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有感觉到什么过年的气氛,日子却离新年越来越近了。我母亲已经放假在家了。她厂里的职员大多是外地来这边打工的,所以,整个厂就早早的放了。虽然是放了,但她和另外几个员工需要一天隔一天去值班。
母亲轮到值班的那天,她要晚上八点才回家。而父亲很多时候会在外面饭店跟一群他所说的朋友吃饭,他总是有着太多的娱乐。我在父亲下班半小时后,不见他,就和小狼开始吃晚饭。
在接近过年的寒冷的傍晚,一半是我跟小狼一起吃着晚饭。我早已习惯了这份冷清,现在,有小狼陪着,我已经很幸福。
我会把肉都省下塞进小狼的嘴里,看它很快乐的吃着。
想起很多年前,我小学的时候,有很多个傍晚,我总是一个人在家吃晚饭,自己胡乱的打个鸡蛋,炒的一半焦掉了,我想一定是我厨艺太差了,什么都被我弄的一团糟。
吃过晚饭,是上网,我的大部分时间都用来上网了。有时我甚至感觉自己已经沉迷在网上,没有了网络,我的世界不知道是会怎么样子。
八点多的时候,易子健上线了。他一上线就发了我个窗口抖动,问我在做什么。我们每天这样聊天已经半个月了,有时候,他不上线的时候,我甚至很好奇,他去做什么了。但他怎么可能会像我一样整天泡在网上呢?我甚至觉得他根本就不应该每天都上网,在我的脑子里,每天上网都是一些放假在家的学生而已。
“有没有去那个论坛?“我还没有回,易子健先问道。
“有啊,随便看了看别人发的帖子。”
“你也可以发啊,把你写的好的文章发上去,像空间的那些,我觉得写的很好的。”
“是吗?真的好吗?那我有空发几篇去。”
“嗯,写的很不错,甚至稍微修改下你可以去投稿。”易子健似乎说的很激动。恨不得我立刻去发帖。
“你的笔名叫什么?”我突然想到,我还没有看到他发的什么帖子。
“和Q名字一样,你可以去搜索下,不过我好久没有发帖子了。”
我输入了他的名字,搜出了他发过的全部帖子。我很是好奇,像易子健这样的人,会在网上发什么样子的帖子。
我打开了其中一篇:《九平方的日子》
从我屋子的窗口向外看去,是一个灰色的空间,冷冷的,下着雨。
下面是一些大的不动的屋顶,看不到人,只有偶尔飞过的鸟。一切只是遥远的隐隐约约的声音,但却能感到周围存在着城市。
我在这小屋子住了已经有些年了。
东西很多,但最主要的还是二个书架,那上面放置着这些东西像我一样,正在逐渐地消失。
每天,我会仔细地去读墙上的一个老温度计,我不记得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习惯,而后,我便坐在窗前向外望着,我不知道我能活到几时,总不会还有这么长。年轻时所有的幻想都在我认可的微笑中过去了,余下的日子我都没去想。有时,会做做梦;有时,在半醒半睡的状态中,体会着一种伟大的几乎像半死的休息。
过些时候,天气便会转暖,之后会很热。而后,又是冬天。……就是这样的。
1991年12月于**九平方
我读着,却怔在那里,泪不自觉流下来。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哭,但我就是哭了,忍不住的,没有任何声音的。
