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生活又开始恢复了安静,前几天发生了太多事情,心情一直不能平静,现在心里已经能够接受现实了,它已经存在了,我再怎么抱怨害怕,终究还是会面对。在人为的面前,上帝也改变不了什么,有时候,我们就这样眼睁睁又无力地等着命运的宰割,心中却还抱着侥幸,是可悲还是坚强。
每天七点,我从床上爬起来,洗漱完了一个人去食堂吃早饭,坐在窗边的位置,那是个寂静的角落,对着外面一片竹林,清晨干净的桌子上总是洒满了阳光,在那吃完早饭,我就朝艺术学院去,踩着大理石的楼梯,一直爬到顶楼的画室。
画室里很安静,我们毕业创作的作品基本画完了,这几天上午也没有什么人过来画画,一个人望着空荡荡的画室,四周都是放着完成的油画,油彩都还没有干,画面泛着亚麻油的光亮。我还是每天画那桌子上很大的大卫像,站在他面前感觉自己是那么渺小,画两个小时后,临摹些速写作品,直到吃午饭离开画室。有几次,易子健都过来看过我的画,简单的指导我几句,叫我注意下打形注意的地方和上明暗时候排线轻重的感觉。
一个星期多就这样过去了,快五月了,校园里完全是春天的样子了,枝头的绿叶和花朵在春风里摇曳,嫩绿的草地在阳光下茵茵的,灰色的鸽子在草地上大摇大摆的走着觅食,一群群忙着上课下课的学生,操场上奔跑跳跃的身影,眼前的生命,越来越鲜活起来。时间,就自不经意间这样流逝着,任谁也无法阻挡。
晚上,我看完几篇说课稿,就开始上网登QQ,看看有什么新闻和新出的音乐。跟易子健最近都没有怎么联系了,好像,我已经从开始的恐惧中慢慢适应了这样的平淡的关系。谁也没有说分手,但关系,也没有以前那么热了,经过了他妻子那一闹,我们之间,好像有了看不见的伤痕,谁都怕碰触。
我难得上线,见易子健也在,他一见我就问我要不要过去,我说这么晚了,他说可能是最后一次能跟我单独说说话了,明天是他来学校的最后一天,以后几天,他就不会再来学校了,大概周五,他要飞去美国了。
我还是答应他过去了,等他美国回来,我也早已离开了这个学校,也许以后,我们还能在一起,也许,我们再也不能再见了,但后者的可能性要比前者大很多。
我换了衣服就跑去校门口打车,可是还是打不到车,只等到辆公交,空荡荡的车厢,只有几个人而已,已经7点多了,天都黑了,等着他快开,司机却老是不开,易子健一定在等我了。
终于在家乐福下车,易子健已经打来电话:“你到哪里了,等你了你好久了。”
“我刚在家乐福,学校不好打车,我先坐公交到这里再打的。”
“要不,你不要过来了吧?”
“什么?我都到这里了,打车过来五分钟就到你那边了。?
“我知道,我父亲突然间不太好,我在想要不要去看看他。”
“那我先过来再说。”我听到了易子健口中的担忧,我想等我过去见他一面,让他去看父亲,顺路再把我扔在可以坐车回学校的车站。
“那好,你自己小心,到楼下打我电话,我开下面的门。”
“恩,我一会就过来。”
好在家乐福前面总是排满了车,你可以随便走到其中一辆前面打开车门,司机马上就送你去要去的地方。
“去X小区”我说了句。
“恩?我不认识路,哪边啊?”
“啊?就是X大学附近小路弯进去的那个。”
“哦,你这样说我知道了,我是外地的,还不是很熟。”
到那边小区,我都指着路让那司机开进小巷子,转弯转弯,到易子健楼下下车,我付了车钱,下车就打易子健电话告诉他我已经到了。
走到11幢下面,易子健已经在上面开好了下面的铁门,我走进楼梯,这楼梯晚上没有灯,更暗了,只有在转角处才有窗外透进来的光,一直到顶楼,易子健家的门开着,我直接进去了,他正在客厅黑暗处站着,也没有开灯,在黑暗中的他像一尊雕塑一般。
“你父亲怎么了?”一见他,我就问,我很怕我执意要过来,让他不能去那边。
易子健没有说话,从黑暗中过来把我搂在怀里,“没事,我刚打电话过去了,那边还有人照顾,我每隔一个小时就打个电话过去,我不过去了。”
我望着他,有点憔悴的样子,“没事就好,不要太担心,你要过去,可以顺便把我带到路边车站也好。”
“不过去了,不过去。”易子健喃喃说着,拉起我的手向里去。
“来,坐我身上,我们聊会,一会9点以前你回学校去。”
“恩”我望着他,不知道他想跟我说些什么。
“许多时候傍晚,我都不开灯这样一个人在这里静静地坐着,坐很久很久,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很老很老的老人,这房间把我与外面世界的一切都隔绝了,整个世界就只剩下我一个了。我再想,我会一直这样下去吗?”易子健的声音缓慢而低沉,感觉有种沧桑。
“恩,我能理解你这种感觉,一个人独处时候的孤单与迷茫,只剩下自己面对着自己的内心与灵魂。”
“有时候,我真感觉我们很相似,许多许多的方面,这些日子以来,跟你在一起,我仿佛又回到了年轻的时候,一切都这么美好,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该多好!”易子健的声音还是很低,他仿佛在努力地压抑着自己的情感。
