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你原本不必牵扯进来,其实就是现在,我亦没有太多的底气。”严湛与袁乘风并肩骑行,望着远处即将落山的斜阳,幽幽地道。
“殿下何出此言,是对自己没信心,还是对微臣没信心?”袁乘风轻摇手中的羽扇,笑道:“殿下既然立了军令状,微臣自然要誓死追随,若能得胜,必然是大功一件,虽然殿下看不上爵禄封赏,但微臣倒是渴望的紧。”
此前,严祈在严昂的鼓动下,无法下台,便让严湛立下军令状,若败则废去亲王爵位,降为庶民。袁乘风见状自告奋勇,亦立下军令状,愿意辅佐严湛。
严湛心中一阵温暖,谈及与北梁铁骑正面交锋,众将唯恐避之莫及,唯有袁乘风愿意共同进退。但袁乘风一贯特立独行,唯有如此方才显出他的卓尔不群,立下军令状后,也不知从哪里弄来一把羽扇,在这隆冬时节不时轻摇,似乎满腹韬略、成竹在胸。只是严湛没有这种感觉,若非一直强压着内心的好奇,他真的很想问一句:“国师,凛冬时节轻摇羽扇,不觉得冷吗?”
“快点走吧,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袁乘风用羽扇轻拍坐骑,“我们先到骠骑营,虽然缺了一个,但现在也是时候让微臣见见殿下的‘铁血十三骑’了。”
严湛与袁乘风来到营帐,唤出漕帮众人。张桐、赵柯二人,袁乘风早已见过,皆是铁塔般的汉子,张桐善用双锏,赵柯善用青龙偃月刀。此外另有十人,分别是:毒大夫季纯,善于医病,更善于用毒,随身携带五行夺命针。玉面书生刘子轩,精通的不是四书五经,而是《奇门遁甲》,擅长机关埋伏。穿杨箭秦英,能开二石力之游子弓(离弦之箭如游子归家般急切,故曰游子弓),射出的箭百步内可钻山裂石。草上飞解风,轻功独步中州,来去如电,如风如影。笑和尚彭增乐,身高八尺,力逾千斤,一根青龙棍舞动起来撒豆不进。鬼王邱德成,身配一把虎头玄铁刀。俊郎君裴然,善用双锤。小霸王邓鹏,善使追日夺月抢。出云龙萧让,豹头环眼,兵器冲天槊。金账房石启忠,手拿聚财笔,腰挎铁算盘。
袁乘风只见一个个生龙活虎、英气勃发,不由赞叹道:“真是英雄豪杰,只是尚且少了一个,不然凑上‘铁血十三骑’的名头,倒是十分威风。”
正说间,忽然听见营帐外一片嘈杂,有人高声呼喊严湛的名号。严湛和袁乘风出了营帐,不由一声喝彩,好厉害的黑小子。
只见数十人围着黑小子,但却被逼的步步后退。那黑小子手拿一把长枪,虚实兼备,刚柔相济,出抢时锐不可当,回撤时迅疾如风,若非手下留情,只怕那数名军士已横身当下了。
严湛急喝住手,向那黑小子抱拳道:“壮士私闯军营,不知所谓何事?”
“我识得你,你就是宣王严湛,那****随父亲在城门迎你,还曾向你行过礼呢。”众人不由苦笑,真是一个混小子,宣王的名号也是你能叫的?
严湛突然想起,这黑小子正是赵拱之子赵文,那日只是匆匆一面,印象不深,万没料到这黑小子虽然其貌不扬,却是一身好武艺。
赵文放下手中长枪,接着道:“我听父亲说起,你立下军令状,要与北梁铁骑一战,我也想加入,跟着一起痛快痛快。”
袁乘风不由抚掌大笑:“甚好,如此正好凑足‘铁血十三骑’之数。”
赵文看着手拿羽扇的袁乘风,一脸茫然。严湛见他武艺超群,又秉性耿直,已经心生喜爱,倒也不以其直呼名号为忤,当下便将他迎入帐中,与他介绍了袁乘风及漕帮众人。
待众将落座,袁乘风轻摇羽扇,道:“北梁铁骑近年来鲜有败绩,无人能挡其锋,但不免侍强骄纵。今日斥候来报,北梁已集结完毕,想来不日便会强行渡河。兵法有言:半渡击之,虽然目前泛河冰封,但冰面光滑,不易着力,而且北梁多是重骑兵,行动不便,我们可以以长击短,充分发挥轻骑兵机动灵活的优势,击其半渡。”
众将点头称是,唯有赵文不以为然,道:“国师,你说起话来文绉绉,何必那么费事,只要北梁敢渡河,直接上去****娘。”
