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秦绒突然转过身来,直视孟孑然的眼:“你真的想知道真相?无论事实是多么地残酷?”
说完这句话,她的表情忽然变为讨饶似的求情,口气也软了许多:“不要再逼问我真相好不好?你就当我在你家时说的都是真的,就当我已经死了不行吗?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你们的面前,也不会再跟你们捣乱了。”
孟孑然坚定地摇了摇头:“如果你所说的都是真的,我自然不会再追究,可是,既然我已经知道那套说辞是假的,那么就绝不会让你蒙混过关。我不是那种会任由自己的事得过且过的人,你应该知道。”
说完,顿了一顿,看到秦绒那失望的表情,又有些不忍,语气不再强硬:“说吧!我知道你应该备好了另一个更能令我信服的版本!”
秦绒忧伤地看着他,叹出一口气道:“唉!命运果然是不可违逆的。好吧!我告诉你,但是,你要做好心理准备,真相也许不是你所能承受的。”
孟孑然点头,表示应允。
“你也必须相信,我这次所告诉你的都是真实,你不能怀疑我说的任何一个字!”秦绒继续要求道,她的眼球中仍闪烁着希望的光芒,只要孟孑然有一点怀疑的表现,她就有理由拒绝向他说出事实。
不过,令她失望的是,孟孑然毫不犹豫地点头:“我想,你应该没那么无聊,编两个假故事来骗我。”
秦绒终于放弃挣扎,一本正经地说道:“孟家的双生儿受到诅咒的事是真实的,只是被诅咒从来就不是那个女婴,而是那个身为长子的男婴,也就是你,孟桀!”
孟孑然的眼中划过一丝惊讶,但他的脸色依然平静,等待秦绒的下文。
直到此刻,秦绒才知道原来自己真的是小看孟孑然了,相较于之前听到他们今生仍为双胞兄妹时的大受打击,现在的处惊不变更像是孟孑然会有的反应。是她太大意了,忽视了重要的细节。
再叹一口气,秦绒再次转过身去,轻抚树干,缓缓地说出事实的真相。
孟家的祖先——孟连,年轻时曾创下全国首富的身家地位,但由于过分地看重钱财而不择手段地敛财。
一次和朝廷的奸官勾结,害一座红极一时的寺庙毁于一旦,死伤无数。主持因受不了刺激,便撞墙自杀了,临死前对孟连诅咒:“你们孟家注定会有一个千世之劫,这个劫会应在你的名字之上。”
孟连无法忘记那个主持临死前怨恨的眼神,自那之后一直做噩梦。为了摆脱这种情况,他遍访各地的得道高僧,并且不再执着于财富,开始乐善好施、行善济世起来,希望能够弥补自己所犯下的罪孽。
终于,有一个云游四海的老和尚化缘的时候来到孟家,知道了这个情况之后,就跟孟连说:“孟家的劫数注定是逃不了的,可是,如果孟家的子孙坚持行善好施的话,也许还会有补救之法。当孟家诞下龙凤胎的时候,就是孟家应劫之时。如果孟家一直积善,那个女孩将会是孟家唯一的救星。”
当孟连想继续追问些什么的时候,那个老和尚就消失地无影无踪了。
孟连对此深信不疑,这也就是为什么孟家人世代行善的理由。
到了孟老爷这一代,当他听到自己的夫人诞下龙凤胎的时候,就知道祖先所说的劫数将会在儿子一代身上应验,为此他相当苦恼。
这个时候,当年那个老和尚的传人来到了孟家,他为他们指点迷津,“这个女婴有着寻常人所没有的能力,随着她年龄的增长,她的能力会越来越强,她是唯一可以化解整个孟家劫难的人。可是,她的灵气不能遭受到世俗的污染,必须让她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直至她成人为止。”
虽然,他没有说整个孟家的劫难是什么,但是他告诉孟老爷,女婴长大后会知道劫难是什么。
“劫难是什么?”孟孑然没有等秦绒继续说下去,直接问道。
秦绒看着他,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问道:“你知道孟家的子孙为什么会如此谨遵祖先遗命吗?并且身体力行,无论什么时候都以行善为全家的首要目标,无论身份是商人还是江湖中人!”
孟孑然摇摇头,表示不知道!他不知道秦绒问题的答案,更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秦绒总是想方设法地回避他的核心问题。
“因为,孟家从来都是一脉相传!”
“不可能!我明明记得在前世,我有两个弟弟和三个妹妹的,虽然他们是侧室所出,但也算是孟家子孙。”
“他们是收养的,只是为了让孟家有后,让你千年之后依然姓孟,完成你的宿命。”
这时,孟孑然已经大约能猜出所谓的劫数是什么了,他无力地说道:“所谓的孟家的劫数应该不会是断子绝孙吧?”这些古人就是把家族的荣誉、血统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比这更严重!”秦绒摇了摇头,她知道孟孑然心中在想什么,“凡是和孟家有牵连的人,都将背负被诅咒的命运。就连在孟家投胎为人的灵魂也将堕入六道轮回,却永无投胎为人的机会,孟家将永远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就连你和季莲,也无法再转世为人!一直徘徊在阴、阳两界,直至灵魂枯竭而终。”秦绒一口气说完“劫难”的真正内容,并且不让孟孑然有插嘴的余地,接着说道:“你认为这只是古人的迂腐吗?不是,这是影响极广的报应、劫数!就算你不管其他人的死活,可是,你愿意看到季莲的灵魂因为你的缘故而消失在这天地之间吗?”
