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虎山的议事厅里灯火通明,东林虎坐在首座,脸色凝重的看着下面跟了自己这么多年的兄弟,坐在左边的疤瘌头眯着眼睛不说话,手里摆弄着自己的手枪,下了弹夹又推上,如此反复,让东林虎的心情更加烦躁......
右首的赛诸葛今天好似也没了主意,看着眼前的一杯茶水发呆.
东林虎早就知道这一天会来临,但是没想到这么快,土匪窝里逍遥的日子到了尽头,过了今天,自己手下的兄弟不知道还有几个能继续逍遥快活,这其中也包括他自己.....
下首站立笔直的一位军官,眼神凌厉的看着东林虎的面色.他后面跟随的俩个士兵也是面容严肃.
张老大派人送来了消息,他已经集结了全部的军队要与直系军阀开战,东林虎怎么都想不明白,东北大部分的地区都已经被张老大控制,甚至包括许多占山为王的土匪.....他为什么非要与直系开战?难道是为了雄霸整个中原?他有那个实力么?
和自己一样的这些山林大王在这样的战争中到底能起到什么作用?
炮灰?东林虎想到了这个词,但是.....好像自己连作为炮灰的资格都不够.....
十几年前,东林虎刚刚拉绺子当土匪,在与飞虎山火拼的过程中差点全军覆没,在自己走投无路的时候是路过的张老大带人救了自己,张老大手下只有几个人而已,却活捉了飞虎山的头领,俘虏了残存的土匪.
飞虎山的头领对张老大破口大骂,说什么你想当东北的皇帝还想让老子给你当马前卒啊之类.....最后他被杀了,死的方法是土匪撕票的方式－－－俩棵用绳子绷紧的松树,分别拴在了他的一条腿上,绑树的绳子砍断的同时,他被生生的撕成了俩半.....鲜血内脏满天飞.....东林虎把胃里的东西一次性吐了个干净.....
东林虎当了飞虎山的老大,张老大走的时候还留下了一个人辅助自己,这个人就是疤瘌头.....
后来的生活一帆风顺,没钱了就去打劫过路的商人,偶尔还吓唬吓唬普通老百姓,这样的日子过得久了,当当初的承诺要变成现实的时候,东林虎犹豫了.....
他承诺张老大,可以为他上刀山入火海,如果没有张老大他东林虎早就死了,也许要比那个被撕开的死的更惨....
东林虎并不怕死,土匪的承诺也不是轻易许下的.
但是张老大的命令是－－－带上所有的人马,去参加奉系与直系的战争.....
战争不是打劫,不是暗杀,不是绑票.....
战争是要死人的.....会死好多人.....
远远望去,大厅外自己的几百个兄弟也都远望着自己,他们还年轻,虽然有一点点儿匪气.....有的还是孩子,虽然他们也杀过人.....但他们却是相信自己的兄弟!
"虎爷,考虑好了么?张大帅吩咐了,如果虎爷不想去,也不必勉强."为首的军官开口了,表情没有一点变化.
"不勉强么?"东林虎心里想到,不由得苦笑了一下.救命之恩不能不报,而且当初也许下了承诺.
呼的一下站起身形,疤瘌头和赛诸葛都望了过来,他们知道东林虎已经做了决定.
"当初我对张老大说过,我东林虎可以为他上刀山入火海,这个承诺永远都不会变,但是我要问问我的兄弟们,如果他们有不想去的,我不能勉强他们!"东林虎想到当初的承诺只说了自己,并不能代表手下的兄弟,不由得欣慰的松了口气.
"这个自然,哪怕只有虎爷一个人去,大帅也会很开心的!"军官接着又说到:"对了虎爷,您可以改个称呼么?您最好称呼张大帅而不是张老大....."
"额.....身份不一样了么?!"东林虎心里道."这个自然,张大帅是么,呵呵好!"
东林虎来到山洞外,所有的土匪都齐刷刷看了过来.
东林虎平复了一下心情,清了清嗓子大声说到:"兄弟们,一些老人儿应该知道,当年我的命是张老大....也就是现在的张大帅救的,张大帅的势力遍布东三省,这次他要和吴佩恩开干......什么?吴佩恩是谁?吴佩恩就是直系军的头领!....什么?直系军是什么东西?.....直系军就是....."东林虎额头出了些许的汗....有点儿乱.....
默不作声的疤瘌头突然站了出来,挥了一下手,全场安静了下来.他回过头对东林虎说到:"虎哥,由我来说吧!"
东林虎擦了擦汗点点头.
