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所有人同时抬起头,姜泰半惊半吓的看着突然出现的年轻男人,脸上全全是坏事撞破的恐慌,结结巴巴连一句囫囵话都说不全,“老、老大……”
容隽漠然扫了眼过去,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将怀里哭泣的破碎娃娃搂的更紧些,不管她现在怎么抗拒,这个时候他绝对不会松手。
沈晏神情复杂的看着容隽怀里无声流泪不再挣扎的娃娃,挺直了腰杆,将受惊过度的长孙未央推到自己身后,戒备的看着年轻男人,“你是?”
“我姓樊,是这家店的负责人。”年轻男人的脾气似乎很好,气质也温润如蜜蜡黄玉,但只要是明眼人,就能看清他清冷如刀的锋芒。目光又一扫四周,不着痕迹的在容隽怀里的容小雅身上落了落,旋即就已经收了回去。
容隽察觉到那视线,猛地抬眼,两人视线一撞,但下一瞬年轻男人已经迅速将视线收了回去,淡淡看向姜泰,“怎么回事?”
姜泰站起身,惊慌意乱,“老大,黄板牙他……”有些为难的扫了眼四周,虽然黄板牙死的冤枉,但他也不能昧着良心说黄板牙这不算自作孽,向来口舌灵便的姜泰一时间都有些结结巴巴。
容隽冷然扫了眼地上躺在血泊中不动弹的黄板牙,一眼就看出黄板牙已经死了。
他低头看向怀里无声流泪到失神的容小雅,容小雅察觉到他的视线,有些不安的挣扎了下,因为哭泣而愈发清澈的大眼水润到清透,带着不染尘埃的茫然,隐隐夹杂着心慌惶恐。
视线下移,落到她沾染了血的白色裙摆上以及沾满血的手上,视线再转,在衣衫凌乱脸色惊惶的长孙未央身上落了落。
容隽眸光微沉,他是何等敏锐的人,立刻约略猜出出了什么事。
死了一个人对他而言没什么大不了的,以前在组织里,死在他手上的人没有上千也有破百,手上沾血的人是不忌惮见血的,尤其是黄板牙这种让人厌恶的败类,他更一点同情都没有。
但容小雅不一样,就算她现在因为癔症而迷了神智,不明白到底自己干了什么,但如果哪一天她恢复了神智,想起了这一段过往……小雅表面看起来冷漠,骨子里实际最柔软不过,她连伤人都不愿意,不管什么样的罪责都会傻子一样扛在自己身上,如果知道有个人因为她而死……
她根本承受不住的。
容隽眉头紧紧锁了起来,一边略一使力强迫哭泣到失神的容小雅靠近他的怀里,遮着她的眼睛耳朵不让她看清,大脑快速运转,思索着如何解决这个困境。
要不要,全部灭口?
凤眸里倏地闪过一抹狠厉冷芒!
年轻男人将容隽的神色收入眼底,眼底滑过一抹微不可见的古怪眸色,手一抬示意姜泰不用多说,侧头看了眼自己旁边那个高出他一个头的男人,“去看看。”
那男人足足有一米九零,浑身上下透着股让人凛然的悍血骄横,看起来像是烈火锤炼的钢。可这样的一个人,心甘情愿的站在别人身后,更让人奇怪的是,他即使是站在年轻男人身后,在那样奇异的人的映衬下,居然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如果不是因为他刻意收敛,便是年轻男人不温不火的气势,将那猛烈到刺人的霸烈全部压了下去。
容隽毫不怀疑是后者。
冷眼看着那个高壮男人沉默走到被姜泰几人围在中央的黄板牙身边,低下身去查看这根本不需要多看的事实,他想,他知道这个年轻人是谁了。
A市地下王国掌管北区冷焰盟的新任盟主——樊龙象。
虽然寰宇集团做的是正儿八经的生意,但生意从来都是与人为善四方交际,况且有些麻烦走行政机构并不那么好插手,黑道自有黑道的好处,所以寰宇集团与黑道打交道的机会也是有的。只是因为寰宇集团是在南区,与北区的接触并不多,但容隽还记得,北区冷焰盟盟主换任时,他也曾经派人送过一方重礼。
凤眸眸光微垂,北区新任盟主的资料迅速汇入大脑,分析汇总,最终得出一个结论——虽然所有人都不看好这位不到三十的新任盟主,但光凭他一年多就将因为老盟主过世而即将四散崩盘的冷焰盟整合起来,虽然只是表面上的和谐,但这人,绝对不是简单角色。
冷焰盟盟主的位子,怎么可能让一个庸才坐上去。
容隽微微睐了睐眼,看向樊龙象的眼神里也添了些警惕森冷的意味,心底迅速筹谋。
冷焰盟是皇城根底下最讲兄弟义气一个盟派,没有多少利益纠葛,倒有点像是古代社会里义气而成的帮派,讲究的就是一个义字,这在现代社会是不多见的,也因为这个,冷焰盟虽然在皇城地下王国四大区里屈居于末尾,却一直没人能吞并掉北区。
不管原因怎么样,黄板牙确确实实算是死在小雅手上,如果按照冷焰盟以前的规矩,肯定倾帮派一力为黄板牙报仇的……
今天此事,可能不能善了。
怀里女孩突然受惊似的颤抖了下,容隽回过神,低头一看容小雅苍白脸色以及冻的微微发青的唇色,便知道她是冷着了,“冷吗?”一边说着一边迅速脱了外套强硬盖在她的身上,桎梏着她的肩膀不准她脱下来,低低一喝,“别脱!”
