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龙象视线一转,沈晏跟容隽身上滑了滑,笑的温和和善“这次是我的手下鲁莽了,让你们受惊了,还请容总裁跟沈少的不要在意才好,改日樊某一定登门道歉。”
沈晏皱眉,“你是?”他自认记忆力不错,不可能看过一点印象也没有,尤其是这么打眼的人。
“我的老师跟沈总裁有些交情,我有幸也见过沈总裁几面,但不曾见过沈少,不怪沈少没有见过我。”樊龙象安然解释,依旧一副好脾气的模样。
沈晏皱了皱眉,没再说话,视线在一直漠然的仿佛天塌下来都无动于衷的容隽身上落了落,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虽然他不想承认,但他的阅历还有定力,在容隽甚至这个刚出现的年轻男人面前,还是稍嫌嫩了些。这种后天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形成的阅历,并不是他在学校的如鱼得水能够比拟的,即使如今风气日趋恶劣,但学校跟社会相比,还是保留了几分年轻人不曾褪去的爽朗朝气,再加上基本上是将他捧在掌心中的父母,沈晏惭然发现,自己到底还是幼稚了些。
仔细说起来,这一点怪不得沈晏,沈晏虽然是沈家唯一的子嗣,也是沈氏集团未来铁板钉钉的掌事者,但因为江月茗从来都认为孩子在离开学校之前就应该让他专注于学业并且保持着学生的本质,沈凤轩又从来都是听老婆话的,所以即使沈晏身份显贵,这么大了也从来没有插手任何沈家生意场上的事情并交际了,更不用说是跟冷焰盟这样的黑道组织打交道。
其实如果他早点将这间酒吧的地点告诉沈凤轩,这件事也就是沈凤轩一个电话能解决了,根本用不着他跳窗跑过来救人。
“樊盟主,这次对贵酒吧造成的损失寰宇集团会负责的。”容隽漠然抬头,淡淡看向的樊龙象,意有所指的往外面看了眼,沉声开口,“多谢。”
两人视线一撞,一者冰冷一者温和,如出一辙的凛然气势,以及双方心知肚明的了然。
黄板牙……一定是活着的,就算是死了,也不会是死在容小雅手里的。
樊龙象客气一笑,温润眉眼里微微拢上些微旁人察觉不出的凌厉,淡淡的道,“不用谢,应该的。今日令妹受惊不小,改日我会送上薄礼以示歉意,还请容总裁不要拒人于千里之外才好。”
清润眉眼微扬,他走到一脸懵懂的容小雅身前,刚才原本稍显凌冽的眸光微软,语气都是让人舒畅的和缓,温声道,“容小姐,抱歉。”
容小雅懵懵懂懂的抬头,怔怔看着面前看起来温润和善的樊龙象,眼睛亮了亮,唇角掀起一抹极微小温柔的笑容,怯怯的,像是冬日里绽开的小花,颤巍巍的惹人心疼。
容隽脸色黑了。
沈晏脸色变了。
他们两个都是接受过容小雅暴风骤雨一般的抗拒的,如今看着她居然对一个陌生男人这么温柔和善,心里都有些诡异复杂的情绪,尤其是容隽,心底简直有一把无名火在烧,烧的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不悦的情绪。
容隽眸光微冷,一使力将容小雅打横抱起,容小雅猝不及防发出一声惊呼,几乎是下意识勾着他的脖子,这样紧密相贴的姿势让容隽的心情稍微好了些,脸上寒霜微散,半侧着身冷淡看向樊龙象,“时候不早,我们就先告辞了。”
沈晏哎了声,赶紧拖着长孙未央往前,但容隽根本头也不回,等他追出去的时候,黑色的迈巴赫已经驶入黑暗中,连尾气的影子都没留下。
沈晏看着迈巴赫消失的方向,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心里泛起的古怪感觉也越来越浓烈——容隽对容小雅的占有欲,实在已经是强到并不像是兄长对妹妹的态度了。
“沈少,需要我派人送你们么?”