疤瘌头环视了一下周围,挠了挠满是疤瘌的脑袋慢悠悠的说:"张大帅的势力控制着东三省,他的军队称为奉系,以奉天为首府.吴佩恩的军队称为直系,控制着东三省以南包括北京政府.张大帅与吴佩恩并没有深仇大恨,而把吴佩恩提拔起来的曹锟,却是张大帅的杀父仇人!"
说到这全场鸦雀无声!而来传达消息的三个军人却无法继续沉默下去了,疤瘌头的话说的有点儿多了!
"你说的话有点儿跑题儿了吧?!"为首的军官面色冷了下来.
疤瘌头回头冲着军官笑了一下,军官一个激灵,这笑里面夹杂着.....杀意!下意识的伸手向腰间的手枪摸去,东林虎看到气氛紧张,刚要上来解围,"砰砰"俩声枪响,军官身后的俩名军人已经倒了下去!所有人一愣!
军官也没想到会有人突然开枪,在这一愣神的功夫,疤瘌头突然拧身窜了过来,瞬间就到了军官的身边!军官抽枪的手被疤瘌头按了回去,与此同时,疤瘌头的右手已经抽出了一把匕首!
"别!"东林虎惊的魂飞魄散!疤瘌头微笑着看着军官僵硬的表情,右手一送,匕首已经插入了军官的腹部!
"厄......!"军官一声低哼,想推开疤瘌头,然而疤瘌头死死的抓住他的右手,匕首在他的腹部左右搅动了起来.....
"你嘎哈呢疤瘌!"东林虎来不及阻止,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军官软软的到了下去,疤瘌头抽出匕首,顺手掏出一条手帕开始擦起手上和刀身上的血迹来.....
"你怎么能杀死他们!张老大那儿怎么交代!"东林虎怒目看着疤瘌头.
"呵呵,你忘了我是张老大留下来的人么?"疤瘌头很温和的笑着说:"我只是想告诉兄弟们,张老大与吴佩恩的厮杀,并不是为了什么称霸中原,他是为了报仇!而我不想当炮灰而已!"
"不想当炮灰你可以走啊,兄弟们不想去的也可以走啊!没有人会强迫你们!"东林虎痛心疾首的吼道.
"呵呵,虎哥,张老大对你我都有恩,对小三和瘦子也有恩,对金鸽和乌鸦及刘二龙也有恩,甚至对东三省成百上千的绺子,大部分都有恩!你想过这里的关系么?一个人而已,哪里有那么多恩惠去送给别人!"
东林虎出了一身冷汗!一个人天天啥都不做,专门儿去施恩惠给别人?!而且几乎全是土匪?!难道他在做这些的时候,早就想到了今天?那当年救下自己,并不是什么拔刀相助?
这.......从十几年前就已经算好了今天?......甚至是从二十几年前?.......
东林虎觉得有点儿口干舌燥,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后面倒了下去.....赛诸葛忙从身后扶住了他.
疤瘌头叹了口气继续说到:"就算张老大对我们的恩惠是刻意为之,但总算是对我有恩,有些话我就不说那么透彻了,不过我不想去当炮灰,也不想跟了咱们这么多年的兄弟为了他的仇恨去送死,咱们做了十几年的兄弟,我劝你一句虎哥,别为了那个承诺去送死了!"
东林虎表情有点儿痴呆,原来所谓的恩惠是有目的的!可是,自己能舍弃那个承诺么?
不能!就算是他有目的的救了自己,但是当初如果不是他自己早就死了,那为了这个承诺,就把这条命还回去吧!
东林虎看着眼前的这些兄弟,想起在一起的那些日子,眼看着就要离别,心里就像有把刀子在搅动......
平缓了一下心情,东林虎推开赛诸葛的手,缓缓的对着下面说到:"虽然我是一个土匪,但是承诺是不能改变的!你们都跟着疤瘌去吧,我独自去找张老大.也算还了他这个人情."
疤瘌头背对着东林虎说到:"虎哥,张老大看重的是绺子里的人马,你觉得你自己去了,张老大会把你怎么样?"
东林虎哈哈大笑着说到:"这有什么!不过一条命而已!"
秋风袭来,天地间一片萧杀之气.....
所有人看到东林虎转身而去的背影,觉得他的背如山一般高大......
正当大家都望向东林虎的时候,一个身影悄悄从人群中退了出去,一闪身入了老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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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小三等人打马走了一个时辰,远远已经望见了毡房上的炊烟,瘦子不由得欢呼雀跃,在大青马背上站起身形嗷嗷干嚎了起来.
