你呀,亲爱的死鬼!”
画像上的人的嘴巴好像张了一下又合上了,梅萍来到了老虎窗前,撩开一角窗帘,朝花园里俯视下去,花园里什么人也没有。
张文波的头一直很痛,胸口十分沉闷,他吃了几颗“降压灵”,坐在电脑前若有所思,她在MSN上看到了宛晴的名字,她今天MSN上的名字是“红雪莲”,他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起这么一个名字,张文波想取消阻止,和宛晴聊天,但他怎么也下不了决心点击。
这些天,张文波根本就没有心情和谁聊天,所以他把MSN上的人全部给阻止了,包括他最得意,也对他最好的学生宛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