众将掩面而笑,严湛道:“不得胡说,国师所言甚是,骠骑营共三千二百人,可分成八队,每队四百人,穿杨箭秦英领一队,尽配强弓劲弩;草上飞解风领一队,皆配脚力快的兵士;另有五队,分别由笑和尚彭增乐、鬼王邱德成、俊郎君裴然、小霸王邓鹏、出云龙萧让统领,剩下的一队作为中军,由我统领,余下众将也列入此队。”
众将皆无异议,唯独赵文道:“我不愿列入中军,来便是寻痛快的,坐镇中军哪有仗打?哪队为先锋,我便入哪队。”
严湛尚未答话,袁乘风道:“也好,见你枪法娴熟,便和裴然一队,助他一臂之力。但事先说好,到时一定要按旗语行事,若令前进,即便刀山火海也不得退缩,若令后退,即便是北梁统帅文武近在咫尺,也不得恋战片刻,否则军法从事。”
袁乘风考虑周全,觉得赵文虽然有万夫不当之勇,但却有勇无谋、冒失鲁莽,裴然的心思却是细如毫发,这样安排倒也稍可放心。
翌日,北梁强行渡河。严祈携众将在城楼之上,四周战旗林立、彩旗招展。这是严湛人生首战,严祈希望他可以打出中州的威风,振奋三军士气。
严湛统领中军四百人立于城下,张桐、赵柯分立左右,威风凛凛、杀气腾腾。袁乘风安排旗语兵在城楼远望台上,身携红黑两旗,可以随时发号施令。
早有人将军情报知文武,文武来到江边,只见对面城楼下有几百人马,日月战旗迎风招展。严祈御驾亲征,文武早已得到消息,见城楼上的天子仪仗,倒也不觉奇怪,只是那几百人马,难道想阻北梁铁骑渡河吗?文武不觉冷笑,此举无异于以卵击石、螳臂当车,当下便令先锋虎牙将军韩武贤领军渡河。
北梁士兵刚刚渡河,袁乘风驱马上前,来到严湛身旁,低语道:“今日情况有些诡异,不知宣王殿下是否觉察?”
严湛只顾观察北梁军情,不以为意地道:“有何奇怪?与我们推算的一样,北梁已开始渡河,一切皆按计划行事,国师尽管发令就是。”
“微臣说的不是北梁,殿下不觉得今天城楼上观战的尽皆是云州赵拱的部将,我们从都城所带的诸将几乎未见,偶有几人亦是与惠王殿下的交好之人。”
严湛经袁乘风提醒,也觉得不对,不由抬头望去,只见严昂也正注视着他,嘴角还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但战情却容不得严湛多想,眼见北梁前锋已经半渡,道:“此事暂且不理,国师先按计划发令。”
袁乘风拿起飞虎战旗迎风轻舞,旗语兵得令,手舞红旗三下。只见东西方向的土丘后突然杀出了一队人马,为首的正是穿杨箭秦英。距离河堤尚有五十步,尽皆弯弓劲射,一时箭雨如蝗,刚要登岸的北梁军士纷纷倒地。
离河堤大约二十步时,队伍勒缰停马,一字排开,又是一番急射。北梁一时乱了阵脚,冰面又滑,中箭倒地、不慎滑倒的兵士一时无数。
片刻后,箭雨稍缓,北梁兵马方才略松了口气,刚想还击,只见那队人马却从中间分开,边射边退,但又出现了一队步兵,人手一把鬼头刀,带队的正是草上飞解风。
冲到河提前,解风带领大刀队一跃而下,遇人便砍,一时间杀声四起。中州兵士鞋上缝满布带防滑,在冰上如履平地,而北梁骑兵身着重盔,行动不便,加之冰面又滑,原本倒地的军士还没来得及爬起来,便见眼前寒光闪过,身首异处。
副先锋任千秋见状,手持如意风雷棍,赶上前来,与解风斗在一起。北梁铁骑虽然因奇袭而一阵慌乱,但毕竟是百战之师,慢慢稳住阵脚。
这时只见远望台上黑旗飞舞,解风拼尽力气,疾砍数刀,逼得任千秋连退数步。解风随即一声唿哨,喊道:“风紧,扯呼”,回身便走。
任千秋哪里肯让,带领军士紧咬不舍,步履蹒跚、趄趄趔趔,好不容易登上河堤,已距解风二十步之遥。任千秋正要放弃,却见解风停了下来,破口大骂。任千秋火冒三丈,领军便追,全然忘了战马仍在冰面上。
追出大约数百步,任千秋只见远望台上红旗舞动,蓦然惊醒,心道不好,刚想下令后退,只见从东西方向杀来四支兵马。
小霸王邓鹏追日夺月抢左挑右刺,出云龙萧让冲天槊大开大合,鬼王邱德成虎头玄铁刀上下飞舞,一时间血流成河。任千秋见势不妙,拔腿就跑,不想笑和尚彭增乐策马而上,瞬间便到了近前,大喝一声:“敌将哪里跑,速速纳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