其他三人看到瘦子兴高采烈的样子也都笑了起来,唯有张小三猛拍了一下瘦子的屁股说:"你要是放屁我就一脚把你踹下去!"因为二人同骑一马,瘦子在前面站起来,屁股正好在张小三的面前,这小子还把他那肥硕的屁股晃个不停.....
瘦子被打了个趔蹶,差点栽下马去,稳住了身形回头愠怒的对着张小三喊到:"老大你想杀了我吗!"
看着这俩个人,萨仁,其其格和哈森都狂笑了起来.....
枣红马背上的巴虎抬起眼皮看了看张小三和瘦子,马上又耷拉下脑袋,继续打盹儿......
萨仁看到巴虎的动静,马上惊叫了起来:"张三哥,那狼活了!"
张小三冷汗涔涔.....也难怪萨仁看走了眼,狼王和巴虎的体型相似,巴虎的皮毛又是青白色,也就是俗称的狼毛青,而且经过了这么久它在马背上一动不动,任何人都得以为那是俩匹死了的巨狼呢.....
瘦子哈哈笑着说:"萨仁小妞儿,那是我老大的宠物巴虎,是条狗,不是狼!"
"狗?!"萨仁等三人都惊讶万分,这狗体形好大,而且它怎么会那么老实的呆在一匹马背上呢!
看清了三人的疑惑,张小三解释到:"巴虎是我最近收留的,它可是厉害的狠,你看它身边的狼王了么?它俩能打成平手!"
这下三个人更加惊讶了.
三个人都靠近枣红马,慢慢打量起巴虎和那只狼王来.
哈森突然惊叫到:"真的是狼王!你看它脖子上那绺儿红毛!暗红色的,真是狼王!"
瘦子呲了下牙说:"那你以为我们骗你不成?!"
其其格忽然指着垂死的狼王惊叫了起来:"哎呀!它也没死!"
张小三和瘦子也十分惊讶,受了那么重的伤,流了那么多的血,这狼王竟然还没死!这畜生的生命力果然顽强!
哈森惊喜的踩着马镫立起身形,对着张小三说到:"张三哥,这活狼王的皮可是宝贝啊!"
"恩?"张小三和瘦子都纳闷儿的看着哈森.哈森继续解释到:"因为狼这个畜生都十分狡猾凶残,想活捉一个难比登天,听老人说要是活剥了狼皮熟好了穿在身上,每当有危险靠近狼毛都会直立,这还不是宝贝么!"
张小三俩人也十分惊喜,这个事情要是真的,那可比睡觉枕着马鞍子更方便更安全了!不过想想有点儿玄乎.....
瘦子瞪大了仅露的右眼也惊喜的说到:"到了目的地,活剥狼皮的工作就由我来吧!"
张小三和萨仁等都浑身一个哆嗦.....这家伙果然是个畜生!
五人到了萨仁家的蒙古包,早有三人从包里出来迎接.一个面容沧桑却身体健硕的老人,满脸的花白胡须.第二个是位体格雄壮的年轻男子,大约三十岁左右的年纪,面貌和老人相似,典型的蒙古族小伙子.
张小三和瘦子不用想也知道这肯定是萨仁的父亲巴图和哥哥巴尔斯,俩人不由得纳闷儿这样的地方咋就出了萨仁这样的美女.....
看到第三个男子俩人都惊讶万分.....王一瞬?!他怎么会在这儿?!
依然是穿了一件羊皮坎肩儿,露出腱子似的古铜色肌肉.下身麻布的裤子一条,一双羊皮高筒靴子.身后还背着他那把.....开明斩首刀.腰间的手枪倒是不见了.
王一瞬显然也看见了张小三二人,眼角一挑表示诧异.
哈森解释了事情的经过,巴图和巴尔斯对张小三二人表示出了相当的热情.
王一瞬不善言语,萨仁看到三人认识,就解释了事情的经过.原来俩个月前,萨仁和其其格放羊的过程中遭遇了狼群的袭击,数量大约有二十几只.二人带的火枪因为太麻烦,俩条牧羊犬也被狼群攻击致死,因为这个萨仁和其其格暗暗哭了好几次.
危急关头流浪者王一瞬出现了,斩杀了大部分的草原狼,其他的逃跑.二人知道了王一瞬无家可归,就收留了他.本来王一瞬并不十分情愿,但是到来后发现了好战的草原之虎巴尔斯,俩人一拍即合,成了好友,毡房外不远处的一片没有草的地盘,是二人切磋的战场,每天没有事情俩人就在那比试,偶尔也会有人鼻青脸肿.
