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一开始,对战困的,确实是知一族。确切来说,一开始时,他们几乎把一切都包揽了。”漠常拄着棍子,开始了回忆,“作为初始之族,他们几乎是单凭一族之力扛着这个识界前进。他们打开了时之门,他们开辟了识界,他们指引了我们如何去建设这个识界。说起来,常一族能成为第一大族,也是托了他们的福。在很长很长的时间里,他们就是我们心中的无冕之王!”
“等一下!”某东,举起了手,“知一族存在那么久了?不对吧,我小时候首先学的,是常识吧。还有,常一族是依靠知一族成为第一大族的?”
“久,当然久。”木头凑了过来,“你现在来看,你最先学的,是常识。那是因为你现在来看。举个例子,常用字对现在的你属于常识范围吧,那对一二年级开始学习的你呢?知识是学出来的,常识是用出来的。”
“也就是说,在开拓识界的过程里,大量的知一族成员演化成常一族。”某东瞪大眼,“就像移民,移久了就是那国人了?那知一族不是越来越少——不对,我也一直在学习。哦,我通过学习补充知识,知识在生活里演化为常识。那漠常,你们也太悠哉了吧。而我后来学不动了,知一族岂不是很惨?”
“老大,”漠常翻了翻白眼,“您说话前能不能先思考?别告诉我,你想不到知一族转化为常一族是为了更好地建设识界?再说,又不是只转化为常一族。”
“本身来说,知一族对于识界,就是外来者,而且是会对识界造成影响的外来者,识界对他们肯定会有一定的排斥,所以您学习,一直不太积极。转化为常一族不仅能淡化这种斥力,还能形成实在的需求,通俗点说,就是,求知欲!”
“难怪,我现在学不动了。”某东恍然,“专业知识,专业知识,越专业的越难转化为常识,除非我就从事这个职业!给知识提供转化为常识的机会。但,谁说的准呢。而转不了,没有求知欲,自然学不动了。”
“嗯,”漠常点点头,“不仅是专业知识。整个知一族已经陷入某种困境了。知一族与他族一度互惠互利。知一族供给着他族,他族为知一族打开识界入口。但现在,常一族已经饱和,见一族崛起了,两族慢慢瓜分了知一族的责任与角色。而以知一族为核心的知盟又遭遇了内乱。”
“陷入困境的其实是整个识界吧。”木头笑眯眯地挤进两人间,“最强一族知一族内部僵化,新鲜血液进不来。最大一族常一族空有代理人的身份,无所作为。最勇一族见一族作茧自缚,困于天际。不过,只要小惑不出岛,看好那几个闹腾的,混吃等死倒是没问题的。”
“混吃等死啊,”某东苦笑,“木头,你就是喜欢用狠话激我……所以浅知才这么拼命吗——漠常,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老大,”漠常,抬头望着天,“你说,投降,妥协,让步有什么区别?你说,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为了尊严去拼个鱼死网破好,还是双方各退一步,和平相处好?”
“……”某东,答不出。有人说,宋亡于软,俯首称臣埋下祸根。有人说,明灭于执,步步紧逼内忧外患。马后炮好放,先见之明就难讲了。
“老大,”漠常,开始了低吼,“我是常,我是常啊!什么叫常?就是日常,平常!就是一如既往!化是不能背叛自身的义的。而我的义就是,安稳!”
“我不偷不抢,犯法的事不能干,我不冒不闹,出头鸟不会当。见义了,我不一定有胆勇为,遇亏了,我或许低头就那么咽了。”漠常的声音,开始嘶哑,“你可以说我懦弱,虚伪,没出息,无所作为。但我只希望,你这一生简简单单,平平安安!”
“老大,”望着某东,漠常爽快一笑,“我与小知,义不同,道不同,思维不同,但我们的固执是一样的。我们希望,拥有这个世界的你,好好地过着。”
……某东躺在了地上,说什么好呢,他真的不清楚,这叫,无言以对吗?