身边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沈晏猛地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居然就这么站在人家大门口发起呆,扫了眼被长孙未央撞碎的玻璃门以及门边碎了半边车头的汽车,有心发火,但一看半瘫软在他身上眼泪汪汪的长孙未央,火气硬生生的压下去,无可奈何呼噜了下少年乱七八糟的长发,“看我回家不抽死你!”
长孙未央瑟缩了下,抓抓自己乱七八糟的衣服,委屈的没差泪流成河——他差点被一个老男人强了,晏哥还这么凶!
沈晏歉然看了看樊龙象,“樊……”想起容隽刚才的称呼,顿了顿,“樊先生,这些损失我会负责,您那位手下……”瞥了眼旁边委屈抽噎的少年,到口的话硬生生的缩了回去,试探的说,“您那位手下需要的费用,我们也会承担。”
樊龙象微笑,“不用了,是我管教不当,他也是罪有应得,就算不是这两位,我照样也会动手的。”
沈晏迎上樊龙象平静却冷然的表情,蓦然一惊,心底一直存在的疑惑立刻散去。
刚才那个男人,真的已经死了。
眼角瞥了眼自家一无所知的蠢弟弟,沈晏紧紧握住拳头,薄唇紧抿,他不是习惯了杀戮的容隽,他是从小养在阳光下的沈晏,自小就是在一种良好正面的环境中长大,甚至可以说没有接触过什么社会的黑暗面。
这样干净成长的沈晏,他没有办法完全漠视一个生命在他面前就这么消逝,即使知道那个人罪有应得,但如果这件事真的公布于众,受到法律惩罚的就是容小雅跟未央……这两个人都不是他想伤害的人……
他只有两个选择,默认,或者出声。
良心与私心在道德的天平上来回上下,让他一时沉默,神情也愈加冷峻。
樊龙象抬眼看向眼前表情肃穆的男孩,眼底滑过一抹若有所思的芒色,却没有打扰沈晏的思索。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后,沈晏缓缓抬起头,俊朗脸上的挣扎已经消失,至少是被很好的用坚毅的神情藏住,他定定看向樊龙象,“多谢。”
樊龙象微笑,“不客气。”
望着不远处远去的兄弟俩的背影,樊龙象脸上笑容更大了些,一直沉默站在他身边的孟翔突然开口,“他不适合,他太干净了。”
“你错了,”樊龙象微微一笑,“这样的人才适合成为我们的盟友,如果他直接选择默认,我才要犹豫一下,只有身在光明中的人,沾染黑暗时,才能绽放出魔鬼都没办法比拟的光彩。”
凝视快要走入黑暗中的沈晏,他玩味勾唇,“当然,前提是要让他彻底坠入黑暗。”
※
“你……你真的带我去见容臻?”怯生生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已经是凌晨三点,原本就安静的车道更加静的吓人。
吱!
迈巴赫猛地急速一转,轮胎紧贴着地面发出一声尖锐的刺响,惯性冲力下容小雅砰的声往车厢门上一撞,砰的一声,她痛的低呼出声。
容隽心口一跳,赶紧停下车,“怎么了?”
“好痛!”
容小雅懵懵懂懂的迎上容隽视线,被容隽眼底残存的凛冽吓的有些畏惧的缩了缩,眉眼里都露着怯,但说她胆子小,黑白分明又染着些泪的眸子却死死盯着容隽,害怕又倔强,像只色厉内荏的猫咪。
紧绷着脸的容隽一怔,他是怎么了,居然跟个病人计较。
疲惫从骨子里透出来像荒草一般弥漫上全身。扯了扯自己的领带,他整个人乏力倚靠在椅子上,盯着那只怯怯的猫咪,唇角扬起一抹苦笑,“你什么都不记得了,还记得容臻?他在你心里,真的这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