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们抵达医院时,季国栋正在妻子的病房中等他们。他先向孟孑然点了个头,然后看向女儿:“涟涟,我决定带你妈去国外治疗,你能好好照顾你自己吗?”
“我也要去!”出乎意料地,季涟没有回答爸爸的问话,反而提出要和父母一起出国的要求。
季国栋惊讶地看着向来乖巧的女儿,又看了看孟孑然,当他看到孟孑然无奈的眼神后,就知道这小两口一定是又闹别扭了,他笑着安抚女儿:“涟涟,你知道,爸爸这次送妈妈出国是为了治疗,你王伯伯说国外的医学技术比国内好一些,让我去国外试试,也许可以医好你妈的病。他帮我们联系了他在国外的医学界朋友,马上就要出发,恐怕没有多余的精力照顾你,所以……”
“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季涟坚定地看向爸爸,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她也不想再在这个地方待下去了。
季国栋继续耐心地劝着执着的女儿:“爸爸知道你会照顾自己,可是,你不能荒废了自己的学业啊!难道你想半途而废吗?你知道爸爸最讨厌半途而废的人了,你想被爸爸讨厌吗?”季涟被爸爸说得低下了头,爸爸总是理智的,他这么说也不无他的道理。
季国栋见女儿不再说话,便向女儿解释道:“涟涟,不是爸爸不想把你带在身边,只是,这次出国实在太突然了,有很多事都没有准备好,爸爸怕你受苦!你耐心地在这里读书,等你完成高中学业后,爸爸再来接你出去。”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顿了一顿,对女儿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继续说道:“而且,说不定,过不了多久,爸爸就能带着康复的妈妈回国了呀!到时候,你就不用出国了!”
季涟看着爸爸慈祥的脸,点头答应了爸爸的提议:“好吧!”
季国栋见女儿终于被说服,心中也终于放下了一块大石头。他知道懂事的女儿一定会好好地照顾自己,而且还有个孟孑然也会在女儿身边守护她,他并不为女儿担心。他最担心的是自己昏迷中的妻子,不知道何时才能醒过来,他回头,看向榻上的陈静斐,眼神中满是担忧……
跟着孟孑然回到家后的季涟,忽然开口对孟孑然说话:“前世,你小的时候,是真心疼爱云裳的吗?”
“什么意思?”孟孑然不能确定季涟问这句话的用意,所以也不敢轻易地回答。
“你的内心真的有疼爱过云裳吗?作为一个哥哥,真心地关爱过她吗?”季涟接着问她的问题,恢复记忆后的季涟似乎总有些怪怪的。
孟孑然奇怪地看着季涟,确定她的脸上不是嫉妒的神色后,才缓缓地开口:“那个时候,也许是血缘的关系,我的确把她当妹妹一样疼爱。”
季涟听了,点了点头,然后一句话都不说地进了房间。留下孟孑然一个人在原地莫名所以。
到晚上的时候,季涟从房中走了出来,看到沙方上坐着的孟孑然,她终于恢复了常态,坐到孟孑然旁边的沙发上,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云裳真的离我们远去了。”
“什么意思?”孟孑然发现季涟讲话越来越禅了,简直像说天书一样,听都听不懂。
季涟知道孟孑然心中有一大堆疑惑,可是自己又何尝不是疑惑重重呢?她扯出一抹微笑,淡淡地说道:“你难道不知道秦绒跟云裳从来不是同一个人?云裳是你前世的妹妹,而秦绒是你今生的妹妹,云裳活了千年,而秦绒只活了5岁。”
“什么?”孟孑然显然被季涟的话吓到了,“这怎么可能?你怎么会知道?”
“那天,你去找秦绒的时候,我偷偷地跟在你身后,你们的谈话我都听到了。”季涟平静地说出孟孑然不知道的隐情:“当时,你们都谈得很投入,所以没有发现我。”
孟孑然恍然大悟,难怪季涟会变得怪怪的,原来她已经知道事情的真相。可是,秦绒好像没说这些呀,为什么季涟会这么说呢?
“这些都是我猜的。”没有等他问,季涟已经主动地说出答案。“你难道没注意到秦绒曾说过‘这对活着的人来说,太漫长了!’这句话吗?她已经存活了千年了。我说你错过了也是这个意思,如果当时你注意到这点,就能当场问她了。而现在,这只能成为永远无解的谜了!”
孟孑然仔细地回忆了一下他和秦绒谈话的细节,发现好像的确有这么一段被自己忽视了。“你还知道些什么?”
“不能说是知道,只能说是猜测!”季涟摇头,接着说:“她不告诉我的理由并不是怕我怪罪于你,而是怕我会猜到她最不想说的部分,然后逼问她证实。”
“你的意思是说,她不想让我们知道她已经存活了千年的事?”孟孑然打断季涟的叙述。
“没错!”季涟点头。
“理由呢?”孟孑然接着问。
“你应该很清楚才对。”季涟不直接给予答案,反而让孟孑然自己去想。
真不愧是好朋友,说话方式都那么相像!孟孑然皱眉,他在心中略有不满。不过,他倒也没有再问,仔细想了想后,突然灵光一现,道:“难道她怕我们害怕她?”
“不是‘害怕’,而是‘同情’!”季涟纠正道,“就跟你一样!她讨厌别人的同情,即使是我们的同情也一样!”
