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手抖了抖,但幸亏牛奶没有洒出来,容隽竭力忍住自己快要跳出心口的心,端着温热的牛奶在容小雅对面坐下,将牛奶推过去,“为什么这么说?脚疼不难受吗?”
声音是尽量的温和,他生怕吓坏了她。
癔症患者都是因为承受不了现实的残酷,在他们臆想的世界里,现实中的恐惧投射到心里,再由心底投射到现实中,就变成了让外人看起来疑惑的癖好,或者是有人砍,或者是胳膊疼。
容小雅一直都表现的如同一个失了智的孩子,很少提出自己的想法,如今难得的,她居然说脚疼,怎么能不让容隽兴奋。
容小雅看了看推到自己跟前的牛奶,牛奶冒着微微的热气,是让人愉悦的乳白色,迟疑了下,小心翼翼斯斯文文的端起那碗牛奶,黑白分明的眼睛从白瓷碗上方觑着容隽,好一会才慢慢的说,“脚很疼的……”抚抚自己的心口,“但这里舒服。”
容隽一窒,压抑着声音,“为什么要在火上走?”
容小雅又沉默了好一阵,才有些茫然的摇摇头,“不知道……”
容隽这个时候恨不得自己把慕容庸心理博士的脑子抓过来用,隔行如隔山,他根本没办法理解容小雅到底在说些什么,但直觉告诉他,只要理清楚了她脚疼的原因,或许什么事情都能解决。
怒气上涌,他猛地一拳捶上桌子,咚的一声重响!
身前一声急促低叫!
容隽心口一凉,这才想起容小雅还在。
果然,刚才还乖乖巧巧喝牛奶的容小雅僵直了身体,全身透着一股戒惧谨慎,脸色微微苍白,黑白分明的眸子既惊且怕的看着他,似乎下一刻就会拔腿就跑,或者直接把牛奶碗冲他砸过来。
容隽微微侧头,借着小厨房房门上深色玻璃的倒影,果然看见一个脸色冷沉肃然到连自己都觉得确实有些吓人的男人。
在高位坐的久了,本来就会有一种常人难以企及的危重感,再加上他回来之前的经历,骨子里都透着凌厉的煞气,而且他也已经很习惯在容小雅面前表现出自己最真实的情绪,刚才心里恼怒,都忘记了要保持住不让她惧怕的温和神色了。
坐直了身体,容隽有些疲惫的抹了把脸,努力挤出一点笑容,笨拙的解释,“我不是对你生气,你别怕,我不问了。”
容小雅怯怯看着眼前鼻青脸肿看起来很落魄的男人,好一会,确认他似乎真的没有对她凶,黑珍珠似的眼睛转了转,竟然有了一分狡黠的感觉,“我没怕……你欺负我,我可以打你。”顿了顿,她面露得色,“他们好几个人,都打不过我。”
容隽一愣,登时有些啼笑皆非。
看来这次出事,倒是让她有了她能揍人的觉悟了,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容小雅突然垂下头,有些茫然的看着自己的睡衣,无意识的低喃,“衣服脏了……”她拽了拽自己干干净净的睡衣衣摆,意识飘的很远,瞪大了眼睛看着容隽“那个人好坏的……他要撕我的衣服,还要撕未央的衣服……然后……咦,然后怎么了呢……”脸上露出茫然的意味,连眼神都空洞了,“我怎么……都记不得了呢……”
容隽心口一跳,赶紧打断她的话,“你把他揍了一顿……然后后来,我就来了,你记不得了吗?”
容小雅迷迷糊糊,“是这样吗?”为什么她觉得好像不是这样?
“就是这样。”容隽慎重肯定,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视线落在她手里的牛奶上,“牛奶都冷了,快点喝,喝完去睡觉……
看着容隽还没有消肿的脸,再看看手里还热着的牛奶,容小雅犹豫了下,很大方的把牛奶递过去,“你要不要喝?你好像很累。”
小小的举动让容隽一怔,看着那碗半热的牛奶,神使鬼差的低下头,借着她端着的姿势轻轻喝了一口他从来不喝的牛奶,半凉微热的牛奶在口腔里柔滑蔓延开来,竟然是难得的好味道。
他几乎觉得,这段时间的心力交瘁,已经被这一口牛奶全部抹消……
真的很没出息。
他承认。
但他甘之如饴。
将剩下的牛奶推回去,他以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温柔眸光凝视面前几乎要毁了他的小女人,“早点喝完,明天还要早起。”
容小雅哦了声,乖乖巧巧的低头喝牛奶,抽空问,“为什么?”
容隽定定看着对面裹着厚厚睡衣的清瘦女孩,原本还算愉悦的心情坠入谷底,好一会才慢慢的说,“你不是要去见容臻么?我明天让陆贞带你跟容珞过去。”
容小雅眼睛亮了亮,唇角弯了弯,“好。”
容隽唇角微扬,笑容更加苦涩。
这一去,应该是不再回来了吧。
当初是他亲手将她困在身边,现在又要亲手将她送走,只不过,早已经不是当年模样了。
唇角微微扬起一抹苦笑,他真的应该感谢慕容庸的治疗,谁说他不会放手,现在他放手放的不是挺好的。
他没有疯狂的想杀人,不是吗?
心里突然却像是有一团团野草在肆意生长,他烦躁的站起来,感觉自己在这里像是要窒息,但又舍不得离开,困兽似的来回走了两步,正在喝牛奶的容小雅却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眸子紧紧盯着容隽,“你不一起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