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真好笑,如果是平时,我一定会笑得前俯后仰,可现在,我和黄露露都沉着脸。
年轻护士并没有发觉我们的不高兴,继续说道:“前几天我们请来一个画家,让画家帮我们医院作一幅壁画。画家站在梯子上,正画着画着,不知什么时候潘成明跑了出来,仰头对画家说,你握住你的那枝笔别松手。画家一愣,说,我握着没问题。你知道潘成明说什么吗?他说,那我把梯子搬走借用一下……”
年轻护士被自己的“笑话”呛得喘不过气来。
可我们怎么也笑不起来,我和黄露露的心情只会更加沉重。看着黄露露阴郁的脸色,我对年轻护士说:“对不起,现在我们只想知道他在哪儿?”
年轻护士这才想起什么似的,问:“你们是潘成明的什么人?”
我说:“同学。”
年轻护士用手一指:“到那边先登记一下。”
我和黄露露来到登记处。接待我们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医生。这个女医生看起来慈眉善目的,当我们告诉她我们想看望一下潘成明时,女医生说:“那个潘成明,我知道,他住13号病房,我带你们去。”
当我们来到13号病房时,我们隔着窗户的玻璃往里面望去,我们简直不敢相信那个穿着病服的人就是潘成明!他坐在床上,本来一头清秀的头发,此时却是乱蓬蓬的,像杂草一般;本来白皙姣嫩的面容,此时却像蜡纸一样黄。他憔悴而无神,喃喃自语着,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来。
那个长得清瘦、惹人怜爱的大男孩哪里去了?
我扭头望着黄露露,黄露露的脸上浮现出我从来没见过的痛苦表情,她摇着头,无法置信地说:“不,不,这不是潘成明……”
女医生叹了口气,惋惜地说:“他真是可怜,年纪轻轻的……听说他是个大学生,在学校里是个绘画天才,很有灵气。没想到……唉!”女医生摇着头离去了。
黄露露盯着潘成明,轻轻喊了一声:“潘成明。”
潘成明扭头看到我们,朝我们傻傻地笑起来。
黄露露紧张地说道:“成明,你还认识我吗?我是黄露露啊……”
潘成明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继续对着我们傻笑,晃动着脑袋,模模糊糊地吐着字,我们努力想听清他说些什么,我们终于听出他说的是:“我是男子汉,真正的男子汉……”
黄露露终于压抑不住自己的悲痛了,两股泪水狂涌而出,她用手捂住自己的嘴,转身往外狂跑。
我喊了一声:“露露,你去哪?”可黄露露并没停下。我急忙往外追去。
经过登记处时,那位女医生奇怪地问:“怎么了?”我没时间回答她,继续追黄露露。
第二十章
黄露露一直跑到一块空旷的草地停住,垂着双手,呆呆地望着前方。我看着她的背影,放慢了脚步,慢慢走到她旁边。
我说:“你别难过了,谁也不想发生这种事。”说着,我把一只手放到她的肩膀上,想给传递一些安慰。
没想到黄露露仿佛触电般跳开了。她回过头,两只泪眼盯着我,朝我歇斯底里地喊道:“你不要碰我!我是一个卑鄙的人,不值得你这样对我!”
我一愣,说:“露露,你怎么了?”我想黄露露一定是因为受不了潘成明变成这个样子的刺激而过于激动了。
然而黄露露茫然地望着我,接着说:“我说的是真的,我真的很卑鄙。”
我急忙想制止她说下去:“露露,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黄露露叫道:“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潘成明被我逼疯了,看到潘成明那双眼睛,我受不了!我一直以为自己很坚强甚至很冷酷,决不会可怜别人,但今天我突然感觉自己好愧疚,不但是他,也有你!”
我惊讶地说:“露露,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在我和陈莲陷入困境的时候,是你悄悄将我举荐到《年轻天地》编辑部,使我多了一份收入;在我情绪低落的时候,是你安慰我,照顾我,我真的很感激。你对我这么好,你怎么还说对我愧疚呢?”
黄露露笑了起来,笑得莫名其妙,笑得令人心里发毛,然后她冷笑着说:“你以为我真的这么好?你太天真了!今天我就把一切真相都告诉你吧。你肯定还记得吧?你和陈莲恋爱不久,那天晚上你去‘梦乐岛’门口等陈莲,结果看到陈莲被两个小流氓调戏,你还和他们发生了打斗……你知道那两个小流氓是谁指使去的吗?是我!”
我无法置信,拼命摇着头说:“不!不可能!”
黄露露说:“一切都是真的,包括后来陈莲在市里的歌舞厅、酒吧找不到工作,你们以为凭那两个小流氓就可以威慑这么多的老板?你们都太天真了!其实一切都是我操作的,我有一个担任市委副书记、分管政法的亲叔叔,还有好几个在市公安局工作的朋友,陈莲在歌舞厅、酒吧找不到工作,其实都是因为我让在公安局工作的两个朋友去给各个歌舞厅、酒吧的老板打过招呼。”
我冷静地回想了一下,我知道了,黄露露说的可能都是真的。最初跟陈莲相爱,那天晚上我对黄露露挑明一切时,黄露露离去时对我抛下了一句:“你以为你们能相爱吗?你和她在一起你就会经受很多考验,你能够为她做出牺牲吗?”原来她说的,就是这种“考验”!那天我和陈莲谈论要去“梦乐岛”等她的时候,正好黄露露经过,她还冷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