吃完了晚饭,张小三给巴虎铺好了羊皮让它休息.巴图一家人都对巴虎产生了高度的兴趣,为了不产生误会,张小三解释说巴虎的巴字是八个的八.....与巴图和巴尔斯的巴不是一个字.....
羊圈里传来了骚动,巴尔斯以为是狼群来袭,去看了才知道瘦子在羊圈的后面活剥狼皮.....
熟皮子的任务只有巴图老人能完成.他用马奶酒浸泡了狼皮三天,然后用草灰平铺在狼皮上,找了根儿光溜的木棍儿细心的卷了起来,挂在火炉的不远处用炉火熏烤.当狼皮上的脂肪被草灰吸收后,老人用一把不算锋利的小刀细细刮去草灰和脂肪的混合物,然后再铺上草灰,如此反复几次后,简单的熟皮子工作完成了.....
狼皮坎肩做了四件,是萨仁的作品.张小三,瘦子,巴尔斯和王一瞬一人一件,狼脖子上带红毛的一条皮子,萨仁别出心裁的做了个小脖套儿,亲手套在了张小三的脖子上......
头一次近距离的靠近一位小美妞,让张小三紧张的直冒冷汗.瘦子偷偷的看了过来,呲牙的弧度很大,而巴图和巴尔斯则直接无视,王一瞬这厮更是捧着他自己的媳妇(斩首刀)在那擦啊擦......根本就没有看过来.
其其格也在那偷笑,让萨仁红了本就如苹果般的小嫩脸.
并不安稳的草原环境,也让其其格这个小美妞成了孤儿,一直住在萨仁家.张小三不由得感叹人生坎坷.
这样的世道,哪个人的人生能不坎坷?
月亮升了起来,众人都围坐在篝火旁,巴虎的伤势基本好的差不多了,张小三还偷偷喂了它一只羊蹄子.巴虎对张小三身上的狼皮坎肩儿有点儿敌对情绪,后来看见了羊蹄子就把这个给忽略了......
张小三对巴图一家没有继续隐瞒身份,说出了自己本是黑河飞虎山土匪的事情.出乎意料的是巴图一家对他和瘦子更热情了,看来他们对土匪比对当兵的更热情......这让张小三一顿汗.
一起说起了飞虎山的情况,还有东林虎,疤瘌头,赛诸葛等人,后来说到了专业跑腿儿的顺子,张小三和瘦子这才意识到,跑腿儿的顺子和王一瞬竟然是一个外号......
于是瘦子和萨仁都起哄让张小三给王一瞬另外起个外号.......张小三发挥了外号大王的天赋,给王一瞬起了个外号－－－－－刀切面!因为王一瞬脸上那横贯左右的刀疤,就像脸被人切了一般.....
"刀切面"三个字一说出来,瘦子和萨仁,其其格以及巴尔斯都笑成一团,连不苟言笑的巴图老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瘦子边笑还边冲张小三伸出大拇指!唯独刚才面容本就严肃的王一瞬脸色瞬间更冷了起来.....
看到王一瞬的脸色,张小三忙解释着说这只是根据外表起的,让他别多想.另外几个人都帮忙说话,王一瞬的脸色这才好了一点儿.几个人里其其格最不吃王一瞬那套,张口闭口就喊他"刀切面".开始每喊一次王一瞬脸上的肌肉都抽搐一下,后来慢慢也就习惯了.....
等篝火就要熄灭的时候,王一瞬已经接受了"刀切面"这个外号,因为大家都说叫顺子太没有杀气了......
后来萨仁等就问起了瘦子和张小三的外号,张小三没有外号,而瘦子"花面兽"这个外号让她们很有兴趣,经过了半天解释萨仁和其其格还抓住瘦子不放,瘦子没办法就掀起了左脸前的披散头发.
理所当然的,草原上传来了俩声尖锐的惨叫......张小三为了避免哆嗦早把头转到了一旁.另外三个男人的脸上都是抽搐了一下.....
后来萨仁和其其格俩人偷偷的说,比起花面兽的脸来,刀切面脸上的刀疤看起来可爱多了.
瘦子隐约听到了二人的谈话,在张小三好一顿安慰下才平复下来,张小三一个劲儿的对瘦子说:"他的可爱,你的凶悍!他的可爱,你的凶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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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了俩天后,张小三和瘦子都打算上路了,然而这时,出去遛马的巴尔斯却抓了一个人回来,而这个人经过询问才知道是草原恶霸"一撮毛"的手下!
张小三和瘦子对望了一眼,看来麻烦又跟来了......