“东,”木头挪到某东身旁,“说真的,你呢,其实真可以简简单单随随便便地过下去。”
“读完大学,找个工作,结婚,生子,养育他,看他长大。可能这一辈子会有很多不如意。工作,婚烟,教育都会有问题,但这并不妨碍你走完这一辈子。人嘛,谁没点磕磕碰碰。至少,比很多人,你要幸福。”木头伸出手,“起来吧,何必这样呢?”
何必呢?是啊,何必呢!某东感觉,累了。
“木头,人呢,只有这辈子。”某东拍开木头的手,撑,坐,起,一气呵成,“既然是唯一一次,干嘛不竭尽全力?”
“漠常。”背对着神色复杂的那位,某东开了口,“你是对的,作为常,你的义也应该是安稳。但,安稳并不是只有一种活法。”
“浅知也是,知一族有必要先学会革一下自己的命了。”某东忽然变得豁达了,“当然,还有小惑,我要带她走!就算天塌了,还有我呢。”
“老,老大?”漠常目瞪口呆,一切转折太快了。
至于木头,依旧云淡风轻,似乎毫不意外。“东,不解释一下?”
“没有啊,就是突然看到了它。”某东举起了手中的小刀,“不对,应该是这样吧。”紧握着刀柄,某东努力将意识传过去,白光一闪,小刀化作手镯,牢牢地套在了某东的手腕上。
“老大,这是?”漠常不解。
“你说过,小刀要慎用。木头也提醒过,它可以有其他形态。”某东笑了笑,“我呢,一直在想怎么不浪费这把神兵。而刚才正好被它治愈了,然后突然就想到了,也许,它可以作为一个输出的工具。”
“您说,您被治愈了?”不能作为武器,是因为小刀太霸道了,这样的它还能治疗?
“老实说,自从进入这个世界后,我一直很烦。”某东支着腰,“你看,惑兽有那么多啊,必须打,打不过。想逃,颓了。小惑呢,很可爱可怜,偏偏是个定时炸弹。浅知最正义了,也最无力。你明明很不靠谱,却当的是代理人。还有困颓,按理说两个人是反派吧,感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说,这个世界是有多乱七八糟?但,这丫的是我的识界啊!想不认,不行啊。你说,我作为一个老大,按理说,王八之气一放,就该大杀四方的。结果呢,什么鬼啊。”
“跟你说吧,我真想跑的,哈哈!”某东傻笑着,眼角,一闪一闪,“尤其是看到你们各自的痛苦时。但是——”
“一低头,呵,看到它,意识到了,我拥有这个识界。”某东的眼角,不闪了,“哈哈,我拥有这个识界啊!”眼泪却下来了。
“老大!”漠常,有些担心,想上前,被拦下了。
“没事。”某东擦擦眼角,“这是感动的。真的,当发现自己拥有时的感动。”
“我拥有这个识界。我已经活了二十年,很多时候,我会想,这二十年,我得到了什么。我不会赚钱,生活是父母提供的。朋友嘛,有,但只能说现在。能力还行吧,但那东西,就是自我感觉,说不准。知识?忘了。常识?很缺,见识?扯淡吧,品德?向往就行了。外貌?不丑吧,身体?亚健康水平,然后呢,还有什么?”
“漠常,外面那个世界,很恶心的,尤其是信息爆炸后,你能看到大把大把被挑出来的人坐拥一大推你的梦寐以求。你能看到大堆大堆你生活里的人毫无顾忌炫耀着自己所有。我是可以淡然地说一句,各人有各人生活,但活在圈里,逃得开比吗?”
“这二十年,我拥有什么?记得那只惑兽的嘴很大呢!看来,我真的很好奇啊。”某东,望望手腕,“老实说,刚看到它时,感觉它,就是句废话,说了等于没说。现在明白了,是它说了,我没懂。”
“这里,有很多惑兽,不过既然惑兽那么多,那它们的母体,树应该更多吧,漠常?”