她的话深深震撼了孟孑然冷然的心,她说的没错,别人怎样都与他无关,可是他怎么会忍心看到心爱的涟有如此凄惨的下场呢?
不过,这一切都只是孟孑然心里所想,表面上,他依旧无动于衷的平静模样,“那么,你究竟做了什么,让孟家免除了这一灾难呢?该不会只是拆散了我和季涟两个人就能免除这一切可怕的后果吧?”他的声音是平静的,语气却是嘲讽的。
秦绒看着孟孑然冷怒的脸,知道他仍在气自己在前世拆散了他和季莲这件事,她无奈地点头,“也许你并不会相信,但是,拆散你们的确是避除此劫的唯一方法。当年,如果放任你们成亲,一年后,季莲怀上你们的孩子,会去庙宇里祈福。然后也会因庙里的一次意外失火而无辜受牵,虽不至死于非命,但也会因此而流产,并且从此不能再生育。季莲因受不了打击而积郁成疾,最后变得疯疯癫癫。而你,会迁怒于庙宇,不惜铲平所有的寺庙,为季莲和你未出生的孩子报仇,最终酿成大祸而无法弥补!”
“所以,我可爱的亲生妹妹你就出手相救,救人的方法就是撒谎逼死季莲?”孟孑然冷然的声音中有着显而易见的怒气,这是他最不能原谅秦绒的地方。
秦绒愧疚地羞红了脸,这何尝不是她最不能原谅自己的地方呢?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着,没有出声。过了一会儿,孟孑然控制好自己的怒气,继续提问道:“既然拆散我们可以免去祸端,那么,你今生为什么又极力撮合我们呢?甚至大费周折,不惜动用苦肉计来让季涟对你恨之入骨,把她推向我的怀抱?”
“我早就说过了,你对她恨得太深,已经缠绕了千年,在这千年之际,冥冥中自有一股淡化世间冤仇的力量,也是解除你们俩之间误会的最好时机。错过了这次,又将再等千年,这对活着的人来说,太漫长了!”说到最后,秦绒竟然哀叹起来。
“这样,我们就不用再背负那该死的劫难了吗?”孟孑然并没有发现秦绒的话中有何不妥,他按着自己的思路问道。
“没错,你们的劫难已经在千年前完结,今生你们的使命只是再续未完的情缘,化解千年的怨恨。”
孟孑然再度陷入了沉默,心中有种异样的感觉,似乎他又遗漏了什么重要的细节。他看着秦绒的脸,一边试着理清心中繁乱的头绪,一边随口问道:“这些,为什么要瞒着季涟呢?”
因为季涟比你心细,她一定能够察觉我最想隐瞒的部分。秦绒将真实的答案说在心中,嘴上却说:“依季涟的个性,如果知道事情的真相,未必能跟你在一起,说不定她会认为这一切都是你的错,那我所做的一切岂不是白费了?”
孟孑然疑惑地看着秦绒的笑脸,觉得她说得很对,就没有再起疑心,“那你今生仍是我妹妹的说法也是你编出来骗季涟的吗?”
“嗯,不这么说,那场戏没法演。”秦绒微笑着说道,眼中划过一丝悲哀,可惜孟孑然没有发现。
“最后一个问题,劫难之所以会应在我和季莲身上,是不是因为她的名字中带有一个‘莲’字?”
“可以这么说,但更重要的原因是,你对她的爱太深也太沉重了,加上你这个人又霸道,不许他人负你,就算没有这个千年劫难,也注定要历经波折。”秦绒恢复了以往说话的调调,说着似是而非的答案调侃孟孑然。
孟孑然没有生气,他转身,准备离开。迈了几步后,他突然回头,问秦绒:“你接下来怎么办?回到你父母身边吗?”
“不,秦绒已经死了!这是你和季涟都知道的事,接下来我会云游四海,不会再出现在你和季涟的面前。”秦绒有丝诧异,这个自从生命中出现了季涟后就六亲不认的哥哥居然会关心她的去处,不过她还是把心中的打算告诉了他作为回答。
孟孑然点点头,算是告别,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他的涟还在家里等着他。
秦绒看着孟孑然远去的背影,流下了伤心的眼泪。
当孟孑然回到家的时候,发现一直昏睡的季涟已经醒了,眼角还有泪痕,他见了胸口一阵揪心地疼,他的涟啊!就是太善良了!
“怎么了?”孟孑然将季涟拥在怀中,关心地问道,他的眼中有着只属于季涟的罕见的温柔。
“错过了,真的错过了!”季涟看着孟孑然的脸,泪如雨下。
孟孑然起初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后来想起她昏迷前想要拉秦绒的手,以为她在说这件事,便安慰道:“这不是你的错,不要再难过了!”
季涟怔愣地看着孟孑然,留下一句“你不懂!”便挣脱开他的怀抱,跑入自己的房中,将自己一个人锁在屋内,任凭孟孑然怎么敲门都不开。
两个人就这样隔着一道门,站了一整晚。
第二天,孟孑然接到季国栋的电话,要他和季涟马上去医院一趟。季涟终于开门走了出来,只是看都没看他一眼,也没有跟他说一句话。这让孟孑然的心中升起一种不祥的感觉,莫非……她知道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