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永福在纸桥镇里也听到了轰隆的炮声,后来炮声渐小,他就猜测黑旗军应该赢了。为了诱敌深入和全歼敌人,刘永福让刘成良在一线诱敌,杨智仁在二线对法军发起攻击,吴凤典的第三道防线是为了支援杨智仁,同时他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万一刘成良杨智仁和吴凤典三线都被攻破了,那就只能在纸桥镇打街巷战了,纸桥镇房屋密集,小巷曲折,法军地形不熟,枪炮使用不上,算起来黑旗军虽然人少武器不精也不会落败。不过那也只是万不得已的下策,因为时间仓促,没能转移纸桥镇居民,非最后关头,刘永福还是不想把小镇当战场。
当听到阵斩李维业和韦医等一批军官、全歼法军时,刘永福兴奋地连声说好,待黄守忠吞吞吐吐地说出杨智仁阵亡的消息,刘永福手上一用力,手中的毛笔应声而断,戎马半生的刘永福一下跌坐在椅子上,久久不能说话。十几年来,黄守忠、农秀业、吴凤典、杨智仁是黑旗军中四员得力的猛将,虽经大小战役无数,黑旗军也有伤亡,只是这四人极少打败仗,他们就像是刘永福的手脚,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杨智仁比其他三位稍为年轻,性子也更调皮些,他的营里总是笑声不断。他的鬼点子也特别多,每次跟刘永福探敌情,总会想些意想不到的法子让敌人摸不着头脑。他最喜欢研究火器,缴获的枪炮他总爱拆了装,装了拆,然后自己加以研制,黑旗军中不少的土枪土炮和炸药都是他研制的。可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人,竟然转眼就没了。
刘成良看着呆若木鸡的父亲,“扑通”一声跪下,对着刘永福猛地嗑头:“是儿子的错,杨四叔是为了救我才给李维业杀的!”
刘永福看着泪流满面的儿子,伸手扶他起来:“成良,不怪你,我相信你杨四叔也不会怪你。智仁走了,他既然是为了救你,那你就接他的班,做右营管带。成良,你要记住,血债要用血来偿。洋鬼子这次大败,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定然会重整旗鼓,怀德一战不可避免。传令下去,全军为杨管带守孝三日,然后抓紧布置,要赶在法国人打来之前做好迎战准备,你杨四叔的血不会白流的!”
刘永福的预料很快就变成了现实。法军大败的消息传回法国,茹费里内阁恼羞成怒,任命孤拔为司令,统率四艘军舰增援进攻顺化,另一路由波滑任司令率精兵五千人,二十艘战船十四尊大炮向黑旗军驻守的怀德府进犯。
八月的越南正是雨季,每天都会下瓢泼大雨,有时大雨一连十几天不停。怀德地处山区,山高峻峭,雨量一大,积蓄而发,山下的怀德城就成为一片汪洋。波滑也正是瞧准了这一点,打算秘而不宣,趁着雨季,包围怀德城,将城里的黑旗军将士淹死。
窗外的大雨掉在地上,迅速汇流成河,沿着屋檐滴水线下的青石板的小槽流进暗渠,雨下得太大了,未来得及流出的雨水积在天井里,形成一个小小的池塘。黄守忠蓑衣雨笠,淌着水过来。脱下蓑衣,挂在屋外,黄守忠打了个喷嚏。
刘永福和阿兰正在屋里看着几个孩子读书,看到黄守忠进来,阿兰给他倒了杯热茶。
黄守忠把波滑的计划告诉刘永福,刘永福在屋子里度着方步。
阿兰看着屋外的崇山峻岭,叹息道:“怀德城又要生灵涂碳了。”
刘永福问黄守忠:“守忠,你看这雨什么时候会停?”
黄守忠说:“我昨夜看了星象,唐大人也问过了怀德的老人,看样子,今天傍晚会有短暂的停歇。”
刘永福说:“那就让居民们利用雨停,迅速搬离怀德城。黑旗军将士也移居高地。”
在一旁沉默的阿兰开口说道:“大雨也未必没有利,法国人想淹死我们,那我们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刘永福眼前一亮,马上抚掌称道:“谢谢夫人,我有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