“跟你在一起,我也很开心,这种感觉,是跟其他人在一起都没有的,好像,我从小就喜欢画画,虽然画的不好,但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召唤着我往这条路上走,我曾想,是不是所有的一切,只是为了遇见你而已。看见你,我好像看见了另一个自己,这种感觉,在以前的二十多年,从来就没有过,所以,我不在乎你比我大了一半,不在乎你已经在开始苍老,不在乎你的一切过去。”我望着眼前的易子健,温暖熟悉的脸,心里有很多话却不知怎么说。
“关于她的事情,我真的没有想到会这么严重,有些话,我也没有告诉你,我想你以前一定很生我的气?”易子健抚摸了下我的头发,看着我。
我摇了摇头,我确实没有生过他的气,但是,心里曾经很受伤,很痛苦。
“那时候,她不仅说要闹到学校去,还不知道通过什么,去查了你的资料,你的名字连你的QQ号和宿舍号码,都查出来了,连你以前有个男友叫陈望都知道了。”
我听着,简直有点不敢相信,易子健的前妻会这样做。
“她还说如果我再开车带你,就咒我们一起撞死。更可怕的是,我女儿一回家,就跟我谈话,问我是不是找了个学生做女朋友,还说老爸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找其她跟你差不多大的我不管,但是你不可以找这么小的,还是自己的学生。她说我还朝我头上假装打了拳。”易子健说着对我做了个它女儿对他做的手势。
“她连你女儿都告诉了?可是那时候,她什么也没看到,也没有任何证据,也只是看到照片而已。”
“是啊,连我的亲戚都知道了,我去的时候,他们开玩笑说,老易啊,听说你找女朋友了啊?那时候,我就说她乱说的,本来她也什么都不知道。我对我女儿说,你妈妈瞎说,别听她,我女儿后来也没有说什么。”
“这些,我都不知道,那现在呢?”
“恩,那时候,我也没有告诉你,我的心情很乱,就怕影响你的声誉,不知道该怎么办,现在事情平息了点,也没有人再提起了。”
我望着易子健,“你曾经也很痛苦吗?像我一样痛苦?”
“恩,那时候,我每天都不再回家,就去打麻将,连着打了两个星期麻将,想将自己的心麻醉了,不去想,越想会越乱,像要发疯了一般。是我自己没有能力,如果我有很多钱,安顿好了女儿和她,我们就能过属于我们的生活了。我现在,也不可能再有什么发展了,都半百的人了,也许就永远这样下去了,过着这样的生活。”
眼前的易子健正轻声诉说着,我的心泛起忧伤又疼惜。
“我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也许,我们真能在一起,也许,你会找一个跟你年龄相当的在一起,经过几年后,你的生活会比我的更好,无论结局是怎么样,我都希望你能幸福的过一辈子。”易子健抬头轻吻了下我的脸颊,望着我。
“我也不知道,我们在一起真的很快乐,这是我一直幻想的生活,我怕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能给我这样的感觉。”我靠着他肩上,感觉这样的幸福也太奢侈,所以这么珍贵。
“也许,多年后,我们只会在网上遇见,打个招呼,你还好吗?”
“也许”
九点多很快就到了,易子健说什么也要把打的的钱给我,让我自己小心去外面站上打车回家,我拿了他的钱,望着身后的一切,好久,转身走出门去。
“到了发我短信。”
“恩”
我打到车,刚坐进车里,司机好像是个很健谈的人,立刻就跟我聊起来。
“现在回学校啊?刚是出来做什么呢?”
“我在朋友那玩了会。”
“男朋友啊?”
“不是”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说,也许怕说了是,他会继续追问下去男朋友是做什么的,多大了之类,那样,我下面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你以后一定嫁的很好的,我懂看面相。”司机嘿嘿笑着。
“哦?为什么?你哪里看出来了?”我有点吃惊地问。
“因为你很漂亮,而且,你的漂亮很特别,跟别人的漂亮不一样。”
“啊?这还有区别?”
“恩,当然有了,有的人的漂亮是那种妖冶了,感觉不正经,命也不会好,但你的漂亮是让人看一眼就觉得是那种,那种像做妃子或皇后的命,很美丽很端庄,让人很舒服。”
我听了他的话,忍不住笑起来,他继续在那说着:“以后找男友你一定要找跟你年龄相当的,家人健在的,你以后会一辈子过的很富裕的。”
跟易子健在一起的谈话的那种忧伤,一会被这个完全就沉浸在算命角色里的司机的话给冲淡了,他真的还说的头头是道,津津有味。
车子一会就到了校门口,我拿出50块钱想给他,刚拿出,想想又塞了回去,在皮夹里找出零钱,递给他,把50块那张仍放回去。那50块是易子健的钱,是他拿过的,突然间,我舍不得用掉,想留着。
下了车,我给易子健发了短信,告诉他我已经安全到学校了,他回过来说他都已经睡着了,听到铃声醒了。
路边白色的路灯亮着,我一个人朝宿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