晚上,我一直都陷入在这种忧伤之中:“看不到人,只有偶尔飞过的鸟。。。”“我便坐在窗前向外望着,我不知道我能活到几时,总不会还有这么长。”。。。
这些话,像是从我自觉的心底流出来一般,缓缓的,一丝一缕,带着无尽的忧伤与安静,直到最后消失在漫漫长夜里。
中午上网的时候,我刚上线,易子健的头像就闪动起来,随后又暗了。是早上七点发的一个表情:笑脸。
傍晚的时候,我正在看腾讯新闻,易子健上线了,问我在做什么。我老实的告诉他,我在看腾讯首页的新闻。过了会而,他打了几个字过来:“我也是”我笑了笑。看新闻是我每天上Q后的必修课。
“我下了,打牌去了。”易子健跟我说了几句,就下线了。
晚上,我在论坛上无聊的闲逛,重新起了个笔名“如画”,把空间的以前写的两篇日志,在文化版块分别发了帖子。发完后,我就关了网页,找了部电影看着,直到半夜睡去了。
中午,吃完午饭,依旧开始上网。刚上线,又是易子健的消息,七点多,一朵玫瑰花的表情。往下一条:“恭喜帖子已加精,我没有看错。”
我有点惊喜,帖子加精了?可是,我换了个笔名,没有告诉他,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到了,还认出是我写的。
我上了论坛,像他说的一样,隔了一夜,我的帖子前面多了一颗蓝色的钻石,闪着璀璨的光芒。下面还有许多跟帖,回复我的文字。有人说我心智很高;有人说我太过忧伤;还有人开玩笑建议我去找个男友。
无论怎么样,有这么多人关心我,回复我,我很欣慰,很开心。
在八点多的时候,易子健上线了。“有人建议你找个男友,哈哈。”他一上线就发我语音,说了句话来开我玩笑。
“其实,我一直都很想能出版本属于自己的书。”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玩笑,只好换了个话题。虽然不是面对面说话,但语语音有时候还是会比打字尴尬,陷入更久的停顿。
“我以前也一直这样想。”我不经意的话,似乎唤起了他的回忆,他感叹道:“可惜,到现在都还没有出版。”
“你论坛上的文章写的感觉很好”我想起他论坛发的一些文章,让我心里说不出的什么滋味。“你现在怎么不在哪发帖了?”那天看到易子健的最后一篇帖子是到零八年六月,此后,就没有了。
“我现在都用马甲了,哈哈。”易子健朗爽的笑了起来。
“嗯,知道。”
“你知道我的马甲名字了?你怎么知道的?”易子健很惊讶。
“没有啊,你的马甲叫什么?”我想他应该理解错我的意思了。
“这个,不告诉你,你慢慢找。”易子健故作玄虚的笑。
“啊?那你告诉我你什么时候用马甲发过帖子。”
“坏,想缩小范围!”易子健口气像个孩子般的不肯告诉我。
“那我要找到什么时候。”
“我相信,你一定会找到的。我的马甲并没有发过帖子,只有评论过别人的帖子。”易子健最终只说了这句。
我打开论坛,没有目的的乱打开篇篇帖子,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寻找,也是时太无聊了,还是很好奇,他用马甲说话会是什么样子。有句话说,好奇心可以杀死猫,我的好奇心让我在网上逛到了两点多才睡觉。
后来,模模糊糊听见鸡叫了,洪亮的,一声接一声,这种感觉,仿佛回到了十几年前.可是,我还未曾睡着.