孟孑然听了,觉得很有道理,自己果然没有季涟细心敏锐,漏了许多问题。他向季涟点头,示意她接着说下去。
“我想,存活了千年的只是她的灵魂,而不是她的肉体。那天晚上跟你讲话的应该也是她的灵魂,也许你没有注意到,她并没有影子。”季涟陷入回忆中,“当时,月亮曾从乌云堆里出来过一霎那,你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她的脸上,而我却偶尔发现她在月光的照耀下并没有影子,所以,我猜想她应该不是人。”
“也就是说,那个尸体是她真正的肉身?”孟孑然虽然用疑问的语句,但却是肯定的语气,他知道自己的结论八九不离十。
所以,季涟只是对她微微一笑,接着说:“你不觉得,所有的事都是从‘五岁’开始很奇怪吗?当你问她‘那你今生仍是我妹妹的说法也是你编出来骗季涟的吗?’这句话时,她虽然给予肯定的回答,但是她的表情中有一种深深的悲哀与无奈,我猜,秦绒是你的亲生妹妹这一事实应该不是假的。或许是真正的秦绒在五岁时发生了一些事已经死了,然后,云裳的灵魂附在小小的秦绒身体里,也就有了我们所认识的秦绒!当然,这些都是我猜的,不一定正确。”
孟孑然低头沉思了片刻,觉得季涟的猜测虽然离奇,但也不无道理,只可惜当时的自己没有发觉到这些细节,不然也就不会成为谜了。他看着季涟,下结论道:“换句话说,也就是她第一次告诉我们的大部分都是事实,除了她做这些事是因为‘嫉妒’这个缘由。”
季涟点了点头:“我想,现在,云裳的灵魂应该已经不在人间了吧!因为她已经完成了她的使命。”季涟的脸上有着落寞和不舍,这个朋友她从来就没有白交,为了他们,云裳真的付出了好多。
孟孑然知道季涟的感伤,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季涟在自己回来后会那么不谅解自己,不是她执著于那些未解的谜,而是如果自己能发现到这些细节,也许就能询问出云裳的去处。他将季涟轻轻地抱入怀中,安慰道:“所以,为了她能够重生和解脱,我们应该感到高兴而不是难过。”
季涟在孟孑然的怀中用力地点头,眼泪却不由自主地流下脸庞。
秦绒的死,给学校带来很大的震动,由于她是学校董事的女儿,学校专门为她开了追悼会。在会上,孟孑然碰到了秦绒的父母,他想到了季涟的推断,于是主动上前打招呼:“秦伯父、秦伯母,你们好!”
对方一见是孟孑然,擦干了眼泪,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是孑然啊!都长这么大了!令尊还好吗?”
“家父很好!多谢伯父伯母关心。”孟孑然有礼地回应着对方的客套。他看了一眼面容哀戚的秦伯母,于是对秦伯父说道:“伯父,小侄有个问题想请教,不知能否借一步说话。”
秦炙看了看孟孑然,点头道:“好!”然后就跟着孟孑然来到了一间没有人的教室。
“秦伯父,恕我直言,我想知道,秦绒是不是我的亲生妹妹?”孟孑然知道对方的为人耿直,于是开诚布公地问道。
“这个……”秦炙显然没料到孟孑然会这么问,他犹豫了一下,然后承认道:“没错,秦绒的确是我从令尊那儿领养的。只是他把秦绒给我们的时候没说是他的女儿,只说是令堂远房亲戚的一个孩子,孩子的亲生父母已经死了。他说令堂身体不适,不适合照顾孩子,而他自己平常又很忙,没空照料孩子。得知我们一直想领养孩子,于是转送给我们领养。”
“那也就是说,你们并不知道她的亲生父母是谁?”孟孑然追问道。
秦炙点点头:“没错,只是有一次我和内人吵架的时候,无意中提到过这件事,被秦绒听到了,从那以后,这孩子就不再跟我们亲了。”
秦炙虽然并没有给予孟孑然肯定的答案,但是也为孟孑然提供了不少线索,他抓住秦炙的话接着问道:“那秦绒大概几岁听到的?”
秦炙想了想,回答道:“那是在秦绒很小的时候,大概五岁左右吧!秦绒小时候是很粘我们的,可是自那之后,她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对我们不太理睬。而那个时候,我国外的事业又处于转折点,于是,我和内人就长期居于国外,为了小秦绒雇了保姆。也许是这个原因,让我们之间的感情越来越淡薄,才会导致今天的悲剧吧!”
这些原本不该跟只是外人的孟孑然说的,只是痛失女儿让秦炙常年积压的痛苦都爆发出来了,如今宣泄一下对他的情绪也有很好的安抚作用,“虽然,秦绒并不是我们亲生的,但我们都把她当亲生女儿一样疼,只是每次看到她那淡漠而又疏远的眼神,我们都不知道如何跟她相处,只好尽量满足她物质上的需求。”
孟孑然听了,只能出言安慰:“伯父,节哀顺变,我想秦绒在天之灵一定会感受到你们对她的爱的。”
秦炙点点头,然后黯然离去,他还要去安慰他那伤心的妻子。
孟孑然看着他的背影,呆呆地站在原地发呆。虽然没有直接证实季涟的猜测是正确的,但从秦炙告诉他的内容来看,季涟的猜测应该是对的。如果真的要完全证实,现在唯一知情的人恐怕只有孟浩东了,只是那只老狐狸会告诉自己事实的真相吗?
就在这个时候,孟孑然忽然看到季涟和李盛强从窗外走过,看他们的方向应该是要去体育馆,这个时候,他们去那里干什么呢?
孟孑然的脑中浮现了秦绒说过的话“他喜欢的人一直是你。”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舒服的感觉。为了摆脱这种感觉,他决定跟在他们身后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