本来已经止住哭泣的容小雅有些委屈了,吸吸通红的鼻子,婆娑泪眼里映入容隽冷硬近乎凶狠的神色,抽噎了几声,低低的说,“坏人!”
容隽一怔,随即苦笑,他在她心目中从来都是坏人,即使他恨不得把她捧在掌心,她也是会觉得他是个坏人。
唇角微微扬了扬,苦涩的弧度,“你乖一点,等这件事结束,我带你……”顿了顿,“带你去找容臻。”
本以为会是最难说的话,说出口却突然觉得心口竟然一阵轻松,但几乎是同时,空荡荡的心尖像是长满了野草,肆无忌惮的生长攀升,刺进柔软的心房,略一动弹便是近骨的疼。
尤其是在看见容小雅突然灿亮的眸子,那疼就疼的更加厉害了,胸腔里像是有什么恶意的野兽在狂蹦乱跳,要从理智的桎梏里逃脱出来,叫嚣着要将眼前的人生生揉进自己的骨子里,让她永远不能逃离!
近乎憨拙甚至带着点讨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容小雅怯怯抬头,清澈眼里亮的惊人,全是掩不住的希冀,“找容臻,真的?”
容隽勉强抿了抿唇,硬生生的将那痛压下去,软了声音,有点僵硬的哄,“真的,所以你要乖。待会听我的话,知道吗?”
无论冷焰盟准备怎么样,他来接着就是了。
容小雅难得的乖巧,“好。”
容隽微微笑了笑,抚了抚她的发。
心满意足的娃娃揉了揉眼睛,当真是不准备哭了,突然觉得有人看她,一抬头撞上樊龙象温和的眸光,眼神里蕴着些微她说不出来的意味,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她觉得自己并不讨厌这个男人。
直觉告诉她,这人好像不是坏人。
容小雅眨了眨眼,有些腼腆朝樊龙象扬了扬唇,细微的笑容明朗而害羞,干净的不可思议。
樊龙象唇角也微微扬了扬,明眸里也染上一点笑意,只是那点笑意染上些微自己也不知的叹息。
经年不见,物是人非。
高壮男人已经直起了腰,环视众人,闷闷的声音里没有什么情绪,“还活着,没事。”
容隽眉头一跳,猛地抬眼。
不仅容隽诧异,连姜泰跟几个酒吧店员脸色也变了,所有人之中可能只有长孙未央大松了口气,虽然他也痛恨黄板牙,但一个人因为他死他还是没办法接受。精神松懈之后腿一软,幸亏沈晏及时托住才没有摔到地上,又哭又笑,“晏哥……晏哥……”
沈晏安抚拍拍长孙未央的肩膀,俊朗脸上神色古怪,虽然他也因为角度问题看不清地上那个男人到底怎么了,但从这些人的神色之中也能辨出——事情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果然,酒吧店员面面相觑,三儿脱口而出,“怎么可能?”
高壮男人沉默到恍若石头一样的面容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黝黑冷目迎上那个店员,“你质疑我的判断?”
三儿迎上那淬了铁似的目光,慢半拍的想起盟主身边这位铁血杀星在道上的威名,腿肚子一软,不由自主抖索了下,“我、我……”
“他还活着。”高壮男人重复一遍。
“……当然活着了,不活的活蹦乱跳的么!”姜泰就算再傻,也反应了过来,孟翔是盟主最信任的左膀右臂,孟翔的意见就代表盟主的态度,盟主都堂而皇之的装傻,他们这些当人下属怎么能违抗。别说黄板牙现在是死了,就算是骨头化成了灰,也是活着的好好的!
他拍了三儿一巴掌,扫了眼还在发愣的众人,“还不带黄板牙去治伤,还傻愣着干什么?”
但还没等众人围上去,孟翔已经沉默看着将不知生死的黄板牙拦腰扛起,大踏步的扛了出去,动作轻松的像是在扛一只野狗,而不是个体型不亚于他的大男人。
少了黄板牙,窄小的房间也没有宽敞上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