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苏的眼睛瞪着我,猛地扭头盯着她眼前的墙壁一步步走了起来。
“苏苏!”不知为什么,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墙壁随着苏苏的走动形状越变越大,已经说不出有多扭曲,而后我看到强光灯下苏苏出现在墙的另一边。
“擦!”小桂的声音已说不出是惊讶还是恐惧了,“娘娘!”
墙的另一边,苏苏看着我们也或许是看着她面前的墙壁......
这墙壁的确有古怪。
心里明白这一点我向着会变的墙壁走去,很简单,我不能让苏苏一个人待在墙的另一边,那样,太不安全。
我这边向着墙壁贴近,寂邈却从变形的墙壁前一点点地向我刚才的位置接近,似乎在寻找什么。看着他的手指不停地轻触,我觉得他一定在找那个让墙壁发生改变与保持原状的点,那个产生变量的位置。
如苏苏一样,我很快就出现在墙的另一边,强光灯的光芒足够我看清墙对面的洛空、寂邈和小桂。
站在这边才发现这面墙的奇妙之处,它简直就是透明的,我能清晰地看到洛空脸上的表情,甚至是石室那边他们的一举一动。眼瞅着寂邈找到了那个点,将手从变化点伸了进来,我忙跑过去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握着他的手我们向着两边来回挪移,一边明显是硬邦邦的,而一边......就像是空气,不,像空气中的灰尘一样,眼睛看得到,却感觉不出重量来。
隔着墙我们两个的眼神对在了一起,很快我们互相拉在一起的手向着没有重量的那边移动起来,一边走一边看着墙壁的变化。
墙壁的纹路扭曲着,随着我和寂邈移动的距离渐大,纹路也扭曲更甚,当我们从小桂、洛空的面前走过,我竟看到了他们那诧异的脸,这一次没有任何东西隔在眼前,没有墙的感觉,没有厚重的距离,他们真真实实地就在我面前。
我停下了脚步,诧异地看着洛空、小桂,又抬头看了眼扭曲状态固定在半空中的墙壁百思不得其解。
苏苏这时跑到我和寂邈拉手的位置,那个产生变量的点,强光灯下,我瞅向她竟看到她真实的轮廓和她身后没有任何东西遮挡的墙壁......那硬邦邦的墙?没有发生任何改变的墙就伫立在苏苏身后,而发生改变的墙竟被我和寂邈给搂到一边,这就像是拉窗帘一样。
“松开你们的手!”站在墙那边的苏苏摘下手套,背靠硬墙说道,“我来解开这个谜!”
瞅着苏苏那满是信心的脸,我跟寂邈对了下眼神。感觉寂邈的手指松了下,我却没有放开他的手。
我不知道隔在我们之间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是我知道只要一个意外,苏苏就有可能遭遇不测,因为这毕竟是“墙”。
“松手。”耳边传来寂邈的低语,“我确定这不是我们以为的那种墙!或许这世界上真有会穿墙术的人,但我相信绝不是我们中的任何一个。”
瞅着寂邈笃定的双眼,我又向着苏苏那边看去,犹豫了一下,彻底松开了拉着寂邈的手。
扭曲的“墙”在我眼皮底下朝着苏苏撞去,随着它的前冲,那异常扭曲的形状在慢慢恢复之中,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双脚随着它开始飞奔直冲向苏苏,我想在它彻底接触到苏苏前将苏苏从那里拉开,我不忍心瞅着苏苏在两墙交合的过程中变成肉泥,尽管现在我们还搞不清楚为什么有风这边的墙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可是什么事都有个万一!
我心里如此担心着,苏苏却对着向她冲去的墙举起了双臂,像是要拥抱什么一样。
想起她的话,难道她真的知道正冲向她的是什么?
双脚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我看到“墙”撞向苏苏,而后软软地瘫在她的怀里,与别处的墙壁不同,只有与苏苏身体相交处的墙壁呈现出略微扭曲的形状。
“这是跟素纱和缭绫一类的织品,我估计极有可能是从未面世过的缭绫。”用手轻轻的触摸,苏苏满脸笑意,“你们快来,把手套都摘掉用手摸它,就能知道它的存在感是多微乎其微了,不用手亲自去触摸,几乎感觉不到它。”
向着苏苏走去,我边走边取下手套,走到苏苏身边举起双手向着眼前的墙壁摸去。
有触感,的确有触感。手接触到的,的确是一种如丝如纱一样的东西。
用手轻轻地推按,可以看到墙壁的纹理就在我的推按下来回改变。
“苏苏,什么是素纱,缭绫?”很好奇眼前这东西的奇妙,我问向苏苏。
“马王堆出土女尸的陪葬品里有叫素纱禅衣的衣服,一件重48克一件重49克,都非常的轻。据说唐代时有个阿拉伯的商人在中国拜访一位大人时,竟透过他的衣衫看到了他身上的痣。那位大人问他干嘛盯着他身子看,阿拉伯商人告诉了他缘由,那位大人爽快地解开衣服让商人看,商人竟发现这位大人的衣服多达五层。素纱禅衣是目前世界上发现的最轻最薄的衣裳。”在我的问话说出口后,寂邈已经抢在苏苏前面开口为我们说着素纱的来历。
“邈邈哥,我也去看过那件素纱禅衣,但我更认为你后面提到的唐代那个故事说的其实是缭绫,而不是素纱。”
“为什么你会这么认为?你见过缭绫?”