“嗯。”漠常点点头,“很多,多到,整个识界基本都是森林了,毕竟,识进入识界后差不多都化作了树了,您二十年来的识,数量可是相当恐怖的。”
“但是,这个识界,不仅仅有树,还有惑兽,还有你们啊。”
“那当然了。识界一直在变化嘛。除了知一族先天进化水平比较高外,其他的也在不断交融进化。我们几族也一直努力推动大家找到自己的义啊。”漠常颇为得意。
“是的,进化。漠常,我问你,人类社会跟以前比,有什么变化?”
“多了去。社会生产力大幅提升,社会容量变大……这个你得问小知,人家答题有经验。”漠常摸摸头,挺不好意思的。
“人权的赋予使人逃离物化,教育交流强化人的可塑性,职业划分帮助人在各司其职同时通过劳动实现自我价值,社会包容性变强,对好坏的定义更加谨慎——这,像不像识界?”
“啊?”某东的思维太过跳跃,漠常跟不上。
“古时候,人口对国家很重要,因为生产力低下,人本身就是物的一环。刚开始,识对识界也是如此吧。”
“嗯,好像是,”漠常点点头,“识界要获取大量的识才能运转,就需要您多读多听多看,小时候,您可爱问东问西了。”
“但现在我们的国策计划生育追求的可是优生优育。”某东笑眯眯。
“那当然,一来社会容量有限,二来,现在的人跟以前的人,差远了。”漠常道。
“因为,”某东仰起头,“人进化了嘛,生产力强太多了。识界也是这样吧。化说白了,也是识,但他们有义,义能驱动他们去改变识界,而且效率更高。”
“其实嘛,做个对比就行了。”木头突然出现,“小时候对应奴隶社会,那时候,识就是资源,扩大识量是根本。后来知一族大杀四方时,是农业社会,识界大体成形,原始积累慢慢完成。再接着,化与各族的大范围登场好比工业社会,化优化了你的思维速度,强化了你的思维水平,帮助你更系统更全面地运用你的,识。提升了你的实践水平。”
“……”漠常变得呆呆愣愣的,良久,“你们让我再琢磨下。”又良久,“两位大佬的话好像有关系啊。”再良久,“哦,我明白了!”
“我活了二十年。”某东闭上了眼,“在这二十年里,我看到的听到的知道的总总在一个叫识界的地方沉淀。我原以为,它们最终只能是回忆。但它们却以自己的方式生根发芽,自我蜕变。我早知道二十年的记忆可以变为经验,阅历。但现在才发现,二十年的识能开花结果出生活的方法方式。”
“我拥有一个识界。”此刻神采飞扬的某东自信且阳光,“而且,这个识界已经进入工业社会。”
“哈,老大,看你恢复过来,真好。”漠常傻笑着,“对了,那我们下面干嘛?先帮小知吗?”
“嗯,先帮小知,再去救小惑。”某东一脸坚定,“接下来,我要干老大该干的事!”
救小惑!?漠常挠挠头,还是先转移下话题吧,“都干完了呢?是跟我们……”
“漠常,”某东笑得很神秘,“识界进入工业社会。但,工业社会,是人类社会的终点吗?”
“不是啊,后面还有——”漠常卡住了,莫非?他看到了笑而不语的某东。真的?哈哈,老大真的变成老大了!那么,要救小惑,就救小惑吧,天塌了,有他在呢!
好,那我们先去帮小知,然后,我们一起去改变这个识界!
“老大,那我们,”漠常扛着棍子,乐呵呵地跑过去,然后,他看到了突然又愁眉苦脸的某东。
“完了,漠常,咱们几个在一边折腾了半天,浅知会不会已经被困撕了?”
“不会啊!”漠常还没来得及解释,木头先插嘴了,“咱们已经入境了,跟他们的时空不同,现在出去,正好合适。”
入境?这又是什么?某东撑着额,看来,这个识界,搞不清的东西,还有很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