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音乐吗?”不等我答应,她已经将一个耳机放到我耳朵里。里面放的是一些轻音乐,很优美,很动听。可我却无法静下心来享受这动听的音乐。
忽然她侧过身来,抱住我。她的声音很小,但在寂静的黑夜里,却很清晰:“我只想抱着你睡,你不许多想,也不许乱动。”
“为,为什么?”我感到自己的胸脯在巨烈地起伏着。
“我害怕寂寞,害怕黑夜。当我一个人躺在床上,我就觉得黑夜就像海洋一样,慢慢地将我淹没。”
她的身体软绵绵的,像棉花一样。哦,不,我不想陷入这“棉花”里。我不应该这样。我有自己爱的人,我应该只属于她。我的胸膛,只应该是我最爱的人的港湾。
我想逃离。可我怎样逃离呢?算了,就这样吧。什么最爱的人?她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她还会想起你吗?不要再欺骗自己了。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坏?”黄露露问。
“没有啊。只是,只是我有些不太习惯。”我说。
“不习惯?”她忽然笑了起来,“跟我在一起,慢慢你就会习惯的。”
“你,喜欢我吗?”
“是有点。我觉得你挺可爱、挺好玩的。”
挺可爱、挺好玩的?骤然间我觉得自己就像一只宠物,一只被富人看中的宠物。别人有觉得你“可爱”,觉得你“好玩”,于是就逗逗你。我被自己这种想法激怒了。
我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个男人,一个直正的男子汉。我根本不会去做人家的“宠物”,我应该是自己的主人,自己的喜好、自己的自由全掌握在自己手中。我忽然又想起蓝菲,她的温柔,她的善解人意,她对我的顺从……我在她面前就像一棵树,一棵大树,任何时候都能为她挡风遮雨。这是一种“承认”,一种默然的承认,承认你是男子汉,承认你的自尊和自豪。
可是,可是黄露露说我“挺可爱、挺好玩”,这难道不是一种耻辱吗?
是的,我被“操纵”着,从今晚一开始我就被操纵着。是她黄露露让我走进这个圈子,这是一个陷阱,一个早就布置好的陷阱。
你不是一个“清高”的人吗?那我就偏让你走到不清高的地方。这就是一种成就,能让一个“清高”的人不清高,这难道不是一种成就吗?
现在她抱着你,就像抱着一只宠物,一只本来不想做宠物的宠物。这样会更有意思,一开始就很温驯的宠物,反而会让人没兴趣;而一只本来带点野性的宠物,现在被主人驯得温驯了,主人会感到更高兴,更有趣味。
黄露露问:“你怎么不说话?”
我说:“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黄露露说:“今晚玩得开心吗?”
我说:“还可以吧。”
黄露露说:“你对我那些朋友的印象怎样?”
我说:“还可以吧。坐我左边那个男孩是谁?就是很少说话那个。”
黄露露想了一下,说:“哦,他啊?他叫何志飞。”
一旦进入话题,我原来的情绪就被收回来,心情也慢慢平静了。不知不觉,困乏已经悄悄涌来,我终于闭上眼睛,不太想说话了,最后睡着了。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出现了蓝菲。我梦见我和蓝菲在爬一座山,一座很高的山。我们挥汗如雨,但我们心情非常愉快,不断地谈笑。山下的风景一览无余。多么舒畅的心情啊。我们不像别人一样想尽快爬上山顶,争先恐后,因此一刻也不肯歇息。看着别人像比赛一样卖力,我和蓝菲觉得很好笑。我说:“蓝菲,他们真笨,怎么就不懂得享受沿途中的风景呢?”蓝菲抱着我说:“是啊。他们真笨。”我笑了。我们继续攀登,可是走着走着,我忽然发现蓝菲不见了。这不可能,蓝菲刚才明明还在我身边的,怎么就会不见了呢?我急了,我大声地呼唤着蓝菲的名字。可没有人答应我。我站在山路上,茫然失措,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是继续爬山呢,还是坐在这里等蓝菲回来,或者干脆下山去……
当我醒来的时候,我看到了光,一束一束的光,扎进我的惺松的眼睛里。脑袋还是有些昏沉。然后我看见了依偎在我旁边的黄露露。她双手挽着我的手臂,头枕着我的肩。她仍然睡着,睡得很香,脸上还带着微笑。我想起身穿上衣服。我轻轻移开她的手。尽管我不想弄醒她,可她还是醒了。
黄露露说:“你醒了?”
我说:“醒了。”
黄露露说:“睡得还好吗?”
我说:“睡得很好。我们,算是什么关系?”
黄露露说:“兄妹关系啊。你做我哥,有什么问题吗?”
我“哦”了一声,沉默了一会,说:“没问题。”
我穿上衣服走出房间。不一会黄露露也起床了。她慵懒地走出来。
我说:“我要回学校了。”
黄露露说:“好吧。我不会做饭。你出去吃早餐吧。”
我说:“那你呢?”
黄露露说:“你不用管我。饿了我自然会出去找吃的。”
我说:“那好,我走了。”
我走出别墅小区,上了公交车,回到学校。
我是在校园里偶然遇到陈莲的。那天我正坐在石凳上画速写。忽然一个女孩走到我面前。我抬头一看,原来是陈莲。
陈莲说:“你在这里画什么?”
我说:“随便画点东西。我们学设计的,必须经常练练笔。”
陈莲说:“我可以看看你画的东西吗?”
我说:“当然可以。”
我将速写本递给陈莲。
陈莲看了看,说:“你画得真好。”然后她又一页一页地往前面翻。她看得很仔细,仿佛老师在看学生的作业。
她忽然停在一页上,看了良久,然后指着这一页问:“这个女孩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