接着,又好像睡着了,接着就听见外面传来声音:“浅浅,浅浅……”
我睁开惺忪的眼睛,天已经亮了,我母亲站在我床前望着我,“浅浅,快起来去跟伯母他们去厂里做事吧。今天小年夜了,他们厂里加工还没发出去,紧急着要的。你也可以挣点零花钱用。”
我还没有睡够,望着母亲的眼神,我知道她很希望我去,毕竟我每天在家里无所事事,出去挣点钱,是母亲希望的。“好吧,我就起来。”我看到母亲开心的转身出去朝着窗外喊道:“等一下我家浅浅,她马上就来。”
等我起床穿穿好衣服洗漱后随便吃了点早饭出去,我看见伯母正等在路边。“快点,车在前面,阿全开车送我们去。”伯母一见我就急着叫我快走,我跟在她后面,望见了停在不远处路边的白色小车。
等我打开车门,发现里面我们村的另外两个平时跟伯母一起的早已坐在里面了,我们坐进去后,车就开了。
车在十多分钟后停在了一路口,我们下车后等了几分钟,就有一个人来领我们进厂了。
这是一个服装加工厂,厂里已经放假了,厂门口聚着很多人,每个人旁边都带着至少一个大包,有的干脆坐在包上,应该是厂里的外地的员工,聚在门口,等着车来接他们回家。
从他们身边经过,上楼梯,拐弯,进了车间。
里面空荡荡的,很冷清,只有几个人在那衣服堆边忙着什么。“你们终于来了,快,就剩剪线头,上吊牌,打包的后道工序了,今天晚上要发货的。”我们村上的一个在里面负责的人急着安排我们四个的工作。
她把我安排到了上吊牌。抱过来一大堆衣服,给我做示范。我以前暑假打工的时候,也上过一个月的吊牌,这对我来说,还是很简单熟练的。她示范了一遍后,我便开始给衣服上吊牌。其他三人两人去包装了,一人去剪线头了。
不知道究竟还有多少衣服,我抱了一堆,上完吊牌,又去抱一堆,直到身后堆积如山的衣服。
中午,我们吃完饭,没有休息的又开始工作。
我熟练而麻木的上着吊牌,偶尔发着呆,望望偌大而冷清的车间仅有的几个人,每个人都忙碌着。时间,有时候,过的这么慢,我不知道我已经上了多少吊牌。不知道后面还有多少。
天,渐渐的灰暗下来,窗外,飘起了雪花,越来越大,纷纷扬扬。地上已经有了白白的一层积雪。我很喜欢下雪,但是,此刻,我感受到的不是童话中的世界,却是无尽的苍凉,虽然,它还是很漂亮。
冒着雪去吃晚饭,吃完,又回到了车间。来时阿全说好是五点多接我们回家,但是,快六点了,都没有他的身影。我们被继续安排在那里修剪衣服的多余线头。
我出来时穿了很多的衣服,但车间在天黑以后,变的冰冷起来,有点坐立不安的冷。快九点了,阿全还是没有来,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没有一个多余的人来理睬我们。除了安排我们任务的。
接着,听到了很多嘈杂的声音,越来越大,似乎是争吵声,我望着门口,看到很多人不知什么时候上了楼。都往车间门口左边的一间房间走去。还有些堵在走廊里。
“发生什么事了?我们去看看。”伯母叫上我和另外两个人,“我们别做了,这里太冷了,都快十点了,出去吧。”
我跟着走到门口,抬头却看见许多双愤怒的眼睛:“你们,不许出来。都不许走!”一个女孩子恶狠狠地盯着我们几个。“他们不是的,他们也是来打工的。”一个男孩子看着我们,对那女孩子说,然后一群人都狐疑的看着我们,让开了点。
“那里面有空调,我们进去吧,这里太冷了。”伯母和我们想进左手边很多人都在里面的房间,门口的人却拦住了,“你们是谁?”他不停的审视着我们。
直到刚让我们路得几个说了几句不知道什么话,门口的人终于放我们进去了。里面好温暖,终于不要那么冷了。过了很久,我们才知道,他们今天回家过年了,老板还拖欠他们工资,所以才上百人一起来闹。
而阿全等几个管理的人员,都被十多个人围堵在了老板的办公室。刚差点也把我们几个一起围堵了。
我混在他们中间,跟着他们一样坐在墙角,人群躁动着。刚的又饿又冷,现在幸好有点温暖点了。我像战争中的难民,等待着战争的结束,等待着安全回家。我想到了家,母亲不知道此刻在做什么,是否在窗前望了一次又一次,还不见我回家。易子健?。。。我还想到了易子健?
不知道过了多久,阿全终于出现了,“阿全,这里!”伯母大声的喊着。我们便朝他过去。
十二点,我打开车门,橘黄的路灯下,看见满地的雪,天空中还在不断的飘下来。我和伯母踩着雪,在静的听得见雪花落地的寒夜走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