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小雅醒的很早。
厚厚的窗帘遮着窗户,拉的很严实,看不清楚是天是亮着还是黑着。
她在床上坐了会,怔怔看着黑漆漆的四周,好一会突然觉得口渴,便蹑手蹑脚的下了床,还记得帮床上的容珞掖了掖被子,生怕他受了凉。赤着脚走上地毯,房间里早就铺了一层厚厚的羊毛毯,就算是光着脚也不冷。
从房间的小冰箱里找出牛奶,牛奶有点冷,抓在手里冰冰凉凉。她皱了皱眉,抓着牛奶出了门,门一开,门前一个人影往后一倒,她还没来得及惊呼,那人影已经利落撑手站了起来,走廊昏黄的灯光下,那人那双漂亮的凤眸亮的惊人。
容小雅没想到自己房门口还埋伏着这么一个人,惊的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手一松,牛奶啪的往下落。
容隽眼疾手快,及时伸手捞住牛奶,首先就为牛奶的冰凉皱了皱眉,“这牛奶太冷,我帮你热一热。”
说着,抓着牛奶包走向拐角处的二楼的小厨房,自从容小雅生病,容隽就特地把拐角的小房间改成了厨房,这样做起东西也方便些,送给她的时候也能稍微热一点。
容小雅歪着头看着容隽的身影进了小厨房,随即厨房的灯光亮起,看起来明亮的不可思议。神使鬼差的,她也跟了过去。走廊里没有铺地毯,脚心碰触的时候微微的凉,那股凉意像是从脚心里钻进了心里,心口像是被揪了下。
她有些傻气的捂着心口,感觉这样自己会好一点。
容隽听见脚步声回过头,正好看见容小雅穿着厚睡衣站在门口,一只手搁在心口,以往冷静到清冷的脸上是孩子一般的天真疑惑,却让人心底一颤又一颤,像是被风拂过的湖面,划着一圈一圈的涟漪。
容小雅的病是癔症的一种,她忘了许多东西,容家,她爸妈的死亡,她只是生活在她自己构筑的世界里,没有人能从她的口里的知道那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所以她有时候安静乖巧的像个三四岁的孩子,有时候又能成熟的理解周遭发生的事情,有时候可以愤怒冲动的动手,甚至……伤害别人。
患了癔症的人,就像是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爆炸的炸药包,永远没有给人反应的机会。
慕容雍说过,癔症的成因大多是患者无法解决的内心冲突和愿望的象征性转换,而且那些病因大多都是埋伏已久,非一日之功,换言之,是成年累月的心理压力将她击垮的,而那天的撞击,只是导火索而已。
真的荒谬,他这个人格障碍患者还没有疯狂,倒先把她给逼疯了。
容隽心口又一痛,但这样的疼痛他几乎已经习以为常了。视线一扫,落到她赤着的双脚上,眸光一闪,他立刻丢了手上的东西快步上前。
容小雅看他过来,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察觉到她的畏缩,容隽心口窒了窒,立刻停住脚步,放柔了声音,“脚冷不冷?”
容小雅低头看看自己光裸的脚,再抬头看看容隽,黑白分明的眸子澄澈而清朗,容隽的脸还肿着,只穿着白色衬衫米色长裤,没有洗澡换衣服,整个人看起来很落魄的样子。
容隽见她只是盯着他看,居然没有像以往一样戒惧逃离,已经自我厌恶到极点的心底一阵微微激动,强行压制住自己的心绪,他伸出手,“过来坐着,我去帮你找鞋子,好吗?”
容小雅看着容隽伸出的手,往后一退。
容隽心口一沉,还来不及苦笑,就见着容小雅从他身边绕了过去,在小厨房里一张高脚椅上坐下,赤着的脚高高悬着,几乎要藏进宽大的睡裤里,冲着傻住的他微微扬了扬唇角,一抹近乎羞涩的笑容,“不想穿鞋子。”
容隽几乎要被这小小的笑容击晕了,巨大的欢喜像巨浪一样涌上心头——她居然对着他笑了。
这个念头浮上心头,他又倏尔觉得想苦笑。
他居然沦落到这个地步,为了一个近乎没有的微笑而感到欢喜,他的人生,果真已经不能再悲哀了。
深深吸了口气,他轻声问,“为什么不想穿鞋子?”
这个问题似乎对容小雅而言有些困难,她歪头盯着自己的脚,她的脚比平常人还要白上几分,在灯光下看起来很漂亮。
容隽也不打扰她,他没忘了他还要给她煮牛奶,找了小小的奶锅出来,倒进牛奶,半勺糖,开了小火慢慢的煮。
不到一会功夫,平静的牛奶表面就开始微微冒着小泡,小厨房里也弥漫着牛奶的香气。
找出早就预备好的白瓷小碗,容隽提起奶锅准倒进去。
身后突然响起轻轻的声音,“不穿鞋,才像是在火上走。穿了鞋,就不疼了。”
容隽手一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