苏苏摇摇头笑了一下,这才说道,“唐朝有个诗人白居易曾写过一首《缭绫》的诗,诗中说缭绫不似罗绡、纨绮,制造的过程复杂而辛苦,织工们的技术也达到了一个让人惊叹不已的程度,异彩奇文相隐映,转侧看花花不定。从不同的角度去看它,它呈现出的姿态都不一样。有记载说唐安乐公主的百鸟裙,缕金为花鸟,细如丝发,大如黍米,眼鼻口甲皆备,神奇而不可思议,甚至于日中影中,各为一色。邈邈哥,结合着种种对于唐朝缭绫的描述及那时衣服织工所达到的高超度,在琢磨下你说的那个传说中记述的也是唐代的故事,更加可以肯定故事中那位官员穿的是缭绫可能性更大。”
“呼”,吐出口气,苏苏瞅着眼前那扭曲的墙壁纹理说道,“我从没想到我能见到这样的东西。在英国读书时,我曾跟班里的同学甚至老师辩论过,他们眼中的东方虽说带着神秘色彩却始终脱不去落后愚昧甚至野蛮的外衣。有一次有个同学在诉说欧洲科技发展史的过程中偏激地贬低了东方的技术,作为班里唯一的东方人,你们知道我有多尴尬么?于是我毫不犹豫地站起来跟他就东西方的科技进行了辩论,我说无论现在东方的科技怎样,历史都否定不了东方是一个拥有极为精湛技术的国度。
它并不落后,只是由于外来因素以及内部各种原因的影响,使得一些传统手工艺的重要性没有得到重视,那些足以让世界为之惊叹的民间绝技慢慢失传。即使是现在,谁都不能否认现代化的技术对传统手工业技术的破坏。为了让我的说法更有说服力,我就提到了素纱禅衣与缭绫甚至是秦兵马俑的青铜剑与青铜马车。
我告诉他们素纱禅衣、缭绫的美妙与精细,兵马俑里那些青铜剑的奇妙。在清理秦始皇陵从葬坑的时候,工作人员发现了一把青铜剑被陶俑压弯了,且弯曲程度超过了45度,当搬开陶俑时令人惊讶的情景出现了,青铜剑在一瞬间反弹回来变得平直,这就是令现在无数的冶金学家惊叹,在航天航空领域广泛应用并取得成功的形状记忆合金。现代人掌握的技术,早在中国2000多年前的匠人们就已经能熟练运用了......关于素纱禅衣与青铜剑的实例让我的同学们吃惊到说不出话来,他们甚至不相信我的描述,后来网络帮了我的忙,他们查到了青铜剑和素纱禅衣的图片与记录,还有几位同学甚至在假期不远万里特地来了中国,亲眼见识了青铜剑、铜马车和素纱禅衣。假期结束我们回到校园,我成了大家某方面的......讲师,他们甚至问我缭绫是什么样的。我只能按我知道的去叙述,可仅仅是叙述,我拿不出任何的证据能证明我们国家的织工水平曾达到过如此高的水准。可现在,我想我见到了,这个精美绝伦轻若无物在不同角度能看到不同样子的缭绫就在咱们眼前。强光下我们看到的墙壁纹理不是真实的,是透过缭绫落在我们眼里的,它让我们产生了视觉误差......这一定是缭绫。如此美妙神奇的技术,在那个时代居然只为了给皇帝宠爱的舞女做舞衣,多奢靡的帝王生活。”
苏苏说完这番话,我们全都沉默了,看着眼前这微微扭曲的墙壁纹理说不出话来。若不是手触,感觉不到它的存在,若不是亲眼所见,怎么可能相信它的存在。
“那么......这个墓是唐代的?”洛空瞅着我们面前的织物问道。
苏苏皱了下眉说道:“可能吧。”
小桂瞅了苏苏一眼,开口道,“没见到更多的东西前,还不能这么肯定。首先,以前的手工艺人都是代代相传的,很多技术我们都不知道确切的失传年份,其次,唐代以后的朝代,纺织技术基本上都是在进步的,宋代的蚕丝技术很了不得,并且对于轻薄的织物已经采用过糊工艺加强丝织品的柔韧度,而明代,纺织技术更是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用手轻触眼前的织物,小桂摇了摇头低语道,“自唐朝以后,太过轻柔的织物很少作为衣服的原料,即使是使用大多情况下也会过糊,虽然对这种流程不了解,但我相信那时候的这种工艺肯定会增